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好想吃。
惜宁不是那种很能忍的丫鬟，她本来的自制力也不是很好，从小就被恶劣的环境，磨得很野很有力气。
她的手攀上了小姐的肩头，咔嚓咬了一口。
感受着齿尖穿过绸衣，抵磨温软肌肤的快感。
惜宁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她难以用具象的食物来形容，这一口带给她的欣喜。
温月吃痛地回过神来。
她看向惜宁的柔弱目光中，有不解有疑惑，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惊恐……
没有见过，这样的丫鬟。为什么，咬她？
惜宁觉察到小姐在看自己时，立马松开了口，匆忙之中直接摔下了床。
她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慌乱无措地说道：“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饿了！”
小姐真的太像她爱吃的那种糕点了。
外表像，口感也像。
温月不太确定现在的时间，她对跪下来的丫鬟问道：“惜喜呢？”
惜宁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
惜喜不是已经……
小姐是不是又不想要自己了？
她连忙在地上磕起了头：“小姐，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宁儿啊，是你和夫人探亲时，在外面捡回来的。”
说完又觉得小姐可能也不太有印象。
毕竟，小姐经常从外面捡些什么东西回来，她不是唯一被她捡回来的丫鬟。
府里的下人和看家小狗，大半都是她捡的。
惜宁眼珠转了转，又赶忙说道：“小姐，我是那个夜里偷吃原主家剩饭，被打出来的宁儿。后来跟了小姐，小姐赐名惜宁，小姐丢了只蝴蝶簪，我被人诬陷……”
惜宁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又是激动又是委屈地说了半天。
最后忍不住表露心声说道：“我在扫了半年的院子后，终于能重新回到小姐身边了。小姐，今天是我被调来你身边的第三天。前两天你心情不太好，不大出门，也不怎么吃饭，所以没太注意到我，但我真的很开心能伺候小姐。”
惜宁在讲述自身遭遇的时候，有意省去了惜喜的部分。
她不想平白惹得小姐伤心。
再则，她也不想让惜喜，再在小姐心上留下一点印记。
温月对惜宁没有太多的印象。
哪怕是重活一世，她也不太记得她。
至于偷东西，好像是有这么个丫鬟，但这种事太多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只是想知道，惜喜还在不在温府？因为前世，在惜喜离开后，就出了一件跟刑刹有关的大事。
那是，她第一次对这个人有印象，也是刑刹在众人心中，种下的一颗肮脏又罪恶的种子。
在小姐沉默不语的时间里，惜宁的心忐忑了千百遍。
她生怕小姐不肯原谅自己咬她的事，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抱住双手。
“小姐，你就把我当条狗吧，饿了就会找东西吃的大狗，看见什么都想着啃一口，我不是故意咬小姐的，真的。”
其实，她骗了小姐。
当时咬小姐的时候，惜宁并不是很饿，她只是觉得小姐的样子，看起来很好吃。
往更深的地方去想，就是好看又柔弱的小姐，她想了好久的小姐，却不怎么搭理她，让惜宁忍不住想“欺负”一下，以求她目光的垂怜。
惜宁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接纳她，又是位漂亮温柔的小姐，就忍不住变成了饥饿的虎狼。
温月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丫鬟把自己比作大狗狗。
她认真地审视着惜宁的样子，觉得她是个朴实的小丫鬟，咬一口就咬一口吧，应该也没什么恶意的。
“你先起来。”
惜宁并不拘束，小姐让她起来，她就起来，她很会蹬鼻子上脸。
不仅从地上起来，还坐去了小姐身旁，离她近近的。
温月倒也没有怎么排斥这丫头，她本来的性子就很软，很包容。
她转过头对惜宁问道：“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惜喜去了哪里？”
惜宁愣了一下，突然从心中生出一股怒气。
“小姐！你怎么还在想惜喜？现在是我在你身边，是夫人让我代替惜喜来伺候你的！可是你当着我的面，一直在想另一个丫鬟，这算怎么回事啊？”
温月本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不过经惜宁一说，她才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太好。
“我并不知道，你代替了惜喜的位置，以为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如果让你感到伤心了，我向你道歉。”
惜宁还是头一次收到别人的道歉。
她惊得说不出话，本来也就是雷霆小怒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小姐怎么这样好呀？
惜宁伸手抱住了自家小姐，她的臂膀极有力气，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小姐，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温月听完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说这个？”
惜宁一脸幽怨地说道：“你出门总是带着惜喜，是不是因为她长得高高壮壮，可以保护你呢？我虽然个子不如她高，身体也不如他壮，但做丫鬟的职责是懂的。况且，我一顿能吃半桶饭，力气也不小呢。有谁若敢欺负你，我就把对方打个半死。”
温月低吟后，不禁失笑。
她过去常带着惜喜出门，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常将惜喜留在自己房里，也不是为了她的伺候，惜喜是不会伺候人的，
温月被惜宁抱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轻轻柔柔地推了她一下，给惜宁推爽了，愈发地收紧了气力。
“小姐，你为什么推我？你不想我伺候你吗？”
她离得很近，问得也很急，仿佛下一秒，只要温月说出不好的回答，就会再挨她一口一样。
温月莫名生出一股怯意，她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想洗把脸，你能不能给我打盆水来？”
“好呀。我这就去。”
待惜宁端着盆出去后，温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外面随意喊了个丫鬟前来，问着对方惜喜的事情。
刚刚无论她怎么问惜宁，对方都不肯透露半点儿。
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进来的小丫鬟惜乐，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姐，你醒来啦。你这些天，都不怎么出门，总是躺在床上闷着，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温月悄悄往门外看了看，将惜乐拉到身前问：“惜喜呢？她还在温府吗？”
惜乐知道小姐这些天不开心，就是因为惜喜的事闹的，忍不住劝她道：“小姐，惜喜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虽然说是坠落悬崖，可也未必就是没了，兴许被什么人给救了。”
温月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惜喜果然已经离开了温府。
“那我身边新来的小丫鬟惜宁，是怎么回事呀？”
“哦，她是夫人新换来的，用来代替惜喜的，之前好像被惜喜污蔑过偷东西。可是跟我们委屈大闹了好一阵子呢，小姐，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提惜喜呀。”
温月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觉得惜宁这个小丫鬟，跟旁人有些不同。
在伺候她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强势且恭气。
原来是在她这里，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
“今天是惜喜坠崖后的第几天？”
惜乐算了算：“第三天。”
温月想起前世的时间线。
惜喜坠崖的三天后，刚好是喜迎新科状元的日子。
可世人并不知晓，新科状元会被刑刹带领的那群市井无赖，当街羞辱折断双腿，落得终身残疾的下场。
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因他高中状元之后，没赴左相的玉生家宴。
温月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惜乐，你找几个力气大的随从，跟我出去一下。”
惜乐点了点头。
刚准备出去找人，就看见惜宁端着水盆站在门口。
温月因着之前的事，对惜宁心中有愧，所以便不好再让她伺候。
“把水盆放在架子上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惜宁却误认为小姐不喜欢自己，心里还在惦念着那个惜喜。
她气冲冲地走上前，直接将小姐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将她放置到水盆旁。
一边掉眼泪，一边为她洗漱。
温月心里直嘀咕，这丫鬟流泪是觉得委屈，不想跟着她了么？
也是，之前自己没有相信她，更没有如何在意她，这的确是容易惹人恼的。
她轻声道：“待会儿梳洗完，我就去跟夫人说，让你去跟着她。”
惜宁把梳子往盆里一扔，一屁股坐到小姐身旁：“小姐为什么不喜欢我？你捡我回来，给我治伤，又不要我，那不如让我死在那个雨夜，不是更省心么？”
“还是说，你到现在，仍觉得惜喜是对的？还是不相信我，没有偷你的蝴蝶簪子？”
惜宁越说，越觉得心酸。
“你知不知道，我扫了这么长时间的院子，是为了什么？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看着干净的地面，对我这个小丫鬟说，地扫得这样干净，一定是个心也很干净的小姑娘，以后就一直跟着我吧。”
“可是，你一次都没说过，你甚至从来不会看我。每天，你就只是从干净的地面上走过，从来看不到我期盼的目光。”
“为什么，明明错的人是惜喜，你还是这样想念她？一定要有人为你而死，你才会永远记得这个人么？还是说，有太多的人肯为你死了，你根本不在乎我一个扫地的小丫鬟。”
惜乐找完随从回来，就听见了惜宁对小姐说这样的话。
温夫人曾经跟她说过，小姐性子太软，让她好生照看，莫要让强势蛮横的下人欺负了她。
惜乐冲进屋子里，拧了惜宁的脸一把：“对着小姐说什么浑话呢？小姐想在意谁就在意谁，不想在意谁就不在意谁？你以为你是谁？是小姐的姐妹吗？”
“小姐为什么要在意你一个小丫鬟？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小姐？”
惜乐看见小姐被训得支支吾吾的样子，都要心疼死了。
满院的丫鬟小厮，就没有不喜欢自家小姐的。
小姐对谁都好，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被没规矩的丫鬟，步步紧逼成这样。
惜宁擦了把泪，从椅子上站起来：“是我多想了，原来小姐就是不在意我们这些人的。那我也去死一死好了。”
温月小声地开口：“你等等。”
惜宁别扭地转过身：“小姐不在意我，又为何要叫我？”
温月不喜欢让小丫鬟多想，她也不是个自己喜欢多想的人，于是便老实巴交地解释道：“刚刚，我见你哭，以为你不愿意再跟着我，所以才让你去娘亲那里的。”
惜宁激动地说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刚刚我不是说，我很开心能伺候小姐么？”
她刚说完，温月就一阵脸红。
惜宁弯下腰，指着小姐的脸说道：“奥，小姐，你又不听我讲话！”
她又靠得近了些：“那你那时，在想谁？”
惜乐见惜宁越来越没规矩，便上手将她拉扯去了一旁：“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夫人了，说你欺负小姐。”
“我没有欺负小姐，是小姐在欺负我。她既不在意我，也不听我讲话，一边享受着我的伺候，一边心里想着旁人。这哪个丫鬟能忍啊？”
惜宁是没有朋友的，自然不懂该如何跟朋友相处。
可她已经把小姐当成了唯一的朋友，自然也希望她在小姐心里是唯一的。
她真的好喜欢小姐这样，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啊。
温月还有事，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对惜宁问道：“我现在要出去买些字画，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惜宁用袖子把泪抹干：“当然愿意！小姐，我不是说了吗，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保护你！”
惜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找来的人，就这么跟着惜宁和小姐走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本来小姐该带她出门的。
难道真的是爱撒娇的丫鬟更好命，更能得到小姐垂怜一些吗？
她试着学惜宁那样，挤出了几滴泪，发现自己学不来。
只好默默地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
这是惜宁第一次跟小姐出来，她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感觉小姐身旁的空气都是好香好柔的。
她不自觉地挽起了小姐的胳膊。小姐没有拒绝，就那么让她挽着。
只是，她们路过好多家字画店，都没见小姐进去看过。
路上的人却越来越多，身旁的随从迫不得已，离她们越来越近。
惜宁看着对面走过来的状元郎，在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时，突然惊呼一声道：“小姐！你看，那是——”
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却被小姐用手绢捂住了嘴巴。
惜宁奇怪于小姐的淡定，以及小姐对自己的突然捂嘴。
她觉得小姐肯定是没看清状元郎的样子，所以才不许自己在街上喊叫，于是在状元郎走过之后，又拉拽着小姐跟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