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本实理又一次从那个梦中惊醒时，天还没亮。
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呼吸急促，梦里丰桥海松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手臂上。
这次比昨天更过分——他们竟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只隔了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婴儿床摆在旁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小家伙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梦里，丰桥蜷缩在他怀里，呼吸轻轻打在他的颈窝处，痒痒的。她的短发蹭着他的下巴，洗发水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婴儿床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幸运的是，小家伙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他们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婴儿突然在梦中咿呀了一声。岸本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小家伙又睡熟了。
“她很乖。”丰桥小声说。
“像你。”
“才不是，明明像你。”丰桥戳了戳他的脸颊，“特别是闹脾气的时候。”
岸本捉住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丰桥眨了眨眼。“全国大赛的曲目定下来了。”
梦里的丰桥突然小声说，像是怕吵醒孩子，“《天空之城》组曲。”
“哦。”岸本听见自己回答，声音低沉得不像话，“我们篮球部也快开始集训了。”
“会很忙吧？”
“嗯。”他无意识地玩着她的发梢，“不过没关系，我会调整时间的。”
丰桥仰起脸，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好人。”
“谁要当好人啊。”
然后他们就接吻了。丰桥仰着头，他低下头，唇瓣相贴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个吻黏糊糊的，带着睡意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闹钟响起时，岸本几乎是跳起来的。他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但镜子里的人依然满脸通红。
“该死......”
他盯着自己的倒影，梦里那个吻的感觉挥之不去。更糟的是，他竟然在期待今晚继续做这个梦。
都怪丰桥。如果不是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怎么会......
放学后，岸本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她打工的便利店。丰桥正在后门补货，搬着一箱饮料往架子上摆。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欢迎光临，冰柜在左边。”
“喂。”岸本喊了一声。
丰桥猛地转身，饮料箱差点掉在地上：“岸本君？”
他看着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突然又想起梦里那个吻的触感。喉咙莫名发紧，他别过脸：“......路过。”
“正好，我要换班啦。”丰桥放下箱子，解下围裙，“等我一下？”
他们去了附近的家庭餐厅。店里放着ZARD的新歌，几个上班族在角落里边喝啤酒边看赛马直播。岸本点了咖喱饭，丰桥要了草莓芭菲。
“最近经常见到你呢。”丰桥挖了一勺冰淇淋，“想我了？”
“谁想你了！”岸本差点打翻水杯，“只是......只是顺路。”
丰桥笑而不语，小勺子在玻璃杯上叮叮作响。岸本盯着她的手指看了几秒，突然脱口而出：“你谈过恋爱吗？”
“诶？”丰桥眨了眨眼，“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
“没有哦。”丰桥托着腮，“岸本君呢？”
“当然没有！”
“是吗？”丰桥歪着头，“明明长得这么帅。”
岸本的耳朵瞬间红了：“你、你突然说什么啊！”
“实话实说嘛。”丰桥用勺子指了指他的耳钉，“这个，还有发型，明明很受女生欢迎吧？”
“那又怎样......”岸本扒拉着咖喱饭，“没兴趣。”
“对恋爱？”
“对麻烦的事。”
丰桥突然凑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那什么样的事不麻烦呢？”
岸本僵在原地。她的眼睛在餐厅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棕色，像是蜂蜜水。梦里她就是用这双眼睛望着他，然后......
“我哪知道！”他猛地后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丰桥坐回去，继续吃她的芭菲：“真可惜，我还以为能听到岸本君的恋爱观呢。”
“那种东西谁会有啊！”
“我有哦。”丰桥晃了晃勺子，“我觉得恋爱就像便利店的新品试吃。”
“哈？”
“不试试看的话，永远不知道合不合口味。”她笑着说，“就算不合口味，也不过是浪费一分钟时间而已。”
岸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服务生打断：“您好，这是赠送的饭后咖啡。”
两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桌上。岸本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突然想起梦里他们共用过一个马克杯。
“要加糖吗？”丰桥推过来糖罐。
“......不用。”
他们沉默地喝着咖啡。窗外，夕阳把街道染成橘红色，几个小学生追逐着跑过，书包上的挂饰叮当作响。
“喂，”岸本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你真的有了孩子，会怎么办？”
丰桥放下咖啡杯，眼睛微微睁大：“真是大胆的假设呢。”
“都说是如果了！”
“嗯......”丰桥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会好好养大吧，毕竟是我的孩子。”
“一个人？”
“如果能找到靠谱的搭档就更好了。”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岸本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起梦里那个蜷缩在他怀里的小生命，还有丰桥说“你真是个好人”时柔软的表情。
“......白痴吗你，”他低头盯着咖啡，“那种事怎么可能随便找个人......”
丰桥笑出声：“开玩笑的啦。”她看了看手表，“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我得回去了。”
岸本跟着站起来，两人在便利店门口道别。丰桥系上围裙，突然回头：“对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岸本经过一家婴儿用品店。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奶瓶和玩具，其中一个小熊玩偶和梦里他们孩子抱着的一模一样。
真麻烦。他想，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多看了几眼那个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