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也没想到，他再次回到都城竟然已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他是大白天大摇大摆地从城门进来的，他摸了摸脸上的疤，心里想道，没想到脸上有块疤除了吓哭小孩子还能有这么个好处。

    祁星看着告示栏上贴着的悬赏令上自己的画像，偷偷乐着，他们一个都没认出来。

    都城已与十年前相比完全不同了，熟悉的店铺大半也已经悄然随时间消逝掉。祁知水好容易在一堆花里胡哨的铺子中找到了一家熟悉的甜水店坐了下来。

    他要了一碗甜豆浆，百无聊赖之中听到了隔壁桌食客的聊天。

    “你说这疫情，快大半年了，可总算是要好了。”

    “可不是嘛，你说这病啊，死又死不了，就是咳嗽气喘乏力，就这么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好多人都是被生生熬死的。”

    “是啊，可多亏了成王殿下，听说是他研制出来的方子，确实是有效啊。”

    “诶，我可是听说成王殿下的母亲不像是阮国人，似乎是从姜国来的。姜国可不是个好地方，崇尚妖孽邪术，最是阴森奸险。没想到还能孕育出成王殿下这样的大好人。”

    “是啊，我听说殿下小时候性情很是不好，暴戾残忍，为着伺候他，死了不少人，先帝爷费了好大劲才教养成现在的样子。”

    “哎哟哟我的二位爷！”对话被听到的小二赶来打断了，“您二位要掰扯可别在我这小店掰扯，皇家的事，哪里就轮得到咱们说三道四了呢，我们可不敢担这个责任呀。”

    这两个食客抱拳作揖，遂转了话头，开始聊一些家长里短，在此按下不表。

    祁星一边听一边想笑，姜国并非阴险之地反而民风淳朴，但由于姜国和阮国之间有一片原始森林相隔，其中弯弯绕绕，湿热瘴毒分布广泛，多见毒蛇猛兽，故而两国虽近，两边的民间交流却是极少，由此滋生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传言。若是因此而对姜国有所误会还有可恕之处，只是成王怎么又被说成是个嗜血的怪物，毕竟在祁星的印象中，成王阮清河只是个可怜巴巴，无所依靠的倒霉小孩罢了。

    祁星不自觉地想起他第一次见清河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俩都还是垂髫之年，祁星还不叫祁星，叫祁知水，有一个美满和谐的家庭，有爹娘弟弟，还有对未来满满的希望。而清河的运气不好，如那个食客所言，清河的母亲是姜国人，而且是姜国大祭司的女儿，她有特殊的语言天赋，听闻能阅读上古流传下来的密书，能和鸟儿花儿说话。忌惮于她的能力，这个女人长期被监视和软禁，而她可怜的孩子只能由奴仆抚养长大，除了抢夺本属于小主人的衣物食品，到了后来竟然渐渐演变成凌辱和虐待。

    “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门口？”祁知水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穿着明显不符合身形的奴仆衣服的小孩蜷缩着窝在门口的角落，小脸冻得通红，只一双大眼愣愣地看向他，不由得看得他心里一凛。

    “你，你不会说话吗？”祁知水不由得放软了语调，心里想到，这个可怜的小奴隶还是个哑巴，“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呀？”

    阮国的法律规定逃奴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知水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他见小奴隶不回答，只觉他又哑又傻，他难过起来，他只不过同我一般大的孩子，他能有多大的过错非要死不可呢，于是对他说道，“别担心，以后我罩着你。”

    清河被冻得神志不清，他看着知水，红色的棉袄还有白色兔毛镶边，只觉得他暖和又温柔，他的眼睛在雪的映射下熠熠生光，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一样，似乎只要跟着他走，就能回家。

    ——所以他也这么做了，他借着那个人的手闯入他的怀抱。

    ——嗯，是和想象中那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