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幻境

    深山茂林,水雾未褪。

    阳光穿透树冠,形成一条条狭长的通透光路,无数飞虫穿梭其中,怡然自得。

    忽然,光路中掠过一道身影,惊飞鸟雀。

    “不愧是巴蜀之地,这湿气真够足的。”

    长域一手提着小菇君,一手提着凌灵,踏叶而行,穿行在树丛之间,绕了一会儿,才停在一株老松树的树枝上。

    “小菇君,别吸了。”

    他拍了拍小菇君的后背,无奈道:“一到这种地方,你就容易走神——有没有在地下发现什么东西?”

    小菇君晃了晃脑袋:“哦......我看到了,那儿埋着很多灵石,排列得非常整齐,几乎没有空隙......”

    长域顺着小菇君指的方向,发现灌木分出一条明显的界限,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自地面升起,包裹天地,显然是青城派的护山大阵。

    灌木丛中,正翻出几处新鲜的土壤痕迹。

    此时,凌灵捧着一丛清凉草,把脸埋进去深呼吸,声音闷闷的。

    “唔——我只能感觉到附近的灵场很强,应该是来自高阶灵修的压制,不能进一步感应危险了。”

    长域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没事,这就够了。”

    “小菇君,你打起精神来,把小灵保护好。”

    长域弓起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我下去瞧瞧。”

    说着,他单手结印,分别在两名少年的额头轻点两下,才纵身跃下树丛。

    长域避开灌木,悄然落地。

    他的脚下有一处翻开的泥土,还很湿润,没有落叶堆积的痕迹,似乎掩埋着什么。

    他折一根树枝,轻轻翻开那片泥土。

    伴随着树枝的戳动,漆黑结块的湿泥间,露出一块血红的通透灵石。

    不对。

    长域蹙起眉头,灵石是灵修必不可少的辅助法器,按理说只有纯白、透明或者半透明状态,他从没见过血红的灵石。

    长域谨慎地绕开那块灵石,跃到下一处翻开的土壤前。

    拨开一看,还是血红色的灵石。

    “......”

    连续看了几个地方,无一例外,土壤中都埋着血红色的灵石,反射着萤萤的微光。

    而且,翻开的血红灵石越多,空气中的潮湿腐烂气息就越发明显。

    长域面色微沉。

    他几乎可以笃定,这血红灵石与“鲜血”有关,再往深一点想,也许还是沾染了张逃燕的......

    看来,这偌大的青城山上,埋藏着不少血腥的秘密。

    危险至极。

    把翻开的泥土复原好,长域回到老松树的枝头。

    宽大树杈上,凌灵还捧着草药深吸,小菇君半眯着眼睛呼吸湿润空气。

    长域:“......”

    他拍拍两人肩膀:“怎么都吸上了?”

    凌灵懵懵道:“因为刚刚飞来飞去的,我头好晕,好想吐。”

    小菇君则摇头晃脑:“新鲜的湿湿的空气,太适合蘑菇生长了,好舒服......”

    长域叹了口气。

    他一左一右,将两个少年夹在胳膊下:“好吧,我这次稳当一点,抓紧了!”

    说着,他纵身一跃,踏叶而行。

    枝叶飒飒,风声伴随着湿润空气,不断掠过脸颊,长域被额发刺得眯了眯眼:“小菇君,帮我捋捋头发。”

    没有回应。

    “嗯?小菇君?”

    长域察觉不对,低头瞥了一眼。

    “见鬼!”

    只见满目黑红,哪有什么纯白少年,长域分明抱着一个半腐半骨的脑袋!

    “!”

    一晃眼的功夫,那脑袋眨了眨腐烂的眼皮,气势汹汹地瞪着长域的眼睛,亮出白森森的牙花,“咔嚓咔嚓”地咬了上来!

    长域连忙甩开双手,瞅准时机,折断两根树枝,分别塞进两个脑袋嘴里,防止他们咬伤自己。

    他没有直接动手,因为不确定会不会伤害到真正的小菇君和凌灵。

    真该死,什么时候中了埋伏?

    对了,那些血红灵石......

    灵场扭曲制造的幻境!

    不愧是小燕子,下手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长域且行且退,避开那两个半腐脑袋的攻击,一边思考着。

    张逃燕是天生灵体,对灵场的掌控几乎是炉火纯青,很难找到漏洞,看来只能强硬突围......

    就在这时,他的鼻尖忽然涌上一股辛烈冰冷的刺激味道。

    “咳咳,咳咳!”

    幻境顿时瓦解,场景变换。

    长域还坐在树杈上,正捂着鼻子,咳得眼角流泪:“好刺激。”

    凌灵高举着手臂,把清凉草凑到长域面前:“再缓缓吧,这个灵场很强。”

    小菇君默默结起菌丝网,把三人包裹在内。

    黑暗中,长域缓过神来:“幸亏有你们......刚刚我站在灵场最强的地方,给自己下的咒印没起作用。”

    小菇君说:“没事,对我们两个有用。”

    凌灵道:“刚刚灵场扭曲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交织的痛苦,很难去描述,但是我能肯定,青城山这片诡异的灵场,一定存在很久很久了。”

    长域沉声道:“敌明我暗,我们先回去找阿月,之后尽量结伴行动,不要分开。”

    “好。”

    ————

    青城派,正殿。

    凌恨月坐在次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张逃燕。

    此时,后者正叉腰站在江无问身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他的肩膀。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如果我的师门有人上山拜访,一定要热情相迎,奉为上宾。”

    “你怎么就拿这种烂茶叶子招待我三师弟?你知不知道,他可是做过皇帝的……”

    江无问被她当众训斥,却也不生气,只是僵着脸有些尴尬,他侧头吩咐:“阿复,去我书房里拿些上好的云雾山青来。”

    名叫“阿复”的小童子应了一声,转头跑出殿外。

    张逃燕见状,语气缓和了几分,一撩衣摆,坐在凌恨月身旁的位置上:“三师弟,好久不见啊,怎么老了这么多?”

    凌恨月说:“人到岁数就该老了。”

    张逃燕不以为意:“都是修行人,保持一副青春皮囊还不简单?”

    凌恨月笑了笑:“是这样。”

    说到这里,张逃燕却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求仙问道虽然能延长寿数,永驻青春,却不能真正长生不老——你我都是暮年老人了,也没什么两样。”

    凌恨月看着她浓密的乌发,说:“师姐还是青春年华,心态也几乎没变。”

    这时,江无问忽然插嘴:“山中无闲事,却少凡尘扰。我们青城派地处幽静,终年清修,自然心态要年轻许多。”

    张逃燕回头瞪他:“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我三师弟是心怀子民,日理万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嘴巴一张啥事不管,就当甩手掌柜?”

    江无问有些无奈:“张姨教训得是。”

    凌恨月问:“张姨?”

    张逃燕捋捋鬓角碎发:“嗐,这倒说来话长。”

    根据张逃燕的讲述,她来到青城派的时候,江无问还是个孩子。

    彼时,青城派的掌门人是江无问的父亲,江城。

    他是一个爽朗大气的青年剑修,丧妻多年,对张逃燕一见钟情,经过一番死缠烂打,后者才勉强来青城派做客。

    那时的青城派弟子众多,欣欣向荣,在巴蜀地区颇负盛名。

    张逃燕贪恋山中美景,便多留了一阵,当时江城百般劝解,都没有留住她,只是让她答应明年还会再来。

    第二年春天,张逃燕不负约定,再次出现在青城山上。

    这一次她住了更久,还帮江城指导了新招收的弟子。

    她走时,江城十分不舍,邀请她明年再聚......

    如此一来二去,张逃燕在青城派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与弟子们情谊越来越深。

    她终于决定留下,成为了青城派的灵上长老。

    期间,江城数次向她求爱,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二人一直以知己的身份相处。

    直到江城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江城把膝下唯一的孩子,彼时刚满十五岁的江无问,托付给了张逃燕。

    他说:“阿妹,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

    张逃燕本想趁机抽身,只是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还有一手培养起来的青城派,终究是舍不得。

    一留又是几十年。

    “......我老想着,再待一阵,把这件事情做好就走,可是解决完一件麻烦事,又有无数个棘手的问题等着我......”

    “最后我也不想走了,干脆留在这里养老。”

    张逃燕说话时,刚刚跑出去取茶叶的小童子阿复,正端着一壶茶进来

    她顺手接过茶壶,给凌恨月倒了一杯茶。

    “丑话说在前头啊,这茶叶比不上你以前享受过的那些,但也不算差,不许挑刺,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凌恨月浅啜一口,放下茶杯:“好茶。”

    江无问说:“难得帝君前辈青眼。”

    张逃燕瞪他:“就你会说,有没有吩咐厨子做菜?多做几个好菜,待会儿我师——”

    “师叔!”

    就在这时,长域握着一大束五花八门的草药,领着同样收获颇丰的小菇君和凌灵,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看向他。

    只见长域笑得纯良,直奔张逃燕身前:“师叔,你们青城派真是风水宝地,我们发现了好多珍贵药草,几乎遍地都是!我们摘走一些,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张逃燕一句“师尊”卡在嘴边,硬是吞回去了:“没事,没事,这有什么。”

    江无问看出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疑道:“小道友,有什么不妥吗?”

    长域张口就来:“哎呀其实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先前不好意思说,如今两位师叔都在,我才敢丢人现眼的。”

    张逃燕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对江无问说:“你去催催后厨,快些。”

    后者满眼疑虑,还是忍住了,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好的,张姨。”

    江无问离开正殿后,张逃燕又趁机遣散了其它弟子。

    等到大殿中只有长域师徒三人,以及两个数草药的少年,她不禁笑出了声。

    “师尊,你怎么又演起来了?”

    长域顺着她的话,笑眯眯道:“因为我懒得嘛,不爱应酬。”

    说话间,他冲凌恨月笑了笑,目光掠过后者方才喝过的茶杯,唇角笑意幽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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