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所以呢？

    你恢复了清醒。

    正如怪人所说，你现在的丈夫是个怪物。

    他的恶趣味，才促使你们相识。

    那么，他和你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演出来的吗？

    所有你所看到的爱意，都是他设的局，你深陷其中，却没料到早早地被人耍了一顿。

    没由来的怒火中烧，你将缠在腰上的触手用力扒开，但没扒得动。

    长孙无间露出痛苦的神色。

    “元宵，孩子踢我了。”

    装的，他是个大骗子。

    男人不会怀孕，男性怪物又怎么可能怀孕，他又在骗你的同情心。

    你轻哂一笑。

    直到你看到他那比之前大了不少的肚子。

    明明才不到一天，他的肚子却比之前大了不少。

    你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他肚子里的小小生命若有所感，在你抚摸时轻轻一动。

    你惊奇地探回手，又忍不住摸了摸。

    等你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唾弃自己，十分轻易地妥协。

    他骗了你是事实。

    但你在他喊痛之后还是会忍不住地紧张。

    “要不要喝点温水？或者吃点饭？”

    你煮了壶红糖姜茶，又将冷掉的饭菜放入微波炉里重新加热。

    但长孙无间一直喊着疼，只肯在你温声诱哄下喝了点红糖姜茶。

    你不懂怪物是以恶意为食，毕竟他没有详细和你说过，所以你以为他和人类一样，也吃五谷杂粮长大。

    在你半拥着长孙无间哄他时，你没看到，他无声勾起唇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触手轻轻摇晃，再次缠上你的腰。

    你们再次相拥而眠。

    长孙无间一直看着你睡着。

    已是凌晨，窗外的夜空挂着一勾弯月，月色黯淡，但他仍能在黑暗中，准确描摹你的眉眼。

    三年多来，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千万次。

    ·

    要论起你和长孙无间真正的相识过程，不得不追溯回三年多前。

    他从废弃建筑楼里获得成序结婚的请柬后，便对名为“时元宵”的人物十分感兴趣。

    于是长孙无间顺手给你身边和成序身边的所有人，都施了一套障眼法，让其他人误以为他才是即将和你结婚的新郎。

    且是名为“长孙无间”的新郎。

    他远离了成序曾经所有的女伴，又将成序名下与邪神交易所换来的财产，全部捐给公益机构。

    这番做法使你的父母对他大大改观，外界皆称赞他的“浪子回头”的做法，一时在圈子里成为佳话。

    那时候恰逢曾照顾过你一段时间的六叔婆想见你，你趁着暑假回到你六叔婆家玩了十几天。

    长孙无间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主动约你出来见面。

    见面当然没见成。

    六叔婆不舍得你走，她已经九十多岁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平时工作比较忙，好不容易放了假，自然要多陪陪她。

    你和长孙无间说明了原因。

    ·

    长孙无间已经许久没有融入人类生活了。

    为此他花钱请教了不少曾围绕在成序身边的女孩。

    有位女孩很年轻，早早离家辍学打工，身上有种沧桑感。

    她教会了长孙无间很多。

    比如她告诉长孙无间该如何讨长辈岳父岳母等人欢心，该怎么和女朋友好好相处等话题。

    后来她拿着长孙无间给她的钱，去了法国学画。

    长孙无间捣鼓了许久手机，才敲定好时机，给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通视频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的铃声，是欢快的“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的曲调。

    过了一会儿那头才有人接起视频通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得金灿灿的向日葵，镜头晃了一下，蓝天白云一闪而过，随后镜头固定住，出现一个年轻女孩的脸。

    女孩眉眼秀丽，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碎花长裙，戴着遮阳帽，看向镜头时眉眼弯弯，身后是绵延的向日葵花丛。

    “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她旁边有人插话：“宵宵，谁呀？”

    “婆婆，是无间呀。”

    “是无间呀？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孩子。”

    老人凑过镜头，和蔼地和长孙无间打招呼。

    她将自己收拾得齐整，满头银发用木簪盘得整整齐齐，笑起来时与时元宵如出一辙。

    长孙无间也露出温温和和的样子，用漂亮的话术将老人哄得开开心心。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时元宵若有所思：“以前我记得你可没现在那么会说话。”

    “是吗？”长孙无间轻轻一笑。“我特地找人请教过了。”

    ·

    按照你老家的习俗，结婚一个月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你的爸妈思想传统，坚决要求照办。

    无可奈何的你，只好在结婚一个月前住进酒店里。

    从你六叔婆那赶回宜城，本来有许多结婚之前的事情需要办理。

    但长孙无间很妥帖，细致地询问你意见后，安排好了一切。

    你的好友嘻嘻哈哈打趣你，说你未婚夫就跟言情文里的男主角一样，又帅又体贴，简直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

    事实上，确实如此。

    但你回宜城后和他见的第一面，你便觉得脊背一凉。

    彼时是八月初，你的一位远房表妹在宜城新开了家面馆，邀请你和你的未婚夫一起去面馆里小聚一顿，顺便为她捧捧场。

    你的远房表妹曾和你同上过高中的一个班，同窗之谊再加上血缘关系，你和她自然比普通的远方亲戚更亲近一些。

    当然你明白，她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成为了你的未婚夫。

    毕竟你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整天喊着不婚不育，结果才工作没几年，却忽然改了口径，即将步入婚姻殿堂。

    ——可是如果问你，你也说不太清楚，如果婚后的你回想自己热恋期模样，也止不住地认为你大抵是着了魔。

    犹豫一会儿，你拿出手机，给长孙无间打电话通知。

    “……我有个表妹，新开了家店，想邀请我们去捧捧场，你去吗？”

    对方含笑回答：“表妹的邀请，怎么能够拒绝呢？还要替我谢谢她。”

    你们又聊了好些话，比如你在六叔婆家的见闻，你的几位聪明可爱的学生……

    长孙无间也和你说了不少，不过大多是贴合你的话题，将话语不断展开延伸，让你们两个有话可聊。

    直到挂断电话，你握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动作仍旧没有变。

    眼神失焦般地落在书桌上摆着的蝴蝶兰盆栽。

    这些话虽然听着和煦温柔，但你却品出他遣词造句和之前的不同。

    ……和以前的他说话有哪些不同呢？

    你努力回想，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一星半点儿。

    一回想到从前的他，你的回忆就像被人盖上了一层黑色的薄膜，好像有这个人的存在，但却一点也想不出来。

    独自思考时，电话又响了。

    是表妹的来电。

    你回神，暂时把长孙无间的异样抛在脑后。

    ·

    你表妹开的面馆在闹市区。

    是家中式建筑风格的小店。

    你本来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却发现长孙无间比你来得还要早。

    他和你的表妹已经开始进行交流了。

    为庆祝你表妹新店开业，他特地在在花店订购了两个鲜花花篮，此刻你表妹正在边指挥着店里服务员将花篮摆在门口前的位置，边和长孙无间谈着你读书年代的糗事。

    “宵宵以前为了去看她偶像的演唱会，特地瞒着她爸妈跟班主任请假，请假理由还瞎写什么要去给她爷爷过九十大寿，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班主任将信将疑给她老父亲打电话，才知道她爷爷早年时就因为生重病治疗无效驾鹤西去了。”

    长孙无间适时发问：“那后来呢？”

    “……后来呀，班主任给她好一顿批。

    小姑娘脸皮薄，直掉金豆子。老师只好哄她，还用她最爱的奶酪棒求她别哭呢……”

    两人之间气氛融洽。

    你听了一耳朵，知道表妹在说些什么，忙着急地去捂住她的嘴。

    你的远方表妹先是欢迎你的到来，随后识趣地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向你保证她将不再在外人面前揭你的短，随后引导你们二人进入店内。

    新开业，还在做促销活动，且恰逢饭点，这时候面馆里座无虚席。

    她带你们上了二楼包厢。

    包厢里放着抒情音乐，和外边吵吵闹闹的氛围并不相同。

    你放开下意识牵着长孙无间的手，向他眨眨眼。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和别人牵手，目光落在手上看了两三秒，才迅速调整好自己接过你的话。

    “我猜宵宵一会儿肯定要说自己来一碗红烧牛肉面，多加香菜不要葱，是吗？”

    你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轻轻“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好啊，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传话了，难怪说恋人之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姐夫，那你要吃些什么？”

    “就尝尝招牌好了。”

    “好。”远方表妹笑着在菜单上勾画几下，和他们招呼一声，去后厨吩咐去了。

    一时之间，包厢里只剩下你和长孙无间两个人。

    长孙无间缓缓道：“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他把身旁的礼物盒递给你。

    你不由心想，又给表妹送花篮又给自己送礼物，他可真周到。

    你边拆礼物边问他：“是费列罗巧克力，或者是仿生花……？”

    你猜了好几个，他只是轻轻摇头，但笑不语，示意你接着猜。

    你看到礼物真面目的那一刻，恨不得扑在他怀里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