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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半的街道最是热闹有趣

    腊月十五,江昌平按字条上的时辰来到漾江分号茶铺。陆盛早知他要来,远远地在门口揣手站着,脸上一直端起谄媚的笑。

    “江老爷,贵客贵客,里面请,”陆盛面色夸张的行礼,“我们家少爷在三楼枕流轩等您。”

    江昌平头次到茶楼,四周可谓热闹非凡。茶楼临江而建,地基以青石筑台基,底层三开间面阔,进深七架椽,檐角微翘,悬山式屋顶覆黛瓦,正门朝南,对开朱漆木门,门楣悬匾额“临江阁”,两侧立灯柱,悬羊角灯。入门处设四扇雕刻竹石图的攒花槅扇屏风,屏风后即为通敞的茶贸大厅,东侧临街开敞,设前柜后灶的交易区,西侧临江辟为饮茶散座,中间则以博古架分隔。

    跟着陆盛绕过屏风,看见柏木柜台后青砖砌成的“七星茶灶”,七个炉眼,分煮不同茶汤,茶博士立于灶前,手持长柄铜壶,旁置“茶筅”“茶则”等器具。楼梯位于东北角,木扶手雕缠枝纹,楼梯口设“禁止喧哗”木牌。两人通至二层,天井四周环以回廊,廊柱挂木牌,书“静”“雅”“幽”“逸”等字,外设宽三尺的“观景廊”,廊边置朱漆栏杆,雕有莲花纹,凭栏可见江帆往来。

    三层为阁楼式,屋顶起歇山转角,四面开窗,中央设攒尖顶小天井观星望月。东侧临江露台约两丈见方,以木栏围合,栏板雕《渔樵耕读图》。枕流轩内置火墙,为冬季暖阁,独门独户,门悬“茶隐”匾额,内有大理石镶嵌的山水围屏,中央设榻榻几,上铺蜀锦坐垫,侧置文房四宝。窗边“茶寮”为独立小间,内置红泥小火炉,鎏银茶具。姜云笃站在摆有顾景州紫砂壶和成化斗彩杯的壁橱旁,显得格外朴素。他恭敬地对江昌平行礼,依然是看不清脸。

    “江公子,请上坐。”

    才坐下,就有人来摆茶点,一盘蟹壳黄,一盘松露酥。着襦裙,梳椎髻的茶娘姿态娴熟地奉茶,热气氤氲,茶香四溢。

    “够了,陆掌柜让她们下去吧。”姜云笃眼瞅琴师要在屏风后抚起琴,摆手道,“我需要安静。”

    陆盛立马领会其意,厢房内很快就寂静无声。

    “这下,姜少爷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江昌平嗅到博山炉里燃的沉香,心里几乎忍不住念起佛经,“只是品茶,可用不着那么贵重的礼。”

    “那幅画是娘对江公子的知己之情,在下只是借花献佛罢,”姜云笃面作惶恐,嘴角却勾起圆滑的弧度。“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在下确实有求于您。”

    江昌平耐住听到姜云笃叫杨花娘时莫名的躁烦,接着道,“请讲。”

    “江公子可还记得那日宴席上的乐师?”

    “弹琵琶女子?”江昌平还记得曲目是《浔阳秋月》。紫檀嵌螺钿之琵琶,丝线裹羊肠之弦。弦音如露珠滴荷,清响绕梁三匝,技艺精湛非常,令人过耳难忘。

    “是,此女名为苏恙,本应是出身官宦世家,与家人走散后被卖到醉仙楼做了乐师,我探查许久,近来查到她双亲可能在新昌县。”姜云笃顿了一下,看向江昌平,“因此,想向您打听打听消息。”

    “你跟此女关系是?”江昌平好奇道。

    “江公子误会了,”姜云笃面色如常,毫无暧昧神情,“苏恙是舍妹挚友,舍妹可怜其身世,想助她找回双亲,我作为兄长,自是义不容辞。”

    姜云笃提起妹妹,眼神柔和真挚许多。江昌平神色复杂地感叹道,“伯德跟令妹感情深厚,真是让人羡慕。”

    “只是兄长应做之事。”

    “此人有何特征吗?”

    姜云笃左手执笔在纸上描画,“许是这般轮廓。”他笔尖微滞,挥袖间身子显得僵直,“可惜,过去太多年,苏姑娘当时还小,实在记事不深。”

    “伯德不仅字写得精妙绝伦,画也很传神啊,”江昌平回想起《寒林重汀图》里夹的字条。

    腊月半,酉时,漾江茶楼。

    他眼带严肃的从头扫视到姜云笃的手,“你右手伤了吗。”

    “不妨事,略微擦伤。”姜云笃似早就准备好回答。

    “姜公子惊人才能,竟双手可书,”江昌平无奈叹气,体贴道,“但受伤需静养,我来续茶。”

    “望莫扰您兴致。”姜云笃眼含浅笑,微微收了收右手,示意他看向栏杆外,“今日特意邀江公子来此,更是为与君围炉煮茶,共赏落霞。”

    江昌平意识到他不愿于人前露短,于是也不再深究,收下小图便站起身俯瞰江景。

    雕栏外,松木纹理凝着薄霜,炉中沉香与紫砂壶里霍山黄芽的清苦相混,透出冷气。茶烟袅袅升入半空,与江面蒸腾的水汽纠缠,化作青白纱帐,将远处归帆的樯橹晕染成水墨淡影。正西天泼洒赤霞,却因冬云厚重而织为绛紫。江心漕船正收帆落锚,船工的欸乃声裹着呵出的白气,惊起滩涂芦苇丛中数点寒鸦,翅尖掠过水面时,扬起琉璃般的细碎冰渣。

    “西风残照无人看,目断归帆第几滩?”江昌平斜倚朱柱,袍袖垂落沾着栏杆薄霜,待提笔时,墨汁在砚中已晕开层层水痕,“云影欲沉江底梦,潮声先湿客中衫。”

    姜云笃凭栏腰背挺直,指尖轻叩栏柱如击节拍,目随归帆远送,口中低吟间似在勘校平仄,“沧波万顷接天幕,落日熔金欲沾巾。帆影乱穿云外锦,孤语轻拍岸边秋。”

    两人回过神,皆是一愣。

    “江公子诗中流光易逝的催愁着实令人感伤。”

    “伯德观物而不溺于情的胸襟才使人惊叹。”

    说罢。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江公子年后进京赶考么?”

    江昌平面色不自然的点点头,又自嘲的笑道,“自能开口说话我就在读书,活了这么多年,也只会读书这一件事,不去考取功名,我又能做什么呢。”

    姜云笃闻此话默然不语。

    屋檐上的冰柱掉下去砸出清脆声响,小火炉冒着“滋滋”的炭火声,栏杆外有风声打到窗棂间,呼啸凌冽。俩人神色都有些沉重,所思不同,也莫名生起惺惺相惜之感。

    “江公子定能得偿所愿。”

    盯着姜云笃近在咫尺的恭敬笃定的脸,消瘦俊雅,眉目朗阔,跟江昌平那日见到的杨简长得竟一点儿也不像。

    “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们兄妹俩姓氏不同?”

    “因为....我是姜家人,妹妹是娘亲自选的,领养的孩子。”

    此话听着甚是奇怪。

    “姜家人,你是姜止之子?”

    “不,是姜礼。”

    江昌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姜云笃脸上透出一股死气,却轻柔地笑起来,“娘跟爹感情深厚,看见我,难免伤心。”

    江昌平心里微微刺痛起来,“姜家主....是因何去世?”

    “病故。”姜云笃立刻回道。

    窗外霞色已落,炉中火也渐弱无光。姜云笃打破沉重局面,笑容满面的邀请道,“在下在扬州多年摸索,可否容我施展此长处,带江公子去街上逛逛。”

    “荣幸之至。”

    陆盛神出鬼没,在俩人出门的瞬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端上两件狐裘大氅。

    “入夜江风凉的紧,江老爷莫嫌弃小人这粗皮烂布,且将就披上抵抵风。”

    下人们轻柔地给江昌平仔细穿上,大氅上的熏香若隐若现的钻入鼻腔,皮毛柔软的触感让他变得懈怠,他不自觉看向姜云笃熟练张开手让人为他更换的从容身姿,话溢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腊月半,扬州府街上正是年节筹备高峰,市井一派繁忙景象。沿街商铺满挂朱红灯笼,家家门前陈列出色彩鲜艳的各类商品,好不热闹。

    随意走着,到了一家香烛纸马铺,架子上摆着五花八门的祭祀用品:线香,锡箔元宝,纸扎神马,灶神画像等。见江昌平兴致不错的左右观察,姜云笃默默走到掌柜身边耳语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掌柜从内室端着方盘出来。

    “江老爷,您可赏脸来看看这个,”掌柜小心翼翼地打开方盘上的红绸,“咱扬州特产的广陵香,以八月半盛开的金桂头茬花混合沉檀,零陵香制成,其香清雅,很是受欢迎。”

    江昌平根本无需凑近,在红绸打开时,香气已然喷涌而出:如月下闻笛,清而不冷,甜而不腻。他确实心中一动。

    “怎么卖?”他看出此物昂贵。

    “江公子有所不知,此香在读书人之间流传甚广,别称蟾宫折桂香。”姜云笃俏皮地请求道,“掌柜乃我好友,无需钱财,你我皆是读书人,可否请江公子收下此香,既让我沾沾光过两年顺利中举,也助江公子有此吉兆来年金榜题名。”

    “你又开始油嘴滑舌了。”江昌平皱眉撇姜云笃,倒没阻止掌柜吩咐人备马送去府上。

    重新走上街,远处蒸笼店飘来温温的枣泥香气,傍晚竟还有人排队。偶见女人坐在“冬节大吉”灯笼摇晃的屋子里以竹枝扎扫帚,男丁则趁还有些天光修补屋顶瓦片,有懂事的孩童还会帮忙用石灰水涂刷院墙。

    “大伙儿都说,腊月十五扫梁尘,来年不招鬼缠身。”姜云笃为江昌平解释道。

    江昌平眼神似抓钩,恨不能将目之所及全然锁入眼底。五光十色,画片般不断在两侧闪过,新昌县的日子变得恍如隔日,退潮般越推越远。

    “且停。”

    一顶四人抬的红浮屠顶青缦素轿缓缓停在两人身旁。“扬州府正堂”的朱漆木牌明晃晃的挂在轿前,轿帷上绣的云雁补子和江崖海水纹随风左右起伏,皂隶提灯于一旁随行。

    “昌平,难得见你上街来,如何?扬州可比新昌热闹许多。”江乐道拉下悬竹帘拨开青布帷幔,从窗口露出脸,笑意盎然。

    “老翁方散衙么?”江昌平拱手问道。

    “商议盐义仓平粜花了些时辰。”江乐道朝轿夫摆手示意落轿。

    “小人见过知府大人。”姜云笃作为生员,本可揖礼不跪。然此时穿着常服,江乐道又官服在身,礼可过不可缺,于是连忙趋步至知府轿前三丈,止步垂手,行两跪六叩礼。

    匍匐抬手和双膝触地的瞬间,姜云笃清晰感受到浑身伤口撕裂的过程,滋啦滋啦,似布料扯开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好在身着檀褐织金道袍,有血渗出也不会显现,他暗自舒了口气。

    “不必拘礼。退食之仪不扰民,莫惊起太大注意才好。”江乐道忙唤他起身,眼神却并无不满。

    江昌平一把拉姜云笃起来,“这位是姜云笃,是....”

    “杨娇外孙么,也是位青年才俊。”江乐道迫不及待的打断,又眯着眼回想,“申时杨简来送了冬至节敬,你娘呢?怎好让个未出阁姑娘来官府。”

    “仲荣?”姜云笃也有些吃惊,“不是吴掌事吗?”他连忙赔不是,“让大人看笑话了,小人回去一定问清楚。”

    江乐道点点头,“我头次见杨娇外孙女,竟生的孔武有力,毫无寻常女子的娇柔羞赧,看来杨氏枪法应是练的不错。”

    “仲荣近来高了不少,又不曾懈怠练枪,已能与外祖母打的有来有回了。”

    江昌平看俩人寒暄语气熟稔,愣了片刻,大笑起来,“原来生人竟是我么哈哈哈哈。”

    “我在扬州年份长,又是个喜好四处攀关系的狗皮膏药,能结交知府大人,小人已然感恩戴德,如今跟江公子相识,更是上天慷慨厚待,往后江公子熟识扬州,便知小人所言不虚。”姜云笃挤着肉笑起来,语气诚恳至极,挑不出一丝错处。

    “文昌阁有教坊司乐工练演傩戏,人可不少,你俩逛着,我官服未换,先回府了。”江乐道眼看四周百姓避开,摸了摸头上的乌纱帽,又看向远处,慈祥地笑着为俩人指路。

    说罢,杉木杠落下来,江乐道弯身进了轿子。四名穿靛蓝棉布短打,系着红布带的轿夫立刻把轿子稳稳当当抬起来,头上范阳笠插的雉尾翎都未见抖动一下。

    俩人揖礼送其远去,姜云笃才敢转身道,“我还真未特意去看过傩戏,江公子呢?”

    江昌平看着轿前皂隶手里的烛光越来越小,还沉浸在江乐道出人意料态度的惊奇中。自从他来扬州府,江乐道变得与往日全然不同,既张扬随和,又包容溺爱。在新昌县那个不言不语,严苛无趣的老翁凭空消失了一般。

    “嗯?”他反应过来,跟着回想了一番,“并未并未,新昌比不得扬州繁华,应是没这么讲究,不过....”江昌平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出门少,县学不过上了一年,街上到底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亥时了,去四望亭,不定能看见他们巡行驱疫,”姜云笃微笑道,“咱也算看个新鲜。”

    沿途走走停停,离文昌阁愈近地上的米和符纸愈多,铃铛声,锣鼓声,众人欢呼声,由远及近,烛蜡的油气萦绕在四周。一座三层八角砖木楼阁位于汶河路与文昌路交叉口,底层四面拱门与街道相通,立于文津桥上,顶部悬挂“邗上文枢”匾额,正是供奉文昌帝君的文昌阁。

    文昌阁底层拱门前搭建大型木台,悬挂“驱邪纳福”布幡,台侧设香案供奉傩神像,燃香烛,摆三牲。此时教坊司掌坛法师和乐工们已沿汶河路往四望亭去了,只余些商贩支摊在桥下贩卖鬼面具,锣鼓这些小物件。来往行人许多,唯有一冒着热气的摊子前大排长龙。

    “傩神享胙,来年无疫。”

    绕开人群,就看见杨花皮笑肉不笑的慈善笑脸,正指挥家里下人分发驱寒姜汤给百姓们。混着枣香的姜汤,不断冒出的腾腾热气,在冬日冷寒下,显得格外香甜诱人。

    “娘,”姜云笃眼睛一亮,快步至杨花身旁,“您也在。”

    杨花看见姜云笃,脸上的笑一僵,“你怎么在这儿?”正欲皱眉,却发现身后的江昌平,立刻变脸后,笑容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咧开。

    她低声对姜云笃道,“程百万小人默不作声日日大早施义粥,我哪能单让他得这好名声。”说完,杨花瞪着他,思索了会儿,冷哼一声,笑得不怀好意道,“陆盛果真奸猾,才来告状说你与人幽会吃茶听曲,原是跟知府家公子。”

    “陆掌柜想离间我们母子关系,我会多注意言行。”姜云笃并不惊讶,只是坦然保证道。

    杨花点点头,舒了口气,越过姜云笃,作揖迎接江昌平,“江老爷万福。”

    “杨少东家善心,可需我帮忙?”江昌平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端着姜汤,发自内心的问道。

    “不用不用,民女也是想尽一份心力,江公子跟伯德去看傩戏吧。”杨花摆摆手推拒,仰着春风拂面的笑意,整个人被氤氲水汽笼罩,观之极尽柔和良善。

    姜云笃马上识相的说道,“江公子,我们走吧。”

    江昌平无奈看了眼摊位,最终眼神停在杨花身上,“杨少东家劳心了。”

    走上文津桥,江昌平在前,姜云笃在后。汶河还未结厚冰,点点霜花绽放于河面,忽有寒风拂过发梢,带出几根发丝,在混凉天色中,若隐若现。拱桥最高处,杨花捐的百斤腌腊悬于文昌阁阁檐,隐隐散发咸香。行至文昌阁匾额正下方,江昌平忽然停住,转身猝不及防的把姜云笃堵在栏杆前。

    “伯德,你不疼吗?”江昌平摊开掌心,丝丝血痕干涸进皮肉纹理。这是方才见江乐道拉他起身时留下的。一路过来,姜云笃神色如常,行走也未有什么僵顿。若不是他有意无意的避免与江昌平离太近,以防被闻到血腥味,江昌平都要以为手心血迹是自己身上的了。

    姜云笃的反应令人费解。他先是愣在原地,未能直视江昌平,随后嘴唇抖动,似要开口却没说话,眼皮微颤如鱼鳃喘息,他吸进一口气才缓慢抬起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无法理解。

    “你说什么?”

    一张迷茫无措的脸。仿佛江昌平说的是外邦人言语,是他长大至今从未听过的话,甚至疑惑自己为何会得到这样一句话,否则怎会有那样空洞的神采。

    “伯德,伤势重了该跟我讲的,我们去医馆。”

    “不可不可,”姜云笃已经反应过来,眼神光瞬时聚拢,“江老爷莫怪小人脏了您的手,这就给您擦干净。”他急切地掏出绢布,由于慌忙和不管不顾的动作,血从袖口顺着手臂流到手背,再到指尖。姜云笃折叠绢帕,左手在上,右手裹着干燥的袖口托着江昌平手背,用白净的一面颤抖着擦拭掌心脏污。

    怎会这么说。江昌平觉得不解,不是寻常体己话吗,为何姜云笃脸上会闪过惊恐。上桥和方才靠近护栏时,姜云笃也很奇怪,不发一言,还避开两侧护栏。是怕水?还是怕什么?如今更是诡异,眼前之人的惶恐,似乌云般席卷至江昌平全身,无所适从感让他头一次气血涌上头顶。

    “够了。”他甩袖打断姜云笃的卑顺,疾步下桥,没有回头。

    荒唐。

    江昌平生出一股被世间所有抛弃的幽暗情绪。

    “傩神降世,诸邪退避。”

    远处火光乍现,妇人的哀求祈福声,孩童的尖叫声,商贩丢撒钱币叮当落地的清脆声响,蒙着符纸烟灰,随盐商捐设的灯棚一路蔓延至夜色尽头。

    终是没看成这傩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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