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又被称作“鬼修”,修行此术的人通过炼化、吞噬魂魄中的爱恨嗔痴等执念,用以提升自身的修为。
灵力高深的魂修甚至能够操控孤魂野鬼,使四方鬼魂听其号令,为其所用。
被吞噬执念的魂魄在经过无妄渊之前,就已忘却了这一世的记忆,变得一无所有。
幽都府的噬灵影蝶与魂修有些相似,只不过噬灵影蝶是冥界的灵侍,它们的职责是为亡魂引路去往生轮回,而魂修只是为了吞噬执念。
幽都府不会追究亡魂前世的执念去往何处,因此,这个空子就被魂修钻了去。
“若是魂修,那就说得通了,”白泽幽幽地说,“毕竟虞羡的魂魄,可是极为罕见的圣魂。”
玄渊却不以为然,认为可疑之处仍旧颇多,他仅仅是陈述着所知道的事实,说:“一般魂修只会盯上正常死去的亡魂,未避免被阴魂反噬,他们不会靠杀人来取得魂魄。”
“呃……或许这魂修的胆子比较大也说不定。”白泽耸了耸肩,猜测道。
“魂修喜阴湿之所,这有助于他们内化灵力,去找找这些地方。”玄渊心中已有方向。
“现在青天白日的,这魂修怕是不会现身。”白泽有些顾虑。
玄渊迟疑了一会儿,说:“等夜深了再说。”
“不如我们现在去吃个茶吧,府君日夜劳心,可不能累坏了。”白泽眉眼带笑,诚心建议道。
“你何时变得这么体贴?”玄渊睨了白泽一眼。
“碧虚郡的事想来极为复杂,府君必然要亲力亲为,我这不是怕你会心情不好。”白泽双手揣袖,保持着微笑。
“放心吧,这等公务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查办的。”玄渊难得给白泽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间玉茗茶室就不错,听说这家的桃花酥也是一绝。”白泽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室。
“你请客?”玄渊问。
“我请客!”白泽拉着玄渊就走。
玄渊处理公务向来松弛,就算白泽不说,查探虞羡一事的期间玄渊也会自己坐进一家茶室休憩。
难得的春三月,日暖风和,画卷一般的景致,就该去游湖听曲,踏春赏花。
现在已过了正午的日头,碧虚郡的百姓在用完饭后本该于屋中小憩,却在这时被街道上张贴的布告吸引了去。
闲人免不了凑一番热闹,没过多久,布告前就站了乌泱泱一片。
玄渊和白泽现在众人身后,听着他们有些惶恐地议论。
“竟有妖物能闯进结界来?那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大祭司会想办法的吧?”
“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妖怪捉了去……我还没考学呢!”
“话说咱们郡的风水是不是被坏了?自从那件事后,郡内郡外总有妖怪的传闻……”
“低声些!若是被郡守大人听到可就遭了……”
“这妖物长得倒是挺水灵,并不凶神恶煞。”
“……人不可貌相!更何况是妖?”
……
百姓的话语中,有忌惮,有担忧,还隐隐有些看似合理的猜测。
等众人散开去后,布告上的画像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玄渊二人眼前。
简单的笔墨勾勒,就将白玘的神貌画得活灵活现。
“山神大人这是被通缉了?”白泽对眼前发生的事有些不可置信。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玄渊看着画像,冷冷地说,接着转身就走。
神官本就不该多管凡间的闲事,万事万物自有定数。白玘自己在碧虚郡惹出的麻烦,自然是她自己去解决最好。
白玘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抚仙居的玉茗堂中嚼一根竹笋。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会儿,谁知竟会听到这样倒霉的事。
白玘自然是不怕碧虚郡的这群百姓会对她如何,她是在祈神山履职了七百年的山神,百姓若是在神殿见了她,莫不是要向她跪拜祈愿的。
而现如今,她是绝不会以山神的身份示人的。
白玘暗自哂笑,有点郁闷。
虽然她并不会利用神官的身份在凡间行些便宜之事,但是没了这个身份,行事确实是处处受限。
“一听便知是商颂的手段,她的动作倒是迅速。”越璎往白玘的碗中又夹了些时鲜的春菜。
“她想利用碧虚郡中的舆论,限制我们的行动。”祁然也明白其中的曲直。
“无妨,我不露面即可,”白玘释然后,反倒气定神闲起来,说,“我们需尽快拿回灵元。”
“商颂在极乐长生洞的时候曾说,虞羡的死与她并不相干,我想……她说的或许是真的,杀害虞羡的另有其人。”祁然若有所思道。
白玘点点头,说:“商颂是想要炼化妖丹提升修为,灵元的确可以有助于她,但是虞羡的魂魄尚不知所踪,我们还需继续查探。”
“看商颂的样子,她并不知道灵元是为何物,她与我们交谈时,似乎更想从我们的口中探听有关灵元的讯息。”越璎觉得其中蹊跷,但是不得其解。
灵元在祈神树中镇守了上万年,连白玘都不甚清楚灵元的来历,商颂又怎会得知呢。
“商颂的化丹炉中还有世间不易多得的九天玄火,也许魔族已经知道祈神山发生的事了……”白玘咬着杯盏,意识到会有越来越多的势力介入祈神山寻回灵元一事。
“这……难道天劫将至,是说神界与魔族终会有一战吗?”祁然不禁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卷宗上曾记载,上一次的神魔大战还是在十万年前,那一次大战,神族与魔族对抗了整整九个月,魔族近乎被剿杀干净,只剩一支旁系逃往了君焰山苟延残喘。”白玘讲起那段快被遗忘的历史。
“魔族若是知道灵元一事,为何不夺取灵元,反而只是助商颂炼化?”越璎认为此事还有疑点。
“也许这一次,魔族并不打算正面交锋。”白玘只能猜测他们的意图。
“阿玘,你不必担心,若是有魔族侵扰,清尘山不会放任不管的。”祁然神情认真地说。
“清尘山……靠谱吗?”白玘不禁发出疑问,说:“祁然,你的师兄呢,怎么还没来?”
“咳咳,我想……他应该快到了吧?”祁然尴尬地躲开了白玘的视线。
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天际线的那一刻,玄渊和白泽已经在茶室下了今天的第五盘棋。
前面的棋局两胜两负,这一局,正是决胜的关键。
茶室的小厮走进来,默默给他们二人添了一壶新茶,然后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玄渊执黑子,攻势凶猛,寸步不让。白泽在这样的境地下,只得放缓落子的速度,走一步看三步。
“这一局,你输定了。”玄渊的语气坚定,仿佛已有必胜的信心。
“府君说的是,我认输。”白泽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向玄渊行了一礼。
“没意思,你这局下得心不在焉的。”玄渊扯了扯嘴角,一脸鄙夷地看着白泽。
“被看出来了吗?”白泽淡淡地笑了笑,提醒道,“府君,天色已晚,我们该出发了。”
玄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气浸着茶香立时就进入鼻息,让他清醒了不少。此时月儿斜挂上树梢,正是出门处理公务的好时机。
“再等等。”玄渊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正靠在窗边等待着什么。
夜间的风带着三分暖意,偶尔划过窗外的海棠树,惹得花儿频频摇晃。白日间见到的那些海棠大多都盛开了,风一吹便有片片花瓣飘落,而这一树似乎开得格外迟,花苞才将将吐出,竟有些可爱。
月光浸透了海棠,连带着树下的影子也显得柔和。
有黑色的蝶影从花间穿过,白泽这才知道玄渊等的是什么。
两只噬灵影蝶相继停留在玄渊的指尖,像是两朵墨色的花在翻飞,它们并非是向主人献媚,而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玄渊虽然从不愿让自己累着,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
“碧虚郡的西南方向有一个村子,名叫梨花落,近来阴气极重,噬灵影蝶在那发现了被抽离了执念的魂魄。”玄渊基本确定了魂修的藏身之处。
“府君果真游刃有余,属下佩服,”白泽连声称赞起来,作惊叹状说,“这下那魂修必然无处遁形。”
玄渊闻言闭上了双眼,迟迟没有应他,过了不久,十分经意地翻了个白眼。
梨花落正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梨花。千树万树的梨花被风轻轻掠过,时不时飘落下零星的花瓣,如盐似雪。
村中的居民不过百来户,都聚居在一处山涧。此处夜里不见灯火,静谧到能听见林中各种细微的动静。
玄渊和白泽还未进入梨花落查探,便恰巧碰见两个出身仙门的弟子从中走了出来。
玄渊下意识设下一个结界,隐去了自身的踪迹。
“师兄,你答应了那户沽酒的人家,要替他们驱除邪祟。”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冷着一张脸,她脚下的步子飞快,紧跟着身旁那大跨步离开的道士。
“小师妹,出门在外要灵活变通懂不懂!”年长的道士潇洒挥袖,疾步如风,“那邪祟早跑没影儿了,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
“不是邪祟,是人。”小姑娘一语中的。
那师兄愣了愣,催促道:“走走走,那更不该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