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何严云坐在轮椅上被人面无表情的从注射室里推出来。季风看到他这幅模样,一个没绷住,噗哧笑了出来:"哈哈哈…体委,你、你怎么被包成木乃伊了,哈哈…"
何严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抬起自己包成蛹的左手,死要面子:"你懂什么,我这叫英雄救美,为爱献身~"
"爱爱爱爱你个头啊!一天天没个正形。"还没装完蒜,就被交完费的何絮楠狠狠敲了下脑袋,疼得吱哇乱叫,哪还有刚才的半点威风。
几人站在一旁当吃瓜群众,没有丝毫上去解救伤号的意愿。
"其实我觉得体委换可怜的。"半晌,桑酒突然开了口。
"怎么说?"
桑酒呆呆望着医院洁白的地板继续说:"刚才打破伤风的时候,那个护士看着何严云伤口叹了口气说,幸好你们来的早啊。体委瞬间就紧张起来了问要是没早来后果很严重吗,护士点点头说,是啊,要是再晚一会儿,科室就要午休了,这针,只能下午再打了。"
"……哈哈哈…"冷不丁的来了个老掉牙梗,空气在凝固几秒后被突兀的笑声彻底打破。缓了几秒,季风说:"如果班长在这儿,那体委那针就不用打了。"
"什…什么意思?"桑酒脑子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的老梗,没转过来。
沈槐安反应过来,清咳一声压住笑意解释道:"要是班长在这儿,听体委说那一番话,直接给体委干到ICU了,还打什么针啊。"
桑酒害豁然开朗,后知后觉与几人笑成一团。
何严云耳朵意外好使,灵敏地捕捉到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季风使出吃奶的劲儿憋住笑,欲脱口而出:笑你被护士当猴儿耍了,还差点进 ICU 。
可一个"笑"字还未说水,韩苏雨便一把捂住季风的嘴,哄着班里唯二的智障人士:"我们被您的英勇事迹感动的忍不住笑了出来,由衷为你的做法感到自豪。"
何严云被韩苏雨这番话夸得连自己姓啥都忘了,不知天地所谓何物,通俗点儿来说就是飘了。智障人士不好意思地别看脸说道:"以后有这种美言请当着本人的面说,下不为例。"说完,便转着轮椅回病房待着去了。
韩苏雨这才悻悻然把放在季风嘴上的手放下,眼睛却依旧盯着何严云离去的方向。沈槐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神落在背对自己谈话的何絮楠身上,而在何絮楠面前站着一对母女,工作日的医院,人,很少,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耳朵。
何絮楠:"真的太感谢了,要不是你们估计我的学生肯定会受更大的伤害。"那位妇女抱着怀里的小女孩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客气。"
很普通的对话,沈槐安不明白韩苏雨为何执着与此,于是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韩苏雨朝妇女俩仰了仰下巴:"眼熟吗?"
沈槐安打量起不远处的二人,仔细一看,竟意外的眼熟。
韩苏雨继续提示道:"周海区,芙蓉路,安平小区。"
沈槐安低头思索几秒,灵光炸显——昨天午休按照贯例,理应观看午间新闻,而正巧有这么一则新闻:"在北京时间上周四凌晨三点二十五分,位于周海区、芙蓉路的安平小区发生一起火灾事件…"女主持人保持平静的语气,字正腔圆地播报新闻:"据现场目击者描述,当时滚滚黑烟从破碎的窗户涌出,火势极大,等到消防人员成功将火扑灭,进入火灾现场时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经法医检验,确定两具尸体是安平小区的住户,胡某和她的女儿。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沈槐安努力回忆新闻展示的图片,虽然用马赛克遮住了大概面容,但从身形上来说,站在面前的二人大概率就是前日确认死亡的胡某和她的女儿。
可人死不能复生,这两人又真真切切站在不远处神情自若的交流,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鬼!沈槐安呼吸一滞,眼神混乱地看向韩苏雨。
韩苏雨将食指轻轻抵在唇上,意味不明地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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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唐秋鸿在办公桌前查看本月的账本。
助理敲了敲玻璃门,
"进。"唐秋鸿头也不抬地说道。
助理得到准许,快步上前递上手机:"鸿姐找你的,是个陌生号码。"
唐秋鸿接过手机:"我知道了,你先去店里帮我看着点儿。我晚点过去。"
"欸。"助理应下来,如她进来时那般,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喂?"唐秋鸿狐疑地接起电话。没有回复,只有一阵沙沙的电流声。
唐秋鸿无来由地心慌,目光堪堪落在桌上的钢笔:"你是谁?"
"滋、滋……啦、滋"电流不断,唐秋鸿想挂断电话,可手指却忍不住地颤抖。
"0531,好久不见!"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一道金属女声。
只一句,却让唐秋鸿脊背发凉——在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里,没有阳光,没有名字,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是白天还是黑暗,有的只是一个编号,一串数字。
"0531。"
"0531?"
"0531!"……
"0531,你在害怕吗?"那头轻笑着问道。
唐秋鸿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像被胶水粘起来似的,张不开嘴。
似乎不满对方的回答,最后几个字染上了怒意:"我们会再见的、0531。"随即挂断了电话。
"嘟——嘟——"余音环绕在耳畔,唐秋鸿这才解除了封印,后知后觉地回拔电话
——"对不起,您所拔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拔, sorry …"唐秋鸿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手机掉在地上,无休止地播放冰冷的电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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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将至,高一(3)班的每一位同学都在认真备考。
"叮铃铃—"下课铃催命式的响起,何絮楠合上书本:"行了,明天就期末考了,再重复一遍,认真审题。仔细答题,把你们的字都给我写写好,特别是你,何严云…"
何严云用幸存的一只手疑惑地指指自己:"我?我又怎么了。"
"不要仗着自己左手骨折,就把字写得跟狗似的,连最基本的写字分儿都拿不到。"何絮楠把剩下的话说完:"下课。"
几人顺势凑到何严云桌前,季风拿了包薯片凑过来:"幸好,班长和体委当时嫌买得太多,让邮过来了,要不然,几百块钱的班费就全打水漂了。"
桑酒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吃吃吃,季风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沈槐安也抓了把薯片放进嘴里,说道:"要我说,幸好体委骨折的是左手,不然期末考写的字批卷老师都看不懂。"
落枫晚拿出下节课课本,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谁让他不要命挡上去的,明明我自己能躲过去,装什么英雄,分明是活该。"
何严云听这话不乐意了:"嘿,我可是救了你的小命,没想到班长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还害我伤了一条手臂。"说着还做了个心痛的表情。
落枫晚狡辩道:"一条手臂算什么,那我等了一年的新品又算什么,你治手的钱都比不过我新品的千万分之一。"
"还视人命如草芥,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你管我?"
……
见二人又拌起嘴来,几人作鸟兽散,季风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啊…"随即又去夺韩苏雨从他桌肚里拿的薯片:"你 TM 还给我!"
韩苏雨炫耀似的晃晃包装袋:"这招叫调虎离山。学着点吧,小伙子。"然后在季风怨恨的眼神中将薯片塞进沈槐安怀里。
沈槐安要有些不解地往前一抓,谁知意抓住一根温热的手指——是韩苏雨的,意识到自己越界的举动,沈槐安快速松开手,谁知,那包横在二人之间的薯片啪嗒掉在地上。
沈槐安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了声抱歉,欠身捡起地上的薯片,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泡沫之下的幻影,一戳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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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来势汹汹,去得也快。沈槐安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看朋友圈
——今天是放寒假第一个礼拜,申城过年的气氛很浓烈,是扑鼻的燃炮味。
宋醉烟女士早早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连衣裙,对此沈平歌同志做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评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哪次宋醉烟女士的美照不是出自沈同志之手,朋友圈可都是他的创世之作。
正当沈槐安快被宋女士的美照刷屏时,一个群聊的消息已经炸翻了天——起因是何严云被过年的氛围搞得激动,说什么要去放烟花,落枫晚见机嘲讽何严云。
何严云也急了,说落枫晚是个胆小鬼,班长肯定不服。
经过激烈地"协商"二人一拍即合,相约凌晨两点在中心公园放烟花,还放下狠话:"谁不来谁是耗子!"
已然把学校放假前再三强调的"严禁私自燃放烟花爆竹"抛之脑后。
沈槐安看看时间,从家里到中心公园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想了想,点开聊天框发了条消息:
今安:【聊天记录】你去不去?【好奇】
另一边很快就回复了,
韩暮:我可不想当一只失约的耗子。
看到这条消息,沈槐安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来,双手快速地编辑,
今安: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韩暮:嗯。
沈槐安赶忙换好衣服,着急着慌地冲出家门。
"这么晚了干嘛去?"
"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重要的朋友现在见?"沈同志有些疑惑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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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路口,不出沈槐安所料,韩苏雨早早等在了那么,柔和的路灯倾洒在他身上,好似上天独爱的宠儿,单单站在那儿,金身上下都充满了神圣的光辉。
"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么早?"
"因为…我会飞。"
"真的假的?"韩苏雨貌似被他的天真打败,伸手在沈槐安额前点了一下:"骗你的,傻瓜。走吧。"
等到两人到达公园时,何严云一行人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快快快,别被发现了。"何严云神秘地从怀里拿出东西。
"我去,你那儿来的这么多?"季风有些震惊。
"这你就别管了,我点了啊。"
小小的火苗在夜色划出一道火红的伤,几人躲在远处,死死捂在耳朵。可等了许久,却不听响。
"何严云,你这…也不靠谱啊。"落枫晚丝毫不掩饰嘲笑。
还没等何严云细究,一道刺眼的光扫了过去:"喂!那边几个,在干嘛呢!别跑!"
"我艹是保安,快跑啊!"几人闻言顿时撒开腿开逃。
沈槐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人拉起手,奔向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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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将保安甩在身后,二人才渐渐慢下来。韩苏雨突然转过身,伴随着一片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放,连旁边的星星都黯然失色,火光映射在二人侧脸,周边安静得连二人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沈槐安清楚地听到一句:"槐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