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关闭多时,督尉司的巡查依旧一无所获,最终还是无奈开了城门。
几人并未在开城门当日离开,而是又等了两天,降低风险。云灵混进一支做木材生意,出城装货的商队中,葛青萝则藏在李神医出城采药的推车夹板下,两人躲过搜查出了城。
“这次带了推车和狗,看来又要出城很久啊。”李神医是常出城的熟面孔,城门守卫对他很熟悉,随意将那推车上的东西翻了翻,便点点头给他放了行。
李神医推着车朝那守卫微笑颔首,小花狗福来也趴在车上叫了一声。
石焱跟在李神医身边直直走出了城,根本无人在意,远离城门一段距离后,葛青萝从那推车底板下爬出来,深呼吸几口,憋死她了。
出来时,云灵已经在约定点等候,那队木材商跟闻鲤一样,也是桃山安插在城中的人,帮着打掩护,任务结束便照常去城郊取运木材了。
看着云灵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葛青萝就知道她并不想离开城内,只是迫于无奈。云灵的刺客身份已经曝光,无法继续留在萧沐身边,且石焱也强硬要求她不能独自留下,她这才不得不随他们同回桃山。
况且葛青萝和石焱把萧府最重要的图纸拿走了,萧沐现在正满世界地发火要找桃山人出气,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云灵自己送上门去,哪怕她长了张萧沐喜欢的脸,恐怕也难逃危机。
葛青萝刚从车里出来,一旁石焱就上前接过李神医手中推车,跟他打了个招呼。
李神医已经习惯了石焱的突然出现,却仍不禁疑惑:“你每次到底怎么进出城的,跟没人拦你似的。”
石焱笑了笑:“自有妙招。”
葛青萝在一旁没忍住笑,偏开了头。什么妙招,分明是自带路人甲效果。
四人一狗往桃山方向赶路,累了就找地方休息会儿,李神医推车上带的吃食吃完后,众人便就地取材生火,倒也没饿过。
队伍再次停靠在一条小溪旁,石焱蹲在溪间石头上抓鱼,看准有鱼游过便用刀一叉,效率很高,李神医带着福来去附近寻某种药材,葛青萝则和云灵在溪边树林间捡柴火。
云灵一直心不在焉,怀中柴火捡了掉掉了捡,原地打转。旁边葛青萝看她一眼道:“就这么不想走,舍不得?”
云灵回过神来,复杂看向葛青萝:“你什么都得到了,自然去哪都无所谓。”
葛青萝弯腰拾起一根树枝,淡淡道:“不,我想要的太难得到,还在努力。”
“你还想要什么?钱财你有了,名声你有了,萧沐视你为最特别之人,连石焱都被你抢走了,你还想要什么!”云灵愤然将怀中木柴扔在地上。
这一路来,石焱对葛青萝的态度众人有目共睹,恨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她转,从前对云灵的嘘寒问暖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云灵这才想起来,石焱已经很久没问过自己人生理想是什么了,这个问题从前他得天天问。
以前云灵并没有什么人生理想,但这趟来城中,她心里隐隐有了个模糊的念头,还不算明晰,但已经有方向了。
萧沐,她一定要得到。
只是现在这个情形下,要实现太难了。
葛青萝叹了口气,捡起被云灵扔下的木柴:“感情充沛真好啊,这劲头能分我点就好了。”
云灵:“?”她在跟葛青萝愤然对质,这人说什么胡话呢?
“你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吗?”
“不,我在羡慕你。”葛青萝抱着木柴,不禁抬头望天,“这样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回家?你不是孤儿吗?”云灵愣了愣。
“算是吧。”葛青萝叹息起身,她在这世界确实算孤儿,过得实在没劲,“走吧,这些柴够了。”
后方,云灵仍站在原地:“你是孤儿,我也是孤儿,你拥有那么多,我却什么也没有……你曾说你要帮我,到头来反而抢了我身边的所有……为什么,都是孤儿,这不公平。”
葛青萝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我确实曾真心实意想要帮你,但你为了萧沐拒绝了,忘了吗。现在这个机会被另一个姑娘抓住了,我相信她会做得很好的。”
云灵怔在原地,明白了葛青萝说的是那个名叫翠儿的丫鬟。
“她只是个丫鬟,你居然将那么重要的事全都交给她?”云灵复杂道。
“别这么说,她很爱学习的,学习才能使人进步,翠儿这些年进步很大。”通过看话本学习也算一种学,这些年葛青萝教翠儿一些知识时,发现她听课常会听不懂,但若将知识点巧妙插进话本内容中,她看过后便一点就通,也是一种天赋。
想起身后四世依旧离不开情爱的女主,葛青萝心中痛骂这个被设定圈死的可恶世界,最后凄凉低头:“我也还有很多要学习的。”
稍后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石焱叉完鱼,洗了洗刀,向这边走来,葛青萝深吸一口气,挂上温和笑脸朝他走去。
今天也要好好学习怎么爱路人甲呢。
石焱径直上前接过葛青萝手中柴堆,葛青萝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水珠,微笑道:“辛苦啦。”
石焱嘴角扬起,轻轻一笑,冷峻眉目如冰雪初融,满眼都是眼前人。
……
远远的,葛青萝便看到了进入桃山地界的标志,也就是前十年督尉司不得踏入的分界线。
那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岩石,半截扎在地底,半截外露,上面深刻着两个大字——桃山。走进一看,葛青萝发现大字下面还刻了一排小字:督尉司与狗不得入内。
葛青萝:“……”好挑衅。
已经能想象到每次督尉司追人追到这里,不得不停住脚步,站在石头边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了。
下面那排小字,字迹看着很熟悉,想起上次石焱画的机关术图纸上的相似字迹,葛青萝不由看了他一眼,是谁写的显而易见。
不过“与狗”二字上有几道划痕,划痕看起来较新,应是这几年才添上去的。
葛青萝一把抱起小花狗:“福来,你以前不能进去的吗?”
福来:“汪!”
“咳,”石焱尴尬咳了一声,“这不是划掉了吗。”
众人越过分界线,继续往里走。
葛青萝第一次来,四处张望,感觉桃山地界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看着山清水秀的,一点也不像匪窝。
葛青萝已经看到了桃山,但众人并未直接往那山去,而是先往另个方向,到达一个小山村。
“这里居然还有个村子?!”葛青萝惊奇道。
“村子里都住的谁?被你打劫来的?还是抓来当苦力做牛马的?”
石焱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葛青萝奇怪看他一眼,他是什么人,全姜城不都知道吗:“恶贯满盈的桃山统领,无恶不作的鬼见愁,杀人如……”
石焱上前捂住葛青萝的嘴,额角微跳道:“是村民!正经村民!”
李神医在旁边笑出了声:“他名声这么差,你还愿意跟他来桃山?”
葛青萝扒开石焱的手,探头回道:“我品味独特,就喜欢差的。”
石焱愣住,喜欢名声差的?那……想了想,他决定暂且不跟葛青萝多作解释。
李神医在村门口跟三人道了别,带着福来,接过石焱手中推车进了村。
“李神医不上山吗?”葛青萝问。
“村里老人多,跟李伯更合得来,他平时都爱住村里。”石焱顿了顿,“而且……”
“而且什么?”
“嗯……福来可能不太方便。”
“?”
葛青萝万分疑惑,福来一只小狗怎么就不方便了?
“你们那山真不让狗进啊?”
“……”石焱沉默,也不知是默认还是什么别的含义。
来到桃山下,葛青萝便知道了督尉司为何难以攻下桃山。
桃山竟是座弯曲陡峭的环形山,唯有南面留出一面较大豁口,督尉司若要出兵攻打,只能从南面下手。但因地形特殊,易守难攻,要拿下桃山很不容易,督尉司只能以多于对方数倍的兵马硬打。
而现在,南面已被一片茂密桃林围住,连硬打的机会都没了。
这就是那传闻中的机关术桃林。
肉眼看上去,葛青萝根本看不出这桃林跟寻常树木有何分别,不知到底神奇在何处。桃林背后,隐隐能看到山间扎着许多处寨楼。
“待会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石焱在前方带路,郑重嘱咐道。
葛青萝点头,不敢大意,石焱走一步她走一步,生怕迷失在这据说很诡异,寻常人进了就走出不来的桃林中,云灵也不敢马虎地紧跟石焱。
刚踏入桃林,没走两步,石焱忽然回头抓住葛青萝的手:“还是这样保险。”
葛青萝微愣,随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立刻侧身,也抓住云灵的手:“确实。”
云灵猝不及防:“?”
云灵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拽不动,她呆滞一瞬,目光垂下,便也神色复杂地任葛青萝牵着了。
石焱:“……”行吧,确实也够保险的。
三人牵成一串蚂蚱,在桃林中穿行。葛青萝一路留意着方向,不知走了多少弯弯绕绕的路,眼前树木才逐渐稀疏零散,最后豁然开朗,视野变得开阔。
终于进来了。
入目是一片宽阔空地,能看到远处有许多人在那空地上聚集,不知在做什么,周边一圈都被围了起来,四周放置着许多器械刀枪之类的物件,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看着像训练设备的东西。
葛青萝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个词——训练场。
几人继续往里走,葛青萝松开牵住云灵的右手,又动了动被石焱牵着的左手,见他仍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便也作罢。她正四处打量着,忽见不远处猛地窜出一道巨大黑影,扬起尘土满天,朝三人方向冲来!
准确地说,是朝她冲来!
葛青萝不由震惊后退几步,却见石焱正低头在怀中翻找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前方动静,却仍一手紧牵着她,致她后退不能。
电光石火间,葛青萝索性反手拽住石焱,抓着他大力一抡,两人同时摔向旁边滚了一圈,险险避开那道黑影。
“这里为什么会有野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