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昭持剑而立,无视众子弟的沸腾,垂面敛眸盯着脚下的法阵。
还会飘小金花瓣,怪好看的。
只是等一下,真有雷劈的话,她该怎么办呢。要不然想个法子引诱李因提前出阵。
可是没有法子啊。
李因现在就是想要她死。
只是她死了,任务还怎么做呢。
有没有读档的机会呢。
【宿主,没有读档机会,请自行把握哦。】
沈灵昭无奈一笑,其实她打心底心疼李因。
说到底,都是原身惹的祸。
罢了,就让她替原身偿还这份恩怨吧。
既来之则安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法阵慢慢展开,四周生起莲瓣,一片又一片地朝中心合拢。
沈灵昭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她的身体不知为何暖暖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收能量。
倏地,她胸口一窒,心脏像被无数利刃翻搅。她用力地按住胸口,缓缓跪坐在地,手背上的青筋浮起,神情痛苦万分,额头浸出一层薄汗,疼得喘不过气。
柳珏急忙上前,却隔着一层金莲屏障,他只能干着急,担心道:“师尊,你没事吧。”
沈灵昭心如刀绞,欲语泪先流,几息后,竟生生呕出一口乌黑的血。
“李因,你到底施了什么邪术,竟害得师尊如此痛苦。赶紧停下法阵,师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走不出这九阳宗。”柳珏咬紧牙根,恶狠狠地瞪向李因。
李因朝沈灵昭的方向一瞥,语气散漫:“与我有何关系?”
“若不是你让师尊与你行天心咒,师尊怎会如此?”
“若行事坦荡,怎会畏惧。何况,师尊她是自愿的。若你实在心疼,不如你替师尊。”
“你……”
沈灵昭打断柳珏,抬眸看向李因。
此刻的她面容憔悴,水色羽衣染满鲜血,裙摆散开像一抹昙花,胸口一阵阵绞痛,血淤积在喉管里。
系统,有没有止痛药。
【宿主,你这是受金丹反噬了。】
好好好,她也算是被李因的心头血拿捏了。
李因抱臂而立,皱着眉看向沈灵昭,冷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因,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怎么能对师尊这么说话,若不是你,师尊怎么会如此痛苦。”
沈灵昭虽然讨厌柳珏,但他对原身却是真性情。
若他们之前能好好待李因……
闻言,李因眸光一闪,唇角轻撇,似笑非笑,“良心?我李因,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反而是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名门正道,实则拜高踩低,为虎作伥。”
沈灵昭想开口劝他们别吵了,哪知一开口,又吐出一大团乌血来,止不住哆嗦,“柳珏,为师无碍…别吵吵了…吵得我…头…头疼。”
柳珏不服气地跺脚,“师尊,你怎么还向着李因!”
李因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如常,不屑道:“惺惺作态。”
随便他咋说吧。
沈灵昭感觉她快要痛死了,虽然李因现在还不待见她。
但在死之前,她想替原身对李因说一句抱歉。
沈灵昭的喉结缓缓蠕动了下,声若蚊蝇,“抱……抱歉……”
风呼啸而过,她的话太轻,李因没听清,依稀分辨出是“抱歉”的口型。
李因讥笑出声:“师尊,你还真是怕死呢,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吗。天真。”
法阵上空的金色莲瓣逐渐消失,一颗又一颗乌黑的星点汇聚成漩涡,万道雷电在里面孕育,蓄势待发。
忽地,一道白光闪过,漩涡被炸开一道巨裂。
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破空而出。
那人腰间挂着一串符箓,只见他随意扯下一张,凌于半空,双手快速掐诀,符箓瞬间幻化成无数冰箭射向李因。
李因丝毫不意外,多的是人觊觎他的血,想要他的命。
如今他就站在这,谁若能取到他的命,他定心甘情愿,绝不拖泥带水奢望怜悯他的命;倘若被他抓到机会,必将百倍奉还,杀之而后快。
他眉目平淡,随意地画出一张符,双手结印,在他的上空迅速铺开一张水幕,冰箭尽数撞上水幕,瞬间被吸收。
“论画符,我算你的……前辈。”李因掌心一翻,周身涌起一层淡淡的金光,他抛出一张符纸,靠近那人的霎那间化为一簇又一簇的火花,爆破声此起彼伏,浓烟中还弥漫着细细碎碎的闪尘。
“李因,我等奉命太虚宗,前来缉拿你这祸害!”那人从浓烟中冲出,手中的符箓被他化为一把巨剑,俯冲而来。
众子弟也提起剑朝他袭来。
李因轻笑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不懂为什么他没有错,却要被这些所谓正道之人所诛罚。
明明是他们是非颠倒、青红不分,凭什么要他李因承担。
当年的账,他要慢慢算。
李因用剑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右手双指并拢,殷唇念诀,沾着他血的符箓缠绕青羽剑身,他眼如虎般眯成一条线。
来一个杀一个,来多少杀多少。
金属的碰撞声连绵不绝,李因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起了兴趣,顷刻间剑锋回转,打飞一群人,轻声道:“你们可真是一群废柴。”
浅金色的电光沿着漩涡边缘游荡,稀稀疏疏地铺在地上,几许寒风走过,卷着几片金莲飘下。
柳珏捏碎落下的一瓣金莲,大喊道:“师兄弟们,法阵马上形成了。快把李因赶出阵外,相救师尊!”
李因侧过头看向柳珏,寒风吹起的发丝拂过他沾血的脸庞,他将头上的发带取下,结印念诀,发带如利刃般冲向柳珏,紧紧缠绕住他的脖子,任凭上等法器击打也分毫不动,呜咽一声后便失去生息,笔直地躺倒在地。
沈灵昭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站起身,忽地流下一滴泪来。
柳珏,你为什么要去激怒李因呢。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
把李因打死了,她还怎么攻略啊。
而且李因他何错之有啊?都是她沈灵昭的错,要杀就杀她吧。
沉思间,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色。
“沈师尊,你莫怕,在下是太虚宗孟清影,奉命缉拿李因。”孟清影站在阵法外,朝她恭敬作揖。
沈灵昭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清秀俊朗,淡青锦衫,雪白色的腰封下坠着五色的符箓,最右边还卡着一把玉箫。
不愧是原书男主,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愚笨。
“沈师尊,这阵我们进不去,但我们可以将那李因逼出。”
天心咒的阵法,里面的人可以出去,但外面的人进不来。
仔细瞧的话还能看见金莲上细微的雷电粒子,若是强行闯入阵法,则会遭受同等雷击。
所以,柳珏才迫切地想逼李因出阵。
“不……”不要。沈灵昭刚开口,毫无征兆的又呕出血来。
不是吧?为啥排斥反应那么剧烈。
为啥她如此之惨,好痛啊。
孟清影神色担忧,转身看向李因,凛声道:“众子弟,列阵,速速相救沈师尊,缉拿李因。”随着他一身令下,剑修摆出七星阵法,数万把剑如星火般下坠。
符修以身布阵,李因的脚下生出一个草阵,无数藤蔓从地底升起,紧紧地缠住李因的双脚。
李因双目与孟清影对上,桃花眼如一汪活水般明透,嘴角浅浅扬起笑,用着最漂亮的嗓音说出最难听的话:“杂鱼。”
他双手掐诀念咒,青羽剑剑气磅礴而出,以一敌千。
可惜,敌众我寡,李因半退半战,很快失了势头。
他支撑不住,半跪在地,吐出一大口血,而血溅到了沈灵昭的脸上。
沈灵昭心下疑惑,她同李因何时离得这么近了。
李因的发带早已散去,墨发垂肩,惨白的脸上挂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抹去嘴边的血迹,抬起眸,双眼猩红,正狠戾地盯着沈灵昭。
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
他想她死。
阵法上的云团翻涌,黑雷滚滚而下。
沈灵昭后知后觉,李因真的被他们逼出了法圈,他将要受十倍的万道雷击。
登时,她感到一股极其温暖的力量,由内至外、源源不断贯穿进她的五脏六腑。
大脑也“嗡”的一片空白,思绪里尽是保护李因,带他离开的意识。
李因认命地垂下眸,长睫轻颤,像一只迷途的蝴蝶,落入水中扑腾着。就在霹雳靠近他的那一秒,沈灵昭扑向了他,将他护在身后。
她召出第一把心剑,将内力全部集聚在此,剑锋上划过一串雷电,将她飞起的发丝都劈得干焦。
弹指间,心剑碎裂,千万道雷击直直劈向了她的胸口,她踉跄地跪倒在地,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溅到李因脸上。
李因心头微怔,嫌弃地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液。
沈灵昭深深呼出一气,一字一顿,嗓音清冽:“当年之事,仅凭我与柳珏一面之词就判李因有罪,是我之过错。如今柳珏已付出代价,我虽未死但有责任保护李因。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请诸位,莫再为难李因。”
李因的瞳孔很明显地打着颤,他的动作停滞了许久,呆楞着低眸看向沈灵昭。
“沈师尊!”
“李因!我要你偿命!”
“李因,受死!”
喧闹声、喊叫声如潮水般包围着沈灵昭,她抬了抬指节,艰难地站起身,扫了眼奄奄一息的李因,抬手指向孟清影,烛火在她的瞳孔里跳跃,似燃起熊熊烈焰,她虚声却不减半分气势,“听不懂我说话么?
李因是我弟子一日,我便护他一日。
你们休要再靠近半步。”
“沈师尊,当年的真相不容质疑,得罪了!”孟清影还是想缉拿李因,抬指念咒。
沈灵昭面如寒冰,衣角翻飞,又召出第二柄心剑,直借雷霆万钧,宛如开天辟地般的浩荡之势直逼孟清影等众之侧。
千把剑落,一剑开。
“要么滚,要么死。”
沈灵昭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粘在苍白淌水的脸上,她背着李因突出重围,走下宗门的阶梯又陡又长。
夜色太黑,她的左腿又受了重伤,走起路来一深一浅,半晌,开口道。
“别怕,为师带你走。”
她的声音很轻、很稳。
像冬日暖阳,穿透寒风,直抵李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