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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听愿

    雪原民族崇尚火,仅次于崇尚护佑他们人人安康长寿、牛羊肥壮健硕的山神神鹿。

    因此每次聚会必不可少的就是被众人围坐四周的篝火。

    这夜比较特别。

    我注意到每位前来贡扎家做客的客人,他们穿着的斜襟长袖袍胸口处都坠着一件特殊的挂饰。

    是由几种不同颜色玉石珠子攒成的珠花。

    一种颇具艺术色彩的渐变状。

    客人们的装扮搭配上神情有一种肃穆后的放松感,像是刚从某个仪式中结束。

    其中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举着火把,略带雀斑的俊俏小脸上带着喜庆的笑意,开口是我听不懂的雪原本地话。

    “贡扎如布、阿兰依卓达,赢日赞辛乌多依瓦。(贡扎哥、阿兰依姐,今年的听愿火到你家咯)”

    措夕眼一瞪大。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牵着我哒哒哒绕开窗户往外跑。

    一离开小屋,冷风就蹬鼻子上脸了。

    我被小朋友拉着小跑,余光扫到贡扎和阿兰依也神色意外地赶来前院。

    措夕屈指挠挠我的手心,小声惊叫:“火?是山里来的火?”

    我一头雾水。

    转眼就到了众人跟前。

    贡扎夫妇二人惊诧的神色已经由喜色替代,他们安静虔诚地接过了那支火把。

    “多谢。”

    接受授火的措夕和父母默契地一起向众人欠了欠身,我当然也不例外,只是略慢了半拍。

    其他人也回以欠身做礼,他们看向我们,或者说是我时,眼含笑意,目光里并没有打量和探究之类的意味。

    一视同仁。

    嗯,雪原民族也是一个包容的民族。

    站位最前的中年男子调侃:“措夕小娃,几年不见,长大了。”

    措夕腼腆地搓了搓我的衣角,然后点头。

    男子又望向我,我们彼此颔首微笑示意。

    我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目光,来自人群里的年轻男女。

    回视过去,眼前是一张张冬日里自带酡红的面庞,分不清是否是因为害羞。

    贡扎用当地话和男子沟通了几句,大概是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男子摇摇头,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解释了一番。

    贡扎略带遗憾地点头。

    而后两人又提到了什么,几句话后,中年男子侧目,视线投向远山。

    “释颉达额,瓦桑西达勒(他应该回去了)。”

    直觉告诉我,这句话里应该含了个名字。

    我没有忽视两人此时脸上的敬意。

    可以肯定,是和雪原的信仰,还有送来的火把有关。

    雪一直下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一片片,下很久,傍晚打整干净的院子地面也只有薄薄一层,在这样的雪景里赶路,也有点电影里的感觉了。

    直到一行人和我们告了别,将要踏入远山的雪景,我才反应过来。

    这群人不是贡扎所说的客人啊?

    贡扎邀请我坐到了由那支火把点燃的篝火旁。

    措夕小朋友暗戳戳搬来了一个有椅背的小木椅,往我身后一摆。

    咧嘴笑:“湛哥哥坐这个,这个可靠。”

    贡扎看了看自家小娃扶着的木椅,又看看篝火边的长凳,失笑。

    “我还以为措夕更想和湛和小哥挨着坐呢。”

    所以贡扎特意摆了几条长凳。

    最终是措夕坐上了那个小木椅。

    因为我的腿有些略长了,在木椅上坐着如果曲腿实在不太合适,除非伸直。

    大概措夕也被想象中我曲着大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木椅上的画面难住了。

    累得气喘吁吁的小朋友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瘫坐在木椅上。

    我乐不可支,变了个小魔术安慰他。

    当一只由措夕亲手捏成的雪团子小鸟,变成镭射彩纸叠成的千纸鹤躺在我的手心。

    措夕“哇”了一声,如获至宝地轻轻将它捧起。

    “彩色小鸟!”

    我抚了抚宽大厚实的羽绒服衣袖,松了口气,还好衣服比较宽松哈。

    然后另一只手将雪团子也放进了措夕的手中,碰了碰千纸鹤。

    “雪白小鸟。”

    长凳另一头放了一碟奶糕,闻起来很香甜,我捏了一块递到忙碌的措夕嘴边。

    小朋友目不转睛,含过,嚼嚼嚼:“雪雪咕咕……好盛情(谢谢哥哥……好神奇)!”

    贡扎家邀请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

    围坐在篝火旁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每两条长凳中间都摆了张搁满酒水美食的矮几。

    因为来客中不少人都拎着奶酒、坚果、肉脯登门,主人一接下就找了器皿将它们盛出。

    这是神鹿山下的民族,对客人到来的热情欢迎和对客人带来的礼物最重视的体现。

    雪原人爽朗轻快的笑语中掺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

    即使大多数时候我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究竟在表达什么,但在这种温馨闲适的气氛感染下,没人能招架得住这份四溢的热情。

    措夕和我坐在孩子和妇女们中间,贡扎坐在篝火对面招呼雪原的男儿们。

    他们大多看起来勇武健壮,即便上了年纪的,看起来饮酒也是相当爽快,不在话下。

    阿兰依也挨着妇女们坐下,热闹使然,这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举起了杯,敬山神庇佑,敬天地广阔,敬牛羊肥硕。

    口里高呼着我听不懂的雪原母语。

    自由天然地如雪原上的风一般的人们啊,千百年来对山神许下的愿望却一直净澈透明得像林间清泉冻结成的冰晶。

    我举杯抿了口微辣的奶酒,低头见措夕也通红着一张小脸,激动地咧嘴露出雪白的牙:“董扎达瓦!”

    “库多辛达!”

    “则木空卡……”

    像是一声声来自雪原深处传来的千古铮鸣。

    在低沉起伏的歌声尾声,我察觉有人提到了我。

    要不是阿兰依与身侧坐着的妇女交谈时,好几道目光忽然齐齐转向了我,我还没意识到。

    她们温和地打量着我,这种类似于欣赏美好事物的目光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我没听错的话,妇女与阿兰依的问话里还有贡扎初见时夸赞人的“择辛”。

    阿兰依搭着身旁人的手,有些促狭打趣地笑看过来:“湛和小哥,吉日丹珠她阿妈可替她家女娃昂朵(喜欢)你嘞……”

    “问你有没有未婚的爱人,或者妻子……”

    阿兰依暗示和转达的意思非常明显,但我试图假装不懂,虽然从脖颈到耳根已经开始有些升温了。

    “(小哥害羞了哩!)”

    女子们含笑的眼里映出跳跃的篝火,轻松活泼的笑语声不停。

    难道我的脸红已经连在火光映照下都能看清了吗?

    我不禁有些纳闷。

    我原以为雪原人民应该多少有些不支持外嫁的,不对,也许是外乡男子入赘呢?

    现实里,被大家的直白豪爽震撼的我愣了一下。

    “没有……”我诚实回答,委婉补充,“但也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阿兰依转告后,吉日丹珠她阿妈也没被扫兴,只是脸上略带遗憾,下一刻依旧热热闹闹地问我刚到这里习不习惯呀,有没有哪里想去逛逛的呀,她家还有个爱玩的小子,可以让他带我去四处看看。

    众人笑说,看来丹珠阿妈是真的喜欢湛和小哥,连小子也愿意让人家带哩。

    我忙摆手,事实上,我对这个地方近乎毫无了解,应该是对方带我才是。

    我接受了丹珠阿妈的邀请。

    当然不是只因为她家小子是村里滑雪的能手,主要是深受她的热情感动。

    嗯对的,是这样。

    于是我就这么愉快地听了半宿村民们的风景描述、活动推荐,还有当地的传说故事,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那火的来历。

    如措夕小朋友所说,被授予的火把来自神鹿山岭内部,是贡扎口中那个与世隔绝的族群世代守护的对象之一,好像从雪原民族存在那一刻起,这枚先祖手中的火种就流传至今。

    在一年一度的今日,无论山神所选的接受授火的族民在山岭内还是外,挑选出来授火的人们都会盛装打扮来到那家的门前。

    在此之前,提前十日,他们需要由山神所选的首领引领,去往山岭最高峰采火,但所选之人只送他们到了贡扎的家门不远处,目送他们授火仪式完毕,再回到神山复命。

    听愿火能将人们的心事传给神山。

    关于雪原听愿火的文化听起来神秘而极具吸引力,至少对我这个外乡人来说。

    最终回到房间时,脑子里的神经还兴奋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才沉沉睡去。

    总之迷迷糊糊醒来,一摁手机。

    好家伙,早上九点二十五了。

    我浑身一振,猛地坐起,跟被什么东西刺挠着了一样。

    起床太快的后果就是,暖和的被窝飞快冷了下去,只觉得除了腿,哪里都是凉飕飕的。

    我忙把搭在床边的羽绒服披上,勉强封印住了后背最后几分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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