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你的气力,还,蛮大……”
这个营地周围是那种溶洞地形,经过乱七八糟的激烈战斗,漏出很多洞口,舞起风便挑了一个洞口较小空间又较大还比较隐蔽的藏了起来,这才刚把背上的人放下,就听到他的虚弱但明显死不了的声音。
倒不是这个伤患特别不知好歹,是因为他明显感受到了背他的人不太像一个女子,虽然他的容貌、服饰确是女子无疑。
“那你不喜欢吗?”舞起风的话锋要是这么轻易被勾去,他就不能称为舞家嘴功最厉害的人了。焕容术准确说来,是可以把一个人从头到脚都伪装得一点不差的,但那需要不少时间和法力维持,舞起风现在明显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于是只是把容貌换成和清明一样,身体却还是自己的。清明的外衣也被他束好,幸好清明的外衣本就比较宽大,袖子虽短了但是勉强能穿,不然没了里衣的他袒胸露乳早就暴露了他女脸男身的变态形象。
此话一出,那人明显惊愣!顿时无话可答。
“你没说不喜欢,那就是喜欢。”陈述语,舞起风直接定性,不给辩驳的空间。
来人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却也是个“久战的将军”,不是这种场面就能把他震住的,他直接不接话,自己另开一局。
“你是舞家的什么人?”
能从混乱的战斗中把自己救下来,即使有他人相助,那也是得有一些本事的,这样的人在舞家不可能平平无奇。
果然是块宝啊!思维缜密,一猜一准,舞起风心里感叹着,面上不动声色:“我是二公子房里的,爱…………徒。”
“原来如此。”好正经的一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清明。”
那人居然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喜欢:“真是个好名字。”
舞起风眼神一亮,这个大宝贝居然说出了一句让他很惊喜的话。
“如何见得?”清明的名字其实就是舞起风起的,但是当时清明并不喜欢,其他人也觉得不好,只是清明无论如何都会接受而已。
“万物生长,清洁明净,故为清明。如何不好!”
听罢,舞起风立刻把头转向一边,因为他忍不住的窃喜:苍天啊,终于有人理解了他给清明取名的含义了。
“咳咳,”舞起风重新镇定,回头说:“这是我们二公子给我取的名。”
“哦?你们二公子真是个人才。”
这下舞起风又忍不住了,差点乐出了声。这一乐,话就多了:“我其实没真正拜过师,但是我从小就是长在他院里的,我的娘亲就是他的奶娘。”舞起风的话不是空穴来风的闲聊,他是想说明清明的身份即使看起来像个丫头,实际上和他们舞家的关系是很亲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否婚配呢?”舞起风有点急不可耐,脸都要凑到别人跟前,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帮清明挑选的夫婿还是很满意的。
舞起风得到了一个“摇头”的回答。
“那你跟我成婚吧。”
舞起风语出惊人,但是对面被洞口微弱的光照到满是血痕的脸上却显出了一个无奈又欢笑的表情。
“抱歉啊,我的情况,不能随便与人成婚的。”
“哦,”舞起风语气中没有失望,反而勇往直前:“那你可以历经千辛万苦再与我成婚啊!”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人是真的被逗乐了,不得不承认,他着实被清明的精神气质吸引了。
舞起风肩膀顶了顶他,问:“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这个感觉,突然让对面的人陷入了沉思,那好像是好几年前,在琉蹊一个晚宴上,有一个用了焕容术的女修,这样也是这样用肩膀顶了顶他,而那个女修,正好也是舞家舞公子手下的,也有一双勾人的秋眸。难道,就是她吗?!对,就是她!当时伪装的家徒被女修一眼认出是用了占魂术,只是她不知道用了占魂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帝江城的二公子,起风殿的主人:追夜。
当时的追夜并没有看穿女修的焕容术,只是凭借她能认出自己猜想的,可见此人焕容术之炉火纯青。而现在,追夜依旧没有看出微弱的光源下,对面自称为“清明”的人其实就是焕容的舞起风。
“我们也算共过患难,我还救了你,你以身相许怎么了!?”舞起风并没有理会对面的追夜一言未发,持续输出中。
追夜又是无奈又是欢乐,笑得差点把满身的伤口崩出血。他下意识抱住自己不让伤口裂开,这才发现自己腰间空空如也。
见状,舞起风也意识到应该是什么东西不见了。“什么丢了?”
“没什么,一把扇子而已。”
“你要是愿意以身相许,我可以送你很多把。”
追夜又差点把伤口笑开了。
“我若是随便答应,岂不是太儿戏太不负责任了?”
“那你认真答应不就行了。”舞起风步步紧靠又没有咄咄逼人,分寸和个性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追夜从方才的哈哈大笑,到现在的笑着摇头,不是拒绝,而是拿眼前的姑娘无可奈何。
“那你稍等,我认真想一下吧。”追夜就真的这么认真想了起来。
眼看清明的夫婿差不多就给钓到手了,舞起风突然心里一紧:舞家的夫婿可以不用文武全才,但是有一项是一定不能差的,那就是乐感。这么重要的一点差点给忘记了。
“你可有擅奏的乐器不?”
嗯?舞起风跳脱的话题真是把追夜问得一愣一愣。
“额~在你们舞家人面前我还能有擅奏的乐器吗?”
有道理!这个家伙逻辑清晰、聪明非常,是个良婿,我的眼光真是一流啊!舞起风如是想着。
“无妨,你不会,我会,你只需要听就行。”舞起风的目的是想测一下对面的人能不能听出点好赖、多少懂点欣赏,不然以后跟清明生活就是互相折磨,这绝对不行。
“你喜欢什么款式的曲子,随意点,我都会。”说着,舞起风从腰间抽出浪人,得意地转了个圈稳稳拿在手上。
洞中光线微弱,追夜只看到有一根竹子在眼前晃过,却也明显感受到了它的与众不同。
“真是支好笛子。”
哎哟,舞起风心里一喜:真是好眼力啊。这个家伙我喜欢极了。
“你们舞家是器乐大家,那些古来流传的曲子在哪里都能听到,我想听点我没听过的,可以吗?”
这个话别人听来可能不明就里,但是舞起风却瞬间明白,他们舞家也会自己谱曲演奏,而且许多不会外传,这个家伙眼光果然毒辣啊。
“那就让你开开眼界。”
舞起风“唰唰”两下给微小的洞口上了个结界,以免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找来。
然后便是一阵起伏的笛声,时而婉转、时而清脆,舞起风不愧是舞家第一吹笛者,昏暗的溶洞更增添了臆想的空间,追夜随着笛声仿佛进到一个清澈翠绿的山涧,晚昏的霞光还剩最后一抹,明明笛声不绝于耳,却似乎世界都非常安静,唯有风的声音。
舞起风的笛声已经停了好一会儿,追夜才睁开仿佛还能看见远山的双眼,缓缓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你觉得如何?”
“日落空山,鸟兽皆静,唯听风声。”
洞口的光照不清舞起风的脸,追夜只感觉到了他的沉默,却不知他的心在无规则的乱跳,他有一种终于遇见知音的感觉!今天真是,捡到大宝贝了!
“是我的点评太肤浅了吗?”追夜细细问着。
舞起风“呵”的一笑,夹杂着复杂的感情,分不清是意外还是惊喜,说:“这首曲子还没起名呢。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都让你起名了,那就是对你的点评最大的肯定了。你不会傻到这也听不出来吧。舞起风心想。
“嗯~”结果对方根本没想太多,就真的只是认真思考起曲名来。
“《起松声》。”
这回沉默的又变成了舞起风,他之所以一直没给这个曲子起名,是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曲名,那些能想到的“空山静宜风”“风吹松谷”“风起落云”“风涧”等等总是差点意思,他现在知道了,是因为那些曲名都太过直接,少了韵味和隐喻反而显俗,但是《起松声》虽无“风”字,却全是“风”影,实在是,甚妙!
“甚好!”舞起风语气平静,极为克制自己的喜悦之情。
“我觉得,可以。”追夜突然的一句,舞起风还没反应过来,遂问:“什么?”
“你方才让我认真想的问题,以身相许。”而后,追夜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能和吹出这样曲子的人成婚,是一大幸事。”
舞起风失去了方才的活跃,一言未发,有一种发现了宝藏不舍得给人了的感觉。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就去舞家找你,百马聘礼、明媒正娶。”
昏暗中,舞起风嘟了嘟嘴,心里安慰自己说:好歹也是给清明找了个好人家,也不错。
隐约的人声打断了两位公子的遐思,两人居然非常默契的把食指抵在对方的嘴上做了“嘘”的动作。
“我确定就是藏进某个溶洞里了,那个人腰间挂了支笛子,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呢,不是舞家的是谁。”
“舞家的最擅长搞偷鸡摸狗的勾当,务必把她找出来,免得她趁虚偷袭。”
声音越来越近。
“凭你的本事,支身脱离战局应该没问题吧。”是追夜的声音。
舞起风不语。
“但是还带上我,那几乎就是必死无疑了。我现在满身的伤别说走了,我连站起来都困难。非常谢谢你,救过我,你快走吧,我会努力活下来的。”
舞起风依然不语,只是径直走到洞口,光线给了他一个明晰的投影,他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说:“你要活下来哦!”
语言刚落,舞起风冲出洞口,回头一段笛音,洞口就像受了魔咒一般轰然倒塌了。
这已经是舞起风能想到的两个人都有可能活下来的唯一的办法了:他出去把附近的敌人引开,洞口被封,再来搜罗的敌人应该就不会再挖开这个洞了。
舞起风甚至没有问追夜的名字,如果他无法活下来,那问了也是徒增烦恼;如果他能活下来,却不去舞家找清明,那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也不必知晓他的名字。
希望,还能有相见之日!舞起风和追夜如是想着,两位刚刚互定婚约的人就这样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