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官

    林霏开与云归言归至云府后,几日时光悄然流转。经林霏开精心调养,云归言身子终是恢复了许多,然那山洞之事,二人却似心有灵犀般,只字不提,默契悄然弥漫。林霏开亦褪去往日阴霾,前些时日,从小艺处终得阿爹音信,阿爹只嘱其留于白云山,切不可外出寻觅,想来阿爹尚不知山中已无家宅。更是再三叮咛切勿奔赴寻找,林霏开满心疑惑,却也唯有顺其而然。念及在云府已叨扰多日,便欲寻个恰当之机辞别。遂一一拜别府中长辈,只待云归言晚间归来告知。

    傍晚之际,丫鬟来报,二少爷已然归家,此刻正朝芳菲苑匆匆而来。云归言步履略显匆忙,不复往昔沉稳之态。待见林霏开,他挥退左右之人,深吸一口气,随后缓声而言:“那日确是我唐突了,若你是因此欲走,我在此向你致歉。”其言语诚挚无比。林霏开未曾料到他竟会提及当日之事,忆起那未竟之吻,脸颊再度泛起红晕。“我并非因这事离去,只是我在府中已多日,实不敢再继续叨扰。”

    “你在京中无亲无故,如何安身立命?”云归言沉默片刻,而后问道。

    “无妨,我可凭借医术救人。”林霏开轻声回应。

    云归言不再多言挽留,他深知林霏开性情洒脱,自幼于山中居住,想必早已习惯自由散漫。当下,他亦无任何理由留下她,尽管心中极欲将她留下。

    良久,云归言似是斟酌再三,才缓缓开口道:“如不介意,可前往我那好友家中暂居。他为人端方正直,且家中经营着一家医馆,以你的医术,在那儿定能有所施展,也会相宜自在。”

    林霏开垂首略作思忖,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那轻柔的声音仿若一缕微风,在静谧的屋中悄然拂过。

    次日,林霏开决然离去,云归言亲自相送并拜托好友照顾。且悄然遣了逐光与御风暗中守护于她。回府后云归言静静地端坐于书房之中,一思及林霏开的离去,本就繁忙不堪的心绪此刻更是乱如麻团。七皇子所托之事,已然打探得大致分明。太子野心毕露,竟勾结胡人,所为者不单是那皇位,更是觊觎那前朝的巨额宝藏。至于林霏开,似与二十余年前悄然消失的卓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云归言暗自思忖,自己已然被太子这条毒蟒紧紧缠住,如今更是连累林霏开两度受伤。她离开也罢,也罢。这般想着,心中反倒渐渐豁然开朗起来。既如此,那便不必再束手束脚了。

    时光悠悠,如水般悄然流转。京城的喧嚣之中,林霏开于一家小小的医馆内忙碌着。此前因酒楼救人之举,加之她人美心善,对穷苦之人不收诊金,如今她的声名已然远扬,更有甚者以“女神医”称呼于她。一日,如往常般坐诊之时,面前忽现一人,衣着华贵,声音清脆,原是云燕笙。云燕笙活泼地喊着:“林姐姐,我好想你呀,这几日你不在,二哥哥都不爱说话了呢。”林霏开听罢,面容虽清冷,却仍忍不住问道:“他还好么?”

    “当然不好啦,林姐姐你不在,二哥哥都不好好吃饭,每天忙得不见人影。”林霏开听完,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这些日子确实未见到云归言。她轻轻摇摇头,欲收起这些纷杂的思绪。突然,李家街的大顺匆匆跑来,泪如雨下,站在林霏开面前:“林姐姐,求你快去救救我娘吧。”

    “大顺,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林霏开扶起大顺皱眉问道。

    “我娘她……上吊了。”

    林霏开与在场之人皆怔住了,旋即快速回过神来,拿起药箱便赶往大顺家。眼前一幕令人惊呆,只见大顺娘脖子上有深深勒痕,人被取下时已然没了气息,大顺爹面无表情地跪在一旁,不发一言。大顺见林霏开完号完脉后摇摇头,确是上吊,排除他杀。希望瞬间落空,心痛至极,四个孩子匍匐在娘亲身上嚎啕大哭。

    “唉,可怜之人呐,就这么走了,留下四个孩子。”林霏开听见邻居们窃窃私语。

    “你知道什么呀,听说啊,她跟王家公子通奸被抓,大概是觉得见不得人吧。”

    “可我听说她是被那王家公子侮辱了,上县衙敲鼓告状,仍被县太爷判了和奸。”

    “顺子娘不堪受辱,上吊了。”

    “那谁知道呢,说不准就是你情我愿被抓了。”

    ……

    窃窃私语并未因一条生命的逝去而停止。

    是夜,林霏开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般没了,而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帮衬。如此便这般拖过了一日。蓦地,顺子大哥的死讯传来,竟也是上吊自绝。升堂之时,顺子二哥声声喊冤,欲为娘亲洗刷清白,可那县官早已收了王家公子的好处,对这穷人的案子甚是不耐烦,分别让人打了二十大板后便将其轰了出去。

    第三日,顺子二哥的死讯再度传来,依旧是上吊自尽,身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大字“还我清白”。当顺子如行尸走肉一般带着娘亲、大哥、二哥的尸体来到公堂之上时,众人这才明白他们是以死告官。县太爷这下慌了神,京城之地,可不能将事情闹大,只得判王家赔偿顺子一家巨额赔偿金,也算是从侧面还了顺子娘的清白。正当众人都以为此事就此过去的时候,第四日,顺子的死讯又传了来。林霏开犹如遭受晴天霹雳,她实在不明白顺子一家为何如此执着。只见顺子爹带着四具尸体立于堂上,不要赔偿,只求奸人伏法,众人皆唏嘘不已。县太爷已然恼怒,王家的人也很是气愤,钱都赔了,这些该死的穷鬼却想用一条条贱命来拉他们下水,实在是晦气。

    林霏开将顺子小妹小花接到了自己身边,满心忧虑。她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在这无常的世间逝去,实在不愿让顺子家仅存的这个女娃再踏上极端之路。无力之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顿觉无权无势之人着实可怜至极。此时,那枚戒指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暗下决心要凭借此帮助那些无助之人。

    于是,她前往云府,期望见到云燕笙,将戒指拿出,郑重嘱咐务必转交给云归言。然而,却被告知这几日云归言并不在府上。林霏开本欲就此直接前往县衙,她觉得这世道如此不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公之事发生。

    行在路上,她正心神恍惚之际,竟意外地碰到了七皇子的马车。那一刻,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然地冲到路中央,拦下了马车。“大胆!竟敢拦王爷的马车,简直是不要命了!”一侍卫怒目圆睁,厉声喝道。“民女求见七皇子殿下。”林霏开急忙举起手中云归言的戒指,焦急地大声说道。“走开!走开!”侍卫怒不可遏,抽出刀来,作势要驱赶林霏开。

    “等等。”段景煜的随侍及时出声制止。他瞧见林霏开手中的戒指,便侧身靠近马车,低声细语了一番。段景煜缓缓掀开轿帘,那淡漠疏离的声音再度响起:“林姑娘?何事?”林霏开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段景煜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上车吧。”马车随即一路朝着县衙方向疾驰而去。

    众人第一次见王爷断案,那场面肃穆而紧张。县老爷此时已吓得屁滚尿流,直喊冤枉。段景煜面色冷峻,沉声道:“本王可不是那等有耐心之人,既然你们都喊冤枉,那得受些刑法,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更硬。”虽说不能屈打成招,可段景煜这招却极为有效。那县老爷养尊处优,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经得住这般恐吓。没几下,便浑身颤抖着连连求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原来之前的巨额赔付一大半都落入了县太爷手中,他与那王家公子狼狈为奸,妄图以权势和金钱掩盖这桩丑事。

    顺子一家心如死灰,他们连死都无惧,又岂会畏惧这区区刑罚。真相缓缓浮出水面,原是那王公子在街头偶然瞧见顺子他娘,觉其颇有几分姿色,便心生邪念。威逼利诱无果后,竟趁着月黑风高之际闯入顺子家中。彼时孩子们不在家,那王公子竟当着顺子爹的面强行玷污了顺子娘。那妇人实乃有骨气之人,不堪受此屈辱,毅然将其告上公堂。奈何那县官与作恶多端的王公子早已沆瀣一气,非但判了和奸,还反污蔑是妇人先行勾引。那妇人性本要强,遂有了后面这一系列惨事。

    而那王家公子竟还妄图凭借自己是太子门下之人这一身份逃避罪责,殊不知此等威风只会加速他的定罪。段景煜果断下令,速速断案了结。县太爷与王家公子均被下狱,且判王家公子赔付顺子爹一千贯,足够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判决下来数日后,顺子爹安葬完家人,便携着赔付的银钱与小闺女远走他乡。

    林霏开此时才深刻看清,原来外面的世界,穷人毫无话语权。或许,很多时候救人不能仅仅救其身体,更需救其灵魂,救其于这不公的世道之中。

新书推荐: [BECK]香水百合 [综穿]大圣游历日记 【无限】勿死勿成神 路人甲她誓死守护甜文世界 穿成犬类世界里唯一的猫 喂!我只是为了活下去啊! 墨生狐影 白灵 归云间 剑修女配自救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