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好几周了，大一舍友之间也差不多相熟了。

    周五下午没课，苏仰枝出门前问了一句：“你们谁要带晚饭吗？”

    方若若从床上探出头，头发乱七八糟的，“枝枝我爱你！你帮我带一份茄汁盖饭吧，360度鞠躬感谢你！”

    在卫生间里的姚桉听见动静，隔着门喊了一句“肠粉谢谢！”

    只有一个人还没搭腔了，苏仰枝看了看步停沄拱起的被子，知道她没醒，想想这位舍友一晚上没回来，又强撑着上了一节早八，估计要一觉睡到晚上了。

    苏仰枝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方若若爬下床，恰好这时姚桉出来了，问：“小步还没醒么？”

    方若若摇了摇头。

    304是相处的很和谐的宿舍了，没有奇葩舍友，这让爱交朋友的方若若松了口气，她很快就和杨枝、姚桉打成了一片。

    除了有些孤僻的步停沄。

    步停沄和宿舍三个人交往都不深，方若若几次和她说话都只得了淡淡的几个字回应，渐渐的，方若若也不太爱往步停沄跟前凑了。

    苏仰枝很快就回来了，一进宿舍感受到了一阵凉风拂面，“你们开空调了吗？宿舍好凉快呀。”

    方若若洗了把脸，擦干脸上的水后答道：“没有啊，可能是因为我们楼层不高吧，晚上也凉快。”

    是吗？可是外面还是很热。

    苏仰枝思考着其中的原理，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两人的桌子上后去洗手了。

    “话说我们是宿舍翻修后进来住的第一批幸运儿欸！”姚桉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

    步停沄睡得很死，说话的音量影响不到她，不过她们还是尽量在轻声细语。

    苏仰枝打开饭盒的盖子，应道：“因为若来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

    若来是当地乃至全国有名的大企业，旗下涵盖衣食住行等多方面的产业。

    “哇，真是有钱的大善人，我们的住宿费都比往届低了不少。”姚桉感慨。

    她伸手拿发带，结果不小心把镜子弄倒了，发出哐当的一声，将其他两人吓了一跳。

    “嘿嘿，不好意思哈。”姚桉马上弥补性地说道。

    她想将镜子扶起来。

    当她把视线转移到镜子上时，瞳孔骤缩——镜子里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表情麻木，脖子到胸口的地方沁出大片诡异的红色液体，现在已经干涸了，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是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量血丝导致眼白红得发黑，看不见双瞳，姚桉看着那张照片，感觉被不知道在哪个位置的眼珠子死死盯着。

    “啊！”姚桉尖叫一声，心跳有一瞬间停滞，眼睛却怎么也转不动。

    苏仰枝和方若若赶紧走过来，顺着姚桉的视线看到了镜子，苏仰枝角度不同，也比较细心，注意到了不对。

    她拉开被吓懵了的姚桉，手在镜子上方的桌子上摸索了一下，摸下来一张边缘有些发黄的照片，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桌子上面的柜子前有个隔板，因此看不到贴在上面的照片。

    姚桉缓过神来，大着老鼠胆子再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她在镜子里看到的可怕。

    照片上的女孩一切都很正常，一条及膝的白裙子，模样还有些秀丽，只是表情有些空洞，像是不经意间被抓拍到的，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也只不过是红色记号笔涂抹过的痕迹。

    问过苏仰枝和方若若，二人也只表示以为是姚桉被突然出现的照片吓住了，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

    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姚桉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本来就比较胆小，这下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准备将桌上的照片扔进垃圾桶。

    这时候一只又白又瘦，血管清晰可见的手伸过来抽走了照片，“这照片你扔不掉的。”

    原来是步停沄被姚桉的惊呼给吵醒了。

    她的脸小巧精致，被不长的头发挡住不少，一双眼睛要睁不睁的，眼下还有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看着不是很有精神。

    “晚上别睡着了，照片我拿走了。”

    她看着姚桉，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

    姚桉被她看得冒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没来得及问，步停沄就拿着照片出门了。

    “小步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宵禁了。”

    到了晚上快要十二点时，步停沄还没回来，姚桉忍不住碎碎念。

    姚桉已经很困很困了，她人长得漂亮，平时爱打扮，尤其注重皮肤的保养，从不熬夜，生物钟这会儿已经在抗议了，咖啡什么的这会儿也不管用了。

    虽然步停沄表现得有点像神棍，但是姚桉觉得那一切都不像是梦，本着不作死的原则以及自己的直觉，她决定还是听步停沄的话。

    不过等到她再次从椅子上醒过来的时候，她撑不住了，半死不活地看向准备上床的苏仰枝，道：“枝枝，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苏仰枝看着姚桉的状态，忙答应了。

    姚桉一边道谢，一边爬上床秒睡。

    半夜，姚桉从梦中惊醒，一阵危机感迅速袭来，她连忙晃着苏仰枝，想将她叫醒，但怎么叫都不见有反应。

    这时，姚桉听见连续又急促的拍门声。

    大半夜的，谁还来敲门啊？

    姚桉心跳越来越快，不自觉屏住呼吸，死死攥住床帘，就是不敢下去开门，按照电视剧演的，这时候去开门不是找死吗？

    没过多久，拍门声停了，四周都安静了，一时间姚桉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太安静了。

    姚桉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睡觉时，“吱呀——”门被慢慢打开了，声音显得尤为清晰刺耳。

    姚桉不自觉屏声静气，但不知过了多久，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是步停沄回来了？

    她轻轻掀起蚊帐的一角，从缝隙中看去——

    一团人形黑影站在苏仰枝的床下，头朝着床上，姚桉看见了它，嘴巴在上面，眼睛在下面，五官倒置。

    它的眼睛在捕捉到姚桉的视线后，嘴角翘起了不正常的弧度，仿佛在说——“看到你了！”

    ——

    姚桉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自己熟悉的蚊帐顶，原来是做梦，果然是白天被吓到了吗？

    她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侧过身子准备接着睡。

    欸？自己不是和枝枝一起睡的吗？怎么在自己的床上醒了？

    还有，我睡觉喜欢流口水的吗？

    姚桉摸着湿润的枕头，眉头紧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后知后觉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她睫毛一颤一颤的，缓缓抬起眼皮，姚桉没有哪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好视力。

    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见了一团头发垂在自己的眼前，粘腻的液体伴随着难闻的气温顺着头发流下，她不受控制的翻身朝上，直面了一张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白的、五官都在冒血的脸，依稀能看出相貌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鼻子快要挨着鼻子，姚桉似乎已经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床板里。

    那双浸血的双瞳分别朝不同方向转动，每一次转动后都会重新聚焦在姚桉的眼睛上，让她的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高。

    她快要厥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姚桉才想起来呼吸，她想尖叫，但是马上被血淋淋的头发缠住脖颈，声音被迫吞进喉咙。

    她被深深的绝望裹挟，双手拼命扯着头发，但只感觉滑腻腻的，使不上劲儿。

    她的双腿也不受控制地扑腾，床上垫着很厚很软和的床垫，但是仍然被砸出沉闷的声响。

    方若若和苏仰枝像是睡死过去了，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那张红里透白的脸似是无知无觉，只有一双眼睛冒血冒得越来越快，头发落下更多。

    姚桉渐渐感到窒息，眼睛已经没有力气睁开了，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招惹到了什么东西，想到自己的无辜，一股劲儿油然而生，双腿猛地向上踹去——

    “哎哟！”熟悉的声音传来，姚桉茫然睁开眼睛，发现方若若揉着腰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又狰狞，苏仰枝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而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旁边则站着一脸淡定的步停沄。

    她打哈欠的样子在姚桉眼中显得无比沉稳可靠。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

    姚桉松开双手，现在还没什么力气。

    方若若愤愤道：“你在椅子上睡着了，没一会儿就自己掐自己，还不停扑腾，我怎么都叫不醒你，正好步停沄回来了，叫我们把你挪到宽敞的地方，然后她不知道在你面前比划了什么，我想看看你的情况，结果你一脚就踹上来了，疼死我了！”

    姚桉一脸讪讪，“对不起啊若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可能是做噩梦了。”

    她将自己那个无比真实的梦说了出来。

    方若若听得入迷，也顾不着疼了。

    “你莫不是鬼上身了。”她调侃。

    听到这话，姚桉正准备说什么，步停沄就接道：“差不多哦。”

    这话一出，姚桉立马闭嘴。

    方若若没有意识到这微妙的气氛，还被逗乐了：“没想到你喜欢开玩笑呀，哈哈——哈......”

    见步停沄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苏仰枝打破了寂静，她看着步停沄手上的动作，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她们这才注意到步停沄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步停沄头也不抬，道：“画符。”

    换在之前，三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哪里来的神棍，经此一遭，她们对鬼神之事还是有了一点敬畏之心，听到步停沄这么说，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看着她在纸上画出乱七八糟看不懂的图案。

    唔，只是不知道用过的草稿纸做的符会不会有用。

    看着今天姚桉才用来垫在饭盒下面的纸，上面还落了滴油点子，三人不约而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