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课

    “我就不一样了”他扬了扬下巴。

    今井惠还没从他刚说的话中思考个所以然出来,但只觉得他莫名自豪的动作里带着几分幼稚。

    “哪里不一样?”她好奇的顺着问。

    他眯起眼看她,用一种自己应该被夸的语气道:“我单身。”

    今井惠:“......”

    按年龄来说,浅野学秀是有点英年早婚的味道了,但你单身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今井惠百思不得其解,很快选择停止思考,主打一个他需要,她就提供。

    哄弟弟还是哄赤羽业对她来说都没有一丁点难度。

    赤羽业倒是很懂她,不在乎是不是应付,总之要到就受用。

    后又陆陆续续问了许多问题,赤羽业一直很配合的态度,她了解的差不多之后,终于想起来问他,“那我呢”

    “现在的我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赤羽业坐在茶几斜对面,勾着薄唇,维持着一贯的悠闲,没有半分诧异,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但她还是分明看到他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那点细微的眼神变化,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会捕抓到。

    “你出国了,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国外钻研反物质的研究了。”

    “反物质的研究,我吗?”

    “杀老师的建议你接受了。”

    赤羽业望向远处天空,语气抱怨,“真的是很冷漠的女人啊,我发的几百条短信居然一条都没回。”

    今井惠知道自己就算再忙也不至于一条消息都不回,如果没有失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我们吵架了?

    哪知随口一说的话却得到了验证,赤发男人仍旧看着天空,沉默许久,他才转过头来,表情如常,浅橘的眼眸却是看不懂的情绪。

    “嗯,吵架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被轻轻揪着一扯,她怔愣的看着他,同时也敏锐察觉到这不是如今的她可以深究的事情。

    赤羽业还是不一样了,即便他从一开始就在她面前装作自己和以前一样的模样,但她还是知道。

    但那个人可是自己,她一定也会这样。

    今井惠眨了眨眼,朝他道,“你把头低下来”

    “怎么?”

    窸窣的声音传来,他换了坐姿,随着倾身的动作,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靠近,还未彻底将她包围,她的脸颊先莫名其妙地烫了起来。

    兴许是相处习惯使然,她本能的不愿看他现在的样子。

    今井惠慢慢抬起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赤羽业的脸颊。

    “那一定是赤羽君的错。”今井惠在他略怔的眼神里扬起脸和明亮的眼眸,“现在跟我道歉,那我就原谅你。”

    *

    夜幕降临,落地窗外的世界亮起。

    今井惠想借手机给爸妈打电话的请求被拒绝了,她郁闷的看着心情好似很好的赤羽业在厨房处理食材。

    她在客厅晃悠了一下,水龙头哗啦啦地响起水声,她回到料理台跟前看他动作。

    衬衫袖口挽着,动作娴熟,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打算自己做饭?”她问。

    赤羽业瞥她一眼。没在屋子里找到有趣事物后,少女百无聊赖趴在料理台上,今井惠从小都是被人细心照顾大的,虽然性格随和没有讲究,但自立能力也约等于零。属于那种要是一个人生活会过得很潦草的人。

    只是外在性格太有迷惑性,常人会先入为主的误以为她很会照顾人。

    这点上赤羽业倒是和她完全相反。

    从选择的居住地段到客厅简洁但具有设计感的布置,以及靠墙一面泛着幽幽光亮的酒柜,以及下厨的习惯都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人也可以游刃有余过得很惬意的类型。

    今井惠歪着头想,好像因为父母经常不着家,所以赤羽业一直很独立。不像她,离开家才半天,已经开始想家了。

    反正十年后的她现在也不在日本,她打个电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这样一想,眼前这不肯借手机给她打电话的人就显得极为可恨,正要开口谴责,就被他沾满水珠的手刮了刮脸。

    “明天,明天就给你打。”

    今井惠被这句话哄住了,又老实的趴着看他把洗好的菜择到干净的盆里。

    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我真的能回去吗?你还记得我什么时候回去的吗?是不是一会或者明天突然张开眼就回去了?”

    赤羽业没有接腔,过了一会才停下手上动作,露出笑容。

    “欸,你不先考虑一下今晚怎么熬过去吗?我看着像什么很好的人吗?”

    今井惠一下噤声了。

    不说就不说嘛,吓唬她做什么!

    看着少女灰溜溜到客厅看电视,赤羽业接起水洗了一把脸,再睁开已没有任何情绪。宛如每一个清晨醒来时那般洗掉的自己,他对自己说:他很好,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说完这些,镜中的男人又开始没出息捂着眼笑,笑得停不下。

    那个时候他总想,既然已经疯了,那再彻底一点有何不可。

    *

    “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其实我这人还挺热心的”

    “不需要!请你出去!”

    浴室门前,今井惠费劲的把死皮赖脸的人推出去,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编织篮里的裙子,实在是不想认真思考为什么赤羽业家会有自己的衣服。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短袖和百褶裙,衣服正掀到腰,浴室门被打开一点,赤羽业淡定的在她死亡注视下,把浴巾放在洗手池上后带上门。

    “......”

    算他识相。

    刚说完,门又被唰的敞开,赤羽业坐在带滚轮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上还拿着——

    一包薯片。

    赤红的碎发,微挑眉梢,漫不经心露出笑意,只差把‘请脱’这两个流-氓的字眼写在脸上了。

    今井惠麻了,她把手边能摸到的所有东西都砸了过去,还送了两字。

    “滚呐!”

    结果到晚上还是一样,今井惠分明看到有客房但赤羽业却非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

    显得自己跟鸠占鹊巢一样,她不愿意,“为什么?那我去客厅睡!”

    “你确定,客厅可没有门锁”他随意的说。

    “主卧你不也一样有钥匙吗。”忽悠她也认真点!

    赤发男人对她的反驳不以为然,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给她。

    今井惠也不废话,直接把钥匙插-进卧室门锁里。

    果然拧不动,她板起脸用眼神控诉他。

    赤羽业被揭穿也不尴尬,反倒是推着她到床边,“那没办法了”

    今井惠:?

    赤羽业长臂一伸,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在她扑腾挣扎前,动作温柔的将她放到床上。嘴角缓勾,声音轻柔的几乎蛊惑。

    “那一起睡。”

    今井惠僵住了。

    就这愣的一下怀里就被塞了软绵绵的东西,定睛看清是只企鹅抱枕,被子又盖上来了。

    今井惠:“......”

    如果赤羽业的动机是让她无语,那他总是能成功的,今井惠无语的瞪视他。

    赤羽业还维持着半靠在床头的姿势,噗嗤一声笑。

    笑声低哑,又带着说不清的放肆轻快。弥漫整个安静的房间,那么肆无忌惮,笑得连肩膀都在颤动。

    今井惠直接一个企鹅砸他脸上。

    她现在严重怀疑他单身只是为了当海王,这点上她没有证据,纯粹想污蔑。

    他大手接住企鹅放回她怀里,绵长的嗓音语气调侃,“真可惜,现在还是个小姑娘。”

    后来赤羽业关了灯,在客厅似乎敲着电脑处理工作,今井惠只是透过房间门缝的灯光和窸窣的声响猜测。

    漆黑里她思考了很多,她不知道要是别人一眼到了十年后会怎么样,但她意外的发现自己情绪比想象中的乐观和轻松,也可能是一直忙着应对赤羽业,都没有空想其他复杂的事情吧。

    好像她还没来得及惊慌失措,赤羽业已经比她更淡定的接受了这个事情,所以受他影响,自己也平静了许多。

    今井惠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睡梦里她想起E班的课室里,杀老师给大家上一节的国语课,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每一篇文章都倒背如流,可梦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杀老师说的文章,她只记得杀老师在课堂上向同学们的提问——

    大家觉得爱是什么?

    她本身就是略带文艺属性的文科生,这种答案她轻轻松松就能列出十几个。

    但先回答问题的是她顽劣代名词的同桌。

    “痛感不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最后一道屏障么,所以,人不舍得丢弃的痛苦不就是爱的本质吗?”

    爱是不舍得丢弃的痛苦。

    当时今井惠被震惊,打架原来还能打出那么有哲理的想法。

    赤发的少年只是轻佻的朝她一笑。

    梦境浮浮沉沉,她抱着企鹅睡得极其不安稳,半醒半梦简好像看到赤羽业坐在床沿边,他的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脸。

    他的面容分明和记忆中的相似,她却好似没在清醒时见过。

    为什么?

    她在模糊的记忆里寻找到答案,她没见过这幅表情的赤羽业。

    他应该永远桀骜不驯,永远傲慢自信,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在乎一样。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暴露脆弱,也与他对自己的预期不符。

    那他为什么要露出这副难过的表情?

    她想要努力看清,但沉重的眼皮无法再张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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