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大家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和杀气。
典仪官反应迅速:“想要挑战令大小姐的请稍后。“
此话一出,全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动了。大家似乎都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一样,既然漆林岛能出一个隐居高人的徒弟,那沉龙渡怎么就不能有一个隐士修道者呢,今天既然是全英会,那人家听说了前来参会,也合情合理。
只可惜,这只是大家的想象。
无恙并不知道今天有什么会,他也完全不在乎是什么会,他出关之后只去了一个地方,就是到最近的集市买了一桶火油,然后把龙鳞鞭上部分的齑粉一次次浸在火油里,确保龙鳞鞭可以被点燃,然后就是不分昼夜,御龙而来。
他全然想不到陵云会有那么多人,有些人他见过,有些人他甚至很熟悉,有些人还和他血脉相连,有些人他也全然不识,但是,他不在乎。他迫不及待要找令时雨,报当年杀妻之仇!
无恙完全没有领会其他人的任何反应任何话,跃下龙背,反手一招,龙鳞齑粉就从龙小仔身上井然有序的随他而去,乖巧得跑到他的手上,形成一个铁鞭的形状。
人群窸窸窣窣开始讨论无恙手上的武器,这时候人们还陷在自己的想象中以为无恙是来挑战令时雨的,直到他一鞭挥下。
令时雨手持夜明格挡,但是很明显吃力非常,往后退了两步。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不像是来挑战的,倒像是来索命的。
无恙没有任何迟疑,右手持鞭的手刚挥下,左手立刻一掌轰去,出招既快又狠,令时雨直接中掌,一口鲜血吐出。
全场起立。有一些还没醒悟过来的还在感叹这个后辈的实力之强,老江湖们已经嗅到火药的味道,来者不善!不过幸好不是冲自己来的,老江湖们也装傻静候事态发展。
而令时雨顾不得思考“他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一个翻身躲过了无恙轰来的第二掌。无恙可不会给她任何时间,包括说话的时间,又是一鞭逼来,令时雨用尽力气才艰难招架,着实顾不得喊出一声“救命”。对付令时雨的这套鞭法,其实无恙还没有很娴熟,他只是尝试了一下如何把绝命咒外化,然后就迫不及待冲来了,这才让令时雨有了招架的余地。
但就是这样不够娴熟的鞭法,已经让令时雨用尽所有力气,而且这才是眨眼之间。还是典仪官最快反应过来,他本也是令家的人,看着自家大小姐一瞬间被压制至此,他也不再理会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是否真的是来挑战,总之敢对令时雨如此下狠手的,那就都是令家的敌人。
“来人,列阵,保护大小姐!”典仪官怒喊。
但是很可惜,那些能列阵来保护他们大小姐的人离得都不近。原因很简单,因为本来是正常进行的全英会,没有人会想到能出现这种连令时雨都完全招架不住的情形,以前的沐法盛会,只要令时雨在场,那她就是解决这种场面的人。
转瞬之间,令时雨又中了一掌,若不是夜明实在是一把好剑,早就被龙鳞鞭劈断了。见此情形,围观的众人都呆若木鸡,被这情形吓到了。令时雨是什么人,他们都非常清楚,天才、令家第一高手,这些头衔可都是实打实的,而现在来了一个神秘人,却把她打得连一招都没招架住。是令时雨浪得虚名吗?不!是来人太强了!太强了!
无恙可没心思欣赏观众们的表情,在令时雨被他第二次击中后,他毫不停歇准备继续攻击,这时身后却飞来一个暗器,同时左边也飞来一只水袖。是方才的两位后辈,墨凡和安弃了。无恙右手持鞭挡下暗器,左手扬起轰飞水袖,然后他说了第二句话。
“我找令时雨报杀妻之仇,与他人无关,若有人相阻,便一视同仁。”
声音不大,大家却都听见了。因为在他刚才一招压制令时雨的时候,就受到了全场瞩目,现在他开口,别人自然是连呼吸都怕太大声。
此时,令家的高手们杀到场上,立马把令时雨围在正中,前面五人已做好对战准备,后面两人则想立刻掩护令时雨离开。无恙哪可能放走日思夜想的仇人,一声“火”刚出口,盘旋在比武场上空的龙小仔就喷了一柱火苗过来,无恙龙鳞鞭一挥,就得到了一把尖端燃着烈火的龙鳞鞭。他没有一丝迟疑,龙鳞鞭朝比武台边一挥,整个比武场都被火包围了起来,谁敢上场来,就别想着走。
看着台上的混战,台下的后辈们都有点跃跃欲试想上去帮忙,但是他们的家主、门主都还稳如泰山,各怀鬼胎。
总之就是,上去帮忙与他们无益,令时雨就算真的命丧于此,也跟他们无关,何不坐山观虎斗。
台上,无恙一人单挑令家五极阵,外加两个令时雨的护卫以及令时雨本人,完全不落下风,甚至游刃有余。
坐山观虎斗的老江湖们一直在观察无恙的身手,奇特无比,绝非仙门之功。他们也生出了一丝慌乱来。
场外的令家人一直在想方设法灭火,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灭不了。比武场边的火还不算大,轻功好的人还是能飞身上去的,只是比武台范围有限,都上场去反而更不利控制局面,此时令家已经乱成一团,因为令家两个能做主的人,一个是令时雨,现在正在台上被无恙追杀;另一个则是令家的家主,一直还在闭关当中。
令家要是就这样倾覆,就好了!——台下还有人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就在此时,无恙像是积蓄好了一个大招,龙鳞鞭一招,场边的火便乖巧的随着他的功法活动起来,非常听话的朝着令家那个五极阵飞去,五个人招架不住,不仅被逼退,身上都还都缠上了烈火,在场上哀嚎着。
五极阵,是令家五人阵型中最厉害的一个阵法,第一时间冲上来救主的,肯定也是五极阵完成度最高的几个,就这样,弹指之间,被灭了!这个功法之高已经完全引起了台下观众们的忌惮,虽然这个不速之客来寻仇的对象不是自己,但是那么危险的人物存在,万一有一天惹上自己如何是好。他们在心里盘算着,大家都对比自己厉害的人物有些厌恶。
“这个功法……”终于有人开口了。
“我看不像是仙门的东西啊!”
“如此邪乎。”
那些坐山观虎斗的老江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计划着。
“不会是,绝命咒吧?”
说这句话的人其实根本不确定,甚至有点瞎猜的成分,只是能一招压制令时雨的功法,他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个而已。
虽然是瞎猜,但是这个设想却让很多人微微一震,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竟一致觉得就是《绝命咒》。即使他们基本上都没见过真正的绝命咒,但是他们对自己非常自信,自信自己的见识和眼界,自己认不出的功法,那一定是没人会的,那没人会的,就只有绝命咒了。不得不说,这种逻辑虽然有点自大,但还真给他们猜对了!
一旦接受了台上那个把令时雨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人用的是绝命咒,那些老江湖们就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对暗号一般,虽然一言未发,但是却心有灵犀:此人甚危,齐心诛之!?
果然,当觉得自己受到威胁之后,大家坐山观虎斗的心态马上就变了,变得积极主动,心里都愿意将台上那个搅乱他们全英会的狂徒擒下。
对过暗号之后,各位老江湖们都微微点了点头,基本都同意了要联起手来助令时雨一臂之力。但是谁先打冲锋呢?各位又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狂徒!”突然一人一个响亮的拔剑配上高昂的声音:“我寒城余家与令家世代交好,休管你与令大小姐何仇何怨,为难令家者,便是我余家之敌。”喊完便带着一伙人冲了上去。
无恙压根没功夫听他说了什么,众人倒是听得清楚,见余家冲上也是一个震惊。说起这余家的规模和水平,其实远达不到冠以“寒城”的前缀,能冠以地名为前缀的,如陵云令家、木羽宫家、琉蹊吴家,那都是因为这些地方只属于这些家族且这个家族实力雄厚,而寒城实际上是一个许多非修道者居住的地方,只是因为那个地方只有余家一个修道门派,所以余家厚着脸皮冠以了“寒城余家”之名。和余家相熟的门派并不少,但是平日里余家可从不见过这么勇猛的做派,结果余家的人冲到比武台边,各种阵法、功法一顿胡乱输出,愣是连一个火苗都没灭掉,此时的他们好像都已经忘了自己会轻功一样,只在比武台下着急,看着还甚是忙碌。看得场外的人鄙夷非常,都在心里暗骂余家不要脸。
比武台边的火已经越烧越旺,蚕食着比武台的空间。令家五极阵被破之后,令时雨的两个护法又冲上拦住无恙,想让他们的主子先撤退离开比武台,无恙又怎么肯让,一边以一敌二,一边瞅准空档挥鞭朝令时雨的去路逼去,直接把比武台劈成两半。令时雨的两个护法也是令家的高手,此时两个对无恙一个,却也让无恙一时间无法分身,令时雨虽已受伤,但一个轻功飞起离开比武台还是能做到的,无恙眼见令时雨要跑,这边两个护法还前后站位给无恙施加了一个阵法把他锁住。无恙本来没稳固的功法这时候已经完全顾不得,一运功竟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以鞭当剑,直接破了两个护法的防守,无恙也完全没客气,燃着业火的龙鳞鞭直冲两个护法而来,刚好两人前后站位,龙鳞鞭穿过前一人的心脏直插后一人的胸膛,一招两命,瞬间击杀。
有人相阻,一视同仁!无恙说到做到。
比武台上的这些变化就发生在余家冲到台前这一瞬间,无恙可没时间欣赏两个护法的死状,他不留一丝空档,在龙鳞鞭刺穿第二人身体之后立刻抽手拔出一跃而起,此时的令时雨刚飞到半空准备冲出被火包围的比武台,却忽然被一个人影挡住,令时雨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哪怕以前她勇闯帝江,先遇到追夜后又被魔尊一招制住,也没有过这种不由她控制的恐惧。她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哪怕在战斗中死去,她也毫不畏惧,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有一种被血脉压制的错觉,并不是自己不怕死就能抵挡的那种生理畏惧。
无恙动作极快,在令时雨的恐惧还没漫布全身他就已经挥鞭劈下,令时雨此时已经是本能的招架,又是夜明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龙鳞鞭,但是令时雨已然没有气力,跌落在比武台上,砸得比武台一声巨响。那得多痛啊!场外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无恙此时停落在半空中,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场复仇的追杀中有过停息。他俯瞰着这三年来他修炼的动力,半眯起双眼,口中轻轻说出两个字:死吧。
你死了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然后俯冲,令时雨,你的死期,就是现在!
一层像是飘着花瓣的防护罩挡住了龙鳞鞭。
不是无恙冲不破这个防护,而是他愣住了,这个他一眼就能认出的功法,是琉蹊吴家的嫡传家学,冠花心法。这个防护罩非常严实,可见施出此法的人功力之扎实牢固。
无恙定睛一看,挡在他面前的,正是吴子瞻。
无恙持鞭的右手僵在空中。
“公子或与令大小姐有恩怨未了,我本不该插手。但是令大小姐曾多次救护我家外甥,恕我不能袖手旁观。此番倾我吴家之力,也要保令大小姐万全,公子功力高深,今日若能放过令大小姐,我定当感激不尽。他日公子若还要寻仇,我吴子瞻绝不干涉!”
无恙五味杂陈,既感激吴子瞻对他这个外甥的爱护,又痛心吴子瞻不识事情全貌,还不能与吴子瞻相认,又不忍对吴子瞻出手!
无恙这边还不知如何是好,又见无数道光线就像琴弦般笼罩在比武台周围,正是木羽宫家的弦攻术。
“木羽宫家与吴家一个阵营、同仇敌忾。”说话的正是向来话不多的宫题雪。
无恙瞟了场外不远的宫题雪一眼,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表姨他接触不多,但是他能感受到之前在吴家时宫题雪给过他的善意。
无恙有了一点犹豫。他犹豫的是他不想与这两个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亲人为敌,但是对令时雨的恨又一点无法消解。
正在他短暂的犹豫之际,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声音响起:“台上银发之人,乃是帝江魔头心腹,今日他敢单闯全英会公开叫板陵云,他日就会率魔军踏平诸位仙门灵地。”
无恙一个激灵,这个声音,不会错,郭籍。
郭籍是场上除了令时雨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无恙身份的人,他甚至凭借灵敏的嗅觉在无恙还没正式出现之前就嗅到了龙小仔和无恙的味道,他本来想赶紧趁人不备溜之大吉,但是后来一想令时雨若死,他便再也无法到陵云修炼,更何况无恙也不一定会放过他,权衡之后他连忙想着应对的法子,上去帮忙,100个他现在估计都不够无恙杀的,自己打不过只能让别人去打。要如何说动这群人上去帮忙,那就只能说到他们利益相关,他们才会毫不犹豫真的出力。
果然,一片哗然!
大家终于不再你看我我看你,心里怀着对魔界之恨的、怕魔界日后要称霸天下的,全都叫嚣着拔剑的拔剑、提刀的提刀,一拥而上,朝那个燃着火的比武台冲去。能冲上台的冲上台,不能冲上台的在下面用一些远程手段攻击。
无恙已经顾不得犹不犹豫,令时雨一时是杀不成了,无恙只得应付那些对他来说莫名其妙朝他冲来的仙家众人。
绝命咒固然厉害,但也不可能强到让无恙一人战全英,他一时间虽能招架,但是那群人知道他是“魔头心腹”之后,好像自家爹娘都是无恙杀的那般疯狂,无恙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从来没见过这些仙门众人那么一致对外。
一人战群英什么的不是无恙的本意,他在招架众人的攻击的狭缝中瞟了一眼他此行的目标令时雨,早已不见踪影,连同不见的还有吴子瞻。
无恙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叹气,现实的场面却由不得他有过多情绪,众人的攻击接踵而至,他只能十分认真的应对着,此时还未露颓势,已经让众人目瞪口呆了。
突然,无恙一个晃神,他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种空档在众高手围攻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就这么一瞬间,他肩上就中了一个暗器。
无恙顾不得去看是谁,他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稳住,却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他只得轻声唤了一声他最忠实的伙伴“龙小仔”,龙小仔虽然眼不能视,但听力却变得极好,尤其是对无恙的声音非常敏感。此时它听到无恙唤它,一个俯冲朝无恙身上窜去,在下冲的过程中它已经把自己变小了,然后成功落在无恙的肩上,它感受到无恙周围充满杀气、还有漫天的喊杀声,龙小仔可不管你是何门何派是男是女,感受到危险它就是一个字:火。
这一圈火吐出来,距离无恙近的已经被点燃了,远一点和反应快一点的迅速轻功一跃逃离了比武台。
无恙身形摇晃,但好在还有意识,他简短地对龙小仔发出指令:“走。”
龙小仔翅膀一扇,又变成了正常大小落在无恙脚边,头一拱就把无恙甩在了它身上,这套操作在陪无恙修炼的工程中它已经做过多次,已然是个熟练工了。
众人一看,各种暗器、功法全朝着龙小仔招呼去了。龙小仔一身坚硬的龙鳞倒是挡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腾地而起。
“恶龙休走!”这时候郭家的家主骑着一头战战兢兢的海龙加入了战局。
本来龙小仔就要一飞而去了,听得此话又闻有龙吟,即使看不见也习惯的一个回头,吓得郭家的海龙掉头就跑,根本不管自家主人的号令和面子。
众人见状,也感受过了龙小仔火力之威猛,心里抱着“终于走了”的心思嘴上却窸窸窣窣说着类似什么“今日就放过你”、“有本事你别飞”、“他日定当取你首级”的豪言壮语。
令时雨没有杀成,但是无恙并不打算让她好过,在龙小仔飞上空中即将飞离之际,无恙残存的意识给龙小仔下达了一个指令:火烧陵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