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富丽堂皇的宫门口挤满了香车宝马,勋贵与宦官世家的公子与小姐在仆人前呼后拥之下纷纷步下马车涌进那琉璃黄瓦,紫红宫墙内。
坐在华贵精致马车内的沈玥瑶,看着车水马龙的景象,内心有些小激动——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昭示了天家对她这镇国公府嫡长女的认可,日后任谁也不敢再轻视她。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没注意前方路况,与一宫女撞在一处,小宫女慌忙跪地:“贵人,恕罪!”
“快些起来,是我没看路,不怨你。”
沈玥瑶伸手将人扶起来的下一刻宫女悄然将一张字条塞进她手中,她顺势将字条握紧,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字条打开阅览。
看完字条后,她拽上柳月调转方向朝僻静的上林园走去。
上林园一改之前落叶纷飞,杂草丛生的萧条之景,如今已是枯树逢春,绿树花红的盎然之色了。
在那郁郁葱葱的树下,站着一名穿着银冠束发,穿着鹤纹的广袖锦袍的英挺男子,沈玥瑶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谁。
她嘴角微微上翘:上林园景虽有不同,但等她的人却是依旧……
“谢晏川!”她欢心地朝他招手。
谢晏川立刻转身朝她走了过来,语气急切:“你如何会在这里?”
沈玥瑶眨了眨眼,被他问蒙了:“不是你塞字条让我来上林园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怎会在宫里?”
“自然是受邀参加大皇子的接风宴了。”
“怎会?”
见谢晏川眉头紧锁,沈玥瑶也跟着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今日表面是大皇兄的接风宴,实则是为他物色正妃人选。”
谢晏川顿了顿继续说,“受邀女眷均未婚配,你已有婚约,不该在受邀名单上才是。”
沈玥瑶半信半疑:“皇后娘娘送的红帖呀,如何会有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好,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放心,还有我,我会护你周全。”
谢晏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扬起勉强的笑容不想让他担心,但心底非常不安。
本来开开心心参加宫宴的,经他这番提醒,她瞬间觉得这宫宴不香了。
来都来了,且看看这有心人让她参加大皇子的接风宴到底有什么猫腻?
*
约莫一刻钟后,沈玥瑶踏入举办长松殿,此刻殿中丝竹声声,宾客如云,人声鼎沸一派热闹之景。
在宫女的引导下她至女宾席第一排第五个座位上坐下,刚想喝口茶解渴宫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她循声张望,一名身姿挺拔修长,穿着藏青色狼纹广袖锦袍的男子,他深邃如星的眼眸上是一对斜飞入鬓的远山眉,额前微微凌乱的碎发,带着几分洒脱不羁之气。
观他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她想他应该是王公贵族子弟,只是不知她是谁家的儿郎。
回临天城这两三个月,王公贵族的子弟她基本认全了,唯独没见过他这号人物!
他是何人?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下一瞬间,全场宾客突然起身,她后知后觉跟着起身,宾客反应让她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宾客们均朝男子恭敬行礼:“安王,万福!”
闻言,她抬头偷瞄男子,原来他就是陛下新封的安王——大皇子谢凌风!
说起这谢凌风的事迹,还是王公贵族间津津乐道的谈资呢。
他是当今陛下与第一任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也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但因陛下与初恋情深似海,故而将其封为皇后,所出之嫡次子谢霁轩立为太子。
为了让当今太子坐稳储君之位,陛下不顾朝臣反对,硬是将年仅只有七岁的谢凌风送往敌国为质子,这一去就是十五载。
寄人篱下十数年,直到我国大财敌国才得以荣归故里,不知道这安王日后是要安享荣华,还是要图谋原本属于他的储君之位。
不管他作何选择,这帝都的天怕是要变了……
“免礼。”
安王的赦令传来,沈玥瑶快速收回思绪,正欲与众宾客一同坐回位置上时,又见帝后亲临,又忙着起身行礼。
随着帝后与安王演了一出父母慈爱,儿子孝顺的戏码后,宴会终于开始了,她的脸上露出喜色——终于能吃上饭了。
开宴后,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响起悦耳声乐,舞姬闻曲起舞,王公大臣忙着与安王推杯换盏,贵女们忙着给安王留下好印象,唯独沈玥瑶两不沾,一心只想填饱肚子。
忽然,殿中陷入一片黑暗,惶恐间见宫门口舞姬手持夜明珠入殿,她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原来是为了舞台效果,她还以为是杀手要夜袭皇宫呢!
果然她是电视剧看多了,一惊一乍的,根本那么多暗杀,不过是她想太多。
回过神来后她再次聚焦大殿中央,殿中突然又灯火嘹亮起来,接着一名窈窕舞姬从天而降,在殿中翩然起舞。
初看只觉得美人轻盈灵动,再看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打量后发现这热舞之人竟是她那好二妹——沈仙娇。
她说怎么不见她在这宴席之上,原来是跑去献舞了。
看沈仙娇这宛若游龙的舞姿与魅惑人心的媚眼,沈玥瑶本以为她是为了讨太子欢心,直到看见她一直给安王抛媚眼,她才知道是自己肤浅了,人家这是广撒网大小通吃呢。
想来她这个“好”妹妹也是怕最后拿捏不住太子,所以在给自己找一个退路吧。
只是她不明白大皇子刚归国,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都不及其他皇子,二妹为何不找其他皇子,而锁定他呢?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格在安王身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忽而周遭光线暗了一些,抬头便见太子领着大皇子出现在她的桌前,她惊慌而起,匆忙行礼:“太子殿下,安王万福金安。”
太子抬手示意她起身,转而对大皇子笑道:“皇兄,这便是我向你提起的镇国公府嫡长女沈玥瑶,亦是我的未来太子妃。”
“有如此倾城脱俗的佳人为妻,太子好福气啊。”安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十分艳羡地朝太子回话。
“皇兄谬赞了,这般福气今晚你也会有的。”
太子别有深意的目光在沈玥瑶与安王之间流转,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她努力保持微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任性得罪这两尊大佛,否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安王笑而不语,扫了一眼女宾席,眼底毫无波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玥瑶便知道他没相中这些名门贵女。
哎,那些眼巴巴想做安王妃的女眷们怕是要败兴而归咯。
“沈大姑娘,大皇兄今日荣归,我们一起敬他一杯。”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招手示意宫女端酒上来,不一会儿沈玥瑶便见宫女将酒水端至身前。
虽然很不情愿,但太子发话她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与他一同敬向大皇子。
“王爷荣归故国,臣女祝您日后否极泰来,事事顺心。”
“本宫也愿皇兄日后平安顺遂,富贵潇洒。”
“多谢太子赐福,也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安王笑了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沈玥瑶并不想接受安王的祝福,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个恶毒诅咒,但她又不能拒绝,于是笑一笑表个态算了。
太子谢过安王祝福后,二人终于从她面前离开,她顿时松了口气,正想坐下来欣赏一下歌舞时,发觉头开始有些发昏,身体有些温热……
她一面摸着头,一面怀疑是不是酒醉?可她才饮了一杯酒,就这般头脑发热不太可能,她的酒量没这么差。
“沈大姑娘可是酒醉了?”
一名宫女语声轻柔地关心着她,她摇了摇头,宫女又接着道:“姑娘您头上都出汗了,不如殿外透透气,散散热气也是好的。”
听此建议沈玥瑶有些心动,随着身上越来越热,她终是点头同宫女一起出了大殿。
在然殿外确实凉风习习,可她并没有觉得身热得缓,反而头更加昏沉。
想着自己无法再继续饮宴正欲告罪归家时,脖子上传来一痛后便失去知觉,陷入昏迷之际她隐隐听见宫人交谈声——
“快将人送入光华殿,可别误了安王的好事。”
*
再次醒来时,她感觉身处刺骨的寒冰中。
烛火闪耀下,她发现自己身在一间被山水画卷包裹的典雅殿宇中。
“醒了醒了……快去通知王爷……”
突然一声尖叫在她耳边炸开,她抬眼望见一名宫女边朝门外大喊,边拿着衣物朝她走来。
她突然想起晕倒前听见宫女说要把她送给安王的话,下意识认为宫女是去向他通传,为保名节她疾言厉色呵斥宫女。
“我乃镇国公府嫡长女,你们若敢辱我清名,镇国公府定不会轻饶你们,速速将我放了。”
宫女微微一愣,有些迷茫:“沈大姑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沈玥瑶觉得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再次出声警告:“我劝你尽快把我送回镇国公府,否则待你们阴谋诡计败露,定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姑娘定是冷糊涂了,净说些胡话,冰水刺冷,奴婢扶您出来。”
经宫女提醒她顿觉身子冻得慌,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肩部以下都泡在寒冰覆盖的冰桶里,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痛得没知觉了,亦动弹不得。
这时耳边传来开门声,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人拦腰抱起,吓得她尖叫着放狠话——
“谢凌风,我警告你,你要是污我清白,我一定让你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