马车外传来一声低吼,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和呼喝声。
“小姐!”小姑娘刚坐稳,就听到这一句,吓得扑过来护在她身前,“小心!”
这小姑娘正是桃夭的签约艺人季田田,她是个资深桃粉,此刻看出叶总并未认出自己,心中有些黯然。
和她一批被桃夭招录的艺人不少,大家只在刚入公司时和叶总见过一面,随后就整日忙着上课、赶通告,也难怪蓁蓁认不出她。
不过,她好不容易争取来这次的机会,能跟在桃桃身边录节目,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桃粉丢脸!
“叫公子!别担心,你先坐好。”叶蓁蓁扶了扶脑袋,摸到系在眉间的抹额,再往上是一顶束发的小冠。
不由庆幸自己穿的是男装,头上没有沉重的发髻和首饰,否则此刻早已是花枝乱颤,钗横鬓乱了。
她安抚完小姑娘,兴致勃勃地一把掀开车帘,“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山匪!”
外间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底。
只见前方的道路上,十来个手握刀兵的匪徒,站在当中,脸上蒙着布巾,围住对面牵着毛驴的男人。
似是在拦路抢劫。
那男人一身布衣,却难掩周身锋锐气质。他面对着匪徒,全然不惧,一把握住近前山匪的手腕,用力一拧,便夺下他手中兵刃,一脚将其踢开后,一手握刀,护在骑在毛驴上的孩童身前,就让那些山匪不能近身。
正是顾庭深和顾思楠!
叶蓁蓁一眼看过去,先是被男人干脆利落的动作惊艳了一下。
随后就乐了,这是要她英雄救美啊!
得抓紧时间,再晚一点,就剩不下几个毛贼了。
众匪徒也看到了这一行人,其中一人转头对他们喝道,“黑风寨行事,与尔等无关!速速退去,且饶了你等性命!”
“什么黑风寨黄风寨!区区山匪,口气倒是不小!”叶蓁蓁看了看自己这边众多仆从,招来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骑士,指着前方道,“击退他们,本公子重重有赏!”
“汪!”黑豹站在车边也想往下冲,被叶蓁蓁眼疾手快按住。
“乖,不至于不至于,让他们上就行了。”
“遵命!儿郎们,跟我冲!”那骑士在马上行了一礼,随后一声呼哨,带人向前冲去。
他们一行人多势众,众山匪本就在踟蹰,此刻见他们二话不说,直接派骑兵过来,瞬时做鸟兽散。
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很快被骑从追上,委顿在地,不住求饶,被骑从们五花大绑,推搡着蹲在一旁。
叶蓁蓁轻巧跳下马车,向那对父子走去。
小姑娘亦步亦趋跟在旁边,小心劝道,“公子,要不还是回车上吧,万一再有山匪...”
“无妨,一群鼠辈,晾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叶蓁蓁满不在乎,只想快跟队友汇合,听听他们那边的剧情。
“在下顾庭深,多谢公子搭救!”顾庭深从马上抱下顾思楠,大步走到来人跟前,俯身行礼。
叶蓁蓁嘴角含笑,大大方方受了一礼,“顾公子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不知公子是要去往何处?”
原主好歹也演过几部古装剧,她自己也看过不少,一举一动倒也不算违和。
顾庭深对上她狡黠的眸子,唇角勾起,“在下本是燕地学子,此次上京赶考,不想路上遭逢匪徒,书籍、行李被贼人抢掠一空,我父子二人也险些被其掳走,幸得恩公搭救,可叹我如今身无长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唯有以身相许?”叶蓁蓁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公子!”季田田在她身后着急地小心提醒,“天色不早,咱们还是早点启程吧?”
我的小姐唉,小心ooc啦!
叶蓁蓁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天色渐晚,顾公子带着孩子,独自上路太过危险,不如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顾庭深自无不应的道理。
如此,三人总算汇合。
只是,队伍将要开拔之时,一个被绑住的反贼忽然挣脱看守,朝着两人哭嚎起来,“公子!救命啊公子!”
叶蓁蓁上车的脚步一顿,顺着有些耳熟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山匪被骑从押着,因头发又乱又长,看不清五官。
“把他带过来说话。”
待人走近了,叶蓁蓁嘴角一抽。
这不是刘威吗?!
我去,服化道够专业!
要不出声,压根没认出来!
“你一个山匪,怎么对着我们喊救命?”叶蓁蓁抱臂问道。
“回公子,”刘威黑黢黢的脸上挤出个谄媚的笑,“公子明鉴,小人本是刘庄的良民,都是黑风寨那群杀千刀的,把我们一家掳上了山,小人的妻儿都在他们手里,逼不得已才跟着他们下山劫掠!谁知第一次就碰到了公子!小人从未见过如此英明神武、威风凛凛....”
“行了,少拍马屁!”叶蓁蓁无语地打断他,这人戏瘾还挺大,自己给自己加戏。
“空口无凭,我怎知你不是诓骗于我,想要借机逃脱?”叶蓁蓁好整以暇地问道。
“小人绝不会逃脱!黑风寨里还有我妻儿,我愿带着众好汉,踏平黑风寨!公子宅心仁厚,必不忍心见匪徒祸害乡里。公子麾下好汉众多,那黑风寨前日里被官府剿了一波,正是虚弱之时,小人愿意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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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黑风寨中。
一间四处漏风的柴房里,窝着不少妇人和孩子,都是被黑风寨掳掠至此。
张思晴搂着一双儿女,蜷缩在角落,一双眼睛透过门上的裂口观察着门外的守卫,等待着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是笃定这些老弱妇孺不敢有什么动作,守卫渐渐懈怠,蹲坐在门边晒着太阳,从怀中摸出一个葫芦,仰头灌下一口酒,享受地眯起眼睛。
“乐乐,待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动静,你和康康就带着这些小朋友们蹲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张思晴眼看着守卫睡着,凑到双胞胎耳边低声交代。
她向人群中几个年轻妇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动作轻巧地向门口移动。
她的手中握着一支磨尖的竹筷,慢慢来到了门后,与那醉酒的守卫只有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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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蓁执意要上山,护卫们苦劝不住,只得跟随。
为了安全,叶蓁蓁将季田田和顾思楠被留在原地,留下几个护卫保护他们。其余人等全部换上山匪的衣服,乔装改扮后向黑风寨而去。
只是顾叶二人,一个高大英武,一个娇小貌美,穿上破布麻衣也不像山匪,浑似落难王孙。
只能打散头发,遮住脸庞,又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抹了些灰土。
季田田看得心疼,剜了刘威好几眼,只恨这贼子害得自家小姐受罪。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却与一男一女撞了个正着。
两人都身着劲装,手中握着宝剑,见了一行人等,俱是一愣。
护卫们霎时举起手中刀剑,护在自家小姐身前。
为首的李大上前一拱手,“此处为我黑风寨脚下,不知两位侠士来此有何贵干?”
王丽卿与闫峰对视一眼,不由笑道,“寻的正是你们!”
两人默契十足,转瞬攻到眼前,李大郎带着手下慌忙应对,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王丽卿本就有戏曲功底,辗转腾挪间,动作轻灵,如穿花蝴蝶;闫峰则是一手刚猛的拳法,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缴了几个护卫的兵器。
“女侠好剑法!”叶蓁蓁看着王丽卿将一把宝剑舞得虎虎生风,不由击掌赞叹,又问身边的顾庭深,“不知顾公子可会功夫?”
顾庭深本是抱臂站在她身边,对上她灵动的双眸,勾唇一笑,坦然答道,“在下一介书生,不通拳脚。”
叶蓁蓁撇撇嘴,她可是见过顾庭深练拳,跟保镖们对战也不落下风,可惜了没抽到侠士,只能站在这里干看。
“公子怎么还有心在此闲聊!这二人武艺高强,我们打输了可怎么上山营救百姓!”刘威早在动手之时变悄悄退后,见叶蓁蓁气定神闲,不由吐槽。
“我们又不是真的山匪,怕什么?!”叶蓁蓁把头上的乱发拨开,露出真容,高声道,“女侠快住手!我们是扮作山匪上山救人的!”
王丽卿躲过一击,向后急退,看清叶蓁蓁玉白的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
走了半天路,总算遇到自己人了!
导播室里,姜伟的脸也快笑裂了,为了这次沉浸式实景拍摄,他们的摄像头都是精心预设位置,不仅跟拍们做足了伪装蹲在树林、草丛间,力求隐蔽,甚至动用了无人机航拍。
果然效果十分惊艳!
这一季的收官之战,他可是准备充分,怎么也要让那些模仿的后辈看看,什么叫专业!!!
两方放下刀兵,经过一番确认身份,最终决定一同上山。
“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位侠士与这黑风寨也有什么仇怨吗?”叶蓁蓁好奇问道。
“这黑风寨贼首作恶多端,时常劫掠过往客商,为祸乡里,周遭百姓苦不堪言。前日里抢到了周家商队头上,我与周家夫人交好,便受人之托,前来救人...”
几个熟识的穿越者,当着NPC的面重新认识,顺便交流各自的情报,等快到山门前时,才停下交谈。
“诸位在此稍候,我与师兄先行一步,去探探情况。”
众人没有异议,毕竟这两人功夫最高,探明敌情才好做下一步应对。
谁知等了不到一刻钟,就见两人脸色古怪地回来了。
“怎么?可是贼匪太多?”刘威急急问道,还有些跃跃欲试。刚才那场乱斗,他都没怎么过瘾就停了。他也想过过大侠的瘾!
“一众山匪都被你家娘子带人给绑了,如今正在审问,”王丽卿对他一笑,“刚才张娘子还问起你呢。”
...我去!
我老婆成山大王了!我岂不是也能混个二大王当当!!
想象中的恶战没了,一行人畅通无阻进了内院,果然整个山寨无一人看守,唯有大堂中喧闹不已。
“把贼首张方带上来!”张思晴一身粗布麻衣,大马金刀坐在主位,身下的虎皮毯子瞧着很有几分气势。
一旁两个健壮妇人闻言去了外面,不一会儿拖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矮壮男人进了门。
“诸位侠士稍坐,待我审了那贼子,再与诸位
详谈!”她对着进门的诸人一拱手,又喊刘威,“还不过来帮忙?”
刘威狗腿地跑过去,随即被塞了一根毛笔,一沓宣纸。
“娘子,这是要干嘛?”刘威傻了眼,“我,我不会用毛笔啊!”
他一手狗爬字,用硬笔都不好意思在屏幕前丢人,用这软笔根本就不能看啊!
“啧,字都不会,要你何用?!”张思晴白了他一眼,问身边诸人,“你们可会写字?”
跟着她的几个妇人都摇了摇头,她们的身份设定都是乡间农人,被掳掠上山,哪能识得文墨。
这边厢,叶蓁蓁一指顾庭深笑道,“这位顾公子可是要入京的举子,张娘子何不让他来记?”
“好,劳烦顾公子!”张思晴指挥手下搬来桌案,随后让人拔了那张方嘴里的布巾,开始问话。
山上匪徒共有几人,掳来的人都关在何处,劫掠的财宝存在哪里,等等问题,那张方起初还想顽抗,后见这领头妇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摸样,只得从实招来。
其间,这小子贼心不死,言语之间多有挑拨利诱,表示愿奉张思晴为老大,继续在这山寨中作威作福。
顾庭深骨节分明的手执起斑竹笔杆,看向身边满脸兴味的人,笑道,“劳烦贤弟为我研墨。”
叶蓁蓁正看热闹看得开心,深觉这满屋子NPC们都是演技派,简直像是再看一场沉浸式古装剧,手里就差一把瓜子了。
听得那低沉的嗓音,对上那人浸满了笑意的眼睛,叶蓁蓁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羞赧。
“好说好说。”她清了清嗓子,上前拿起磨锭,在砚台上边研墨,边看顾庭深写字。
她前世病重之后出不得门,缠绵病榻之时,心中忧愤无以排解,把幼时练过的书法捡了起来,恰和原主一样,练习最多的是行书,笔画线条婉转,飘逸灵动。但相较顾庭深自小练成的一手柳体,却有些力道不足了。
只见微黄的宣纸上,墨字铺陈,骨力遒劲、铁画银钩,一股子杀伐之气。
“顾公子好气魄!这字大开大合,笔力虬劲,不像文人,倒像个武将。”叶蓁蓁接过写完的一页纸,欣赏地看了看,小心放在一边。
顾庭深执笔的手一顿,洒然一笑,“公子谬赞,都说字如其人,想必叶公子的字必然灵动洒脱,俊秀出尘。”
叶蓁蓁脸上有些热,瞪了他一眼,低头研墨。
站在他们身边的刘威听他们拽着文互夸,撇了撇嘴,这是夸字还是夸人啊?
啧啧啧,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评个字都跟调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