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原来他们已经走了。

    莫玲珑转身回到隔壁,推开门,地上躺着一个鸦青色信封。

    她拿起检查一番没见异常,拆开看里面是一张素宣,四周毛边整齐,应是从大张纸上撕下。

    上面写着:

    「感谢多日费心。」

    落款是一个贺字。

    像是匆匆写就,笔迹潦草狂放。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连十多日,她竟连对方正脸都没打过照面。

    似乎永远在忙,却又精力惊人。

    莫玲珑把东西重新打包。

    上船时大包小包,路上吃得七七八八,如今包袱轻了很多。

    她把包袱往肩上一挎,随着人潮也上了岸。

    码头上,候着许多脚夫、轿子、牛车和驴车,吆喝着揽客。

    莫玲珑问了价后,选了价位适中的驴车,那人听她要去东四巷,报了个一百文的低价。

    这些信息,都拜前男友所赐。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他没少跟原主画大饼。

    把入京一路怎么走,候考的时候如何住得经济,又能方便和同期社交,考中后礼部一般会安排的住所,包括万一高中封官,可能会分配的住处,都说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

    按他说的,一甲进士获恩荣后,翰林院会给他们分配位于内城东侧的东四巷官邸。

    她自然是先去那里,探探虚实。

    与此同时,这个巷内一处两进院落里,刚见到老仆的陆如冈打了个喷嚏。

    老仆东伯风尘仆仆,泪眼汪汪,自责不已:“罪过罪过,是不是老奴把路上的寒气过给公子了?”

    “不关东伯的事。”陆如冈擦了擦鼻子,“或许是今日去章大人府上,花开得太盛,沾了花粉鼻痒,多喝些水睡一觉就行了。不过,东伯你怎么才回?你都去了两个月了。”

    “公子,老奴没办好差,哪好意思坐船回来!”东伯眨着浑浊老泪:“我就走一路,搭一段别人的牛车,走一路,搭一段驴车……”

    陆如冈听完顿时脸色一变,提了声调:“东伯,没办好差事什么意思?是,是玲珑不肯还我庚帖吗?”

    “她哪好意思不还!只是她……她……”老仆吞吞吐吐,觑着陆如冈的神情,不像是余情未了,才大着胆子说,“她悬梁了。”

    “什么?!”陆如冈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带上了颤意,“她死了?!我,我只想跟她把庚帖退了,我同她的婚事还没到纳吉那一步,也不耽误她另嫁,她竟然这么想不开,这可……”

    脑海中浮现莫玲珑娇美可人的模样,心也跟着一颤。

    她竟爱自己如此之深……

    其实,他亦对她有几分真情,只是……

    老仆面色难看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罢了,要是真想死,哪里会刚好就这么巧让人救下?老奴把她给公子的定情信物和庚帖还给她后,她当着众人面晕倒,我连话都没说完呐,害得我让人指指点点,累及了公子的名声!”

    “我早说,她不是个贤妇,若是夫人健在,断断不会给公子定下这门亲事。”

    今日正是休沐日,巷子里脚步不断,不时传来几声熟悉的交谈。

    听过东伯的话,陆如冈有一种仿佛置身于众人口诛笔伐之下的错觉。

    这辈子他最落魄的时候,便是在莫家的三年。

    一路从家乡艰辛北上,丢了拿母亲留下的嫁妆典当才备足的盘缠,如果不是东伯舍下脸皮求助于莫家帮工,他也因才学出众,得了莫家爹爹的欣赏……

    还未走到上京,他便已饿死了。

    那时他自觉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莫玲珑说“就喜欢有学问的男子”。

    莫家爹爹提起婚事的时候,他真的也想过和莫玲珑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当时不是假的。

    但来了上京,看到这市井繁华,这人上人的世界,他动摇了。

    如果,他想,如果莫玲珑处在他的位置,也会做出同自己一样的决定。

    一穷二白地摸爬滚打,没个靠山提携,太累太难了。

    纵使金子终于闪光,但上京处处是黄金。

    来上京小半年,他已看得非常清楚,自己身上唯一称得上不可多得的优势,便是清清白白孑然一身。

    他会是泰山手下,最听话的一枚棋子。

    上京五品以上,这样的赘婿就有不少。

    “东伯,你没有对玲珑说,我今后会好好补偿她吗?”陆如冈急声问。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如今荣恩翰林编修,是清水衙门,但三年后他就能去六部。

    他也不多拿,他只取应得的,一定会好好补偿她,几倍地补偿。

    东伯双眼一瞪,大声说:“当然说了,原原本本说的!那莫玲珑还是悬了梁,老奴有什么办法?!依老奴说,公子你快些把章家的千金哄哄,婚事尽早定下……”

    然而陆如冈脸色一下子难看得不行:“糊涂!东伯你……你就这样回来了,万一玲珑闹起来,置我于何地?”

    “她一个孤女,还能闹到上京?”东伯满不在乎。

    不是他东伯瞧不起人,她若是有这能耐,早已能顶起莫家门楣,又怎会一心想着当官家娘子,连莫家铺子都要转卖?

    而闹到上京的孤女莫玲珑,一个时辰后,在脚夫推荐下,站在了东四巷的一家客栈前。

    同福客栈。

    也不知这客栈有没有郭芙蓉、白展堂、佟湘玉?

    或者秀才,大嘴,无双?

    莫玲珑这么一想,笑着抬脚进去。

    问下来,客栈的客房有上中下房,价格不一,丰俭由人。

    但此地位置挨着内城,上房高达500文,最便宜的下房也要80文。

    她不知道告状周期得持续多久,先谨慎选了下房。

    这家客栈还提供餐食,一顿10到20文,可以免费借用灶房,对她来说,算是方便了。

    莫玲珑先付了三晚的房钱。

    下房的朝向都不太好。

    她这间朝西,仅够放下一架床和一个小柜。

    幸好窗户能看见东四巷那一片官邸——按渣男所说,那就是一甲进士封官后,礼部安排的住处。

    不出意外,陆如冈就住在那里。

    上京价贵,白居不易。

    狗男人的起点胜过了许多人啊。

    如果他没中一甲,外放为官,或许还能和原主成婚——毕竟外放之地,大抵还不如金安府富庶。

    莫家的铺子卖出去少说值几百两银子,足够他初到当地周转人脉关系。

    然而偏偏他中了。

    说是鸡犬升天也不为过,连如此价贵的住所都有分配,原主的那点身家,可就完全不够看了。

    莫玲珑默默在心里说,你瞧,从他在心里权衡利弊,把你抛下起,这个男人就不值得多看一眼了。

    我替你重活一次,也定要替你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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