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题人如何发愁之后的考题与我无关,当下的要紧问题是要不要把多多的这段记忆模糊掉。
感觉梦中梦见的事物出现在现实会把人吓死,再说考试窥题影响总归不好。
成功说服自己后,我回忆富山教授的手法细细下了心理暗示。
其他孩子睡得还挺沉,只婷婷在躺椅上胡乱扭动,仔细一看是魇住了,心想一个心理暗示是种,两个也是种,于是顺手也给她种了。
困了,睡觉。
也不知是蛇的效果过好还是墨多多的大脑起了保护作用,竟一下睡到日上三竿,我们起床的大动静愣是没把他吵醒,若不是扶幽心心念念着捕梦网的能力去看有没有网住罪魁祸首,一不小心让乌鸦脱手飞到墨多多头上,只怕真要费好一番功夫才叫醒他。
“什么东西?!”墨多多还在睡梦中就惨遭乌鸦袭击,一睁眼就是和他脸贴脸的老大一个鸟头,黑漆漆的翅膀还有力的在他脸部上下扑棱,落下好些羽毛,把墨多多吓清醒了。
扇了墨多多好几个巴掌的乌鸦个头还挺大,粗看能比得上虎鲨的小臂,羽毛油光水滑,底下的鸟爪看着也十分唬人。
城里的小孩哪儿近距离看这样大的鸟,就算是团队里容易招猫逗狗的虎鲨,平日里招惹的鸟也不过是小小一团的麻雀,一只手就能握住,力气体型哪里比得上屋内受惊乱飞的乌鸦?
所以这便是我们为什么如此狼狈的在这房内转圈圈。
“啊!”
“救命!”
“啊啊啊小心它的爪子!”
“别过来!!!”
我们胡乱滚作一团,乱成一锅粥的场面一直持续到那鸟从敞开的窗户撞出去。
见恐怖的鸟喙和锋利的爪子远离,扶幽以接近百米冲刺的速度猛的蹿到窗户边并一把关上窗户,确认那只乌鸦就算杀个回马枪也不会进到屋里后,小伙伴们重松了口气,身体瘫软在地。
我:“……”
我闷声开口:“走了吗?谁压我身上了,可以起来了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层层压到最底部,也许是出于同伴情避免我被鸟叨,可实施过程和结果并不让受害人满意。
但心领了。
等他们七手八脚把我捞出来后,我几乎快阙过去,如果条件允许我甚至想要个氧气瓶和呼吸罩。
所以各位可以分散点吗?有点影响呼吸。
急促喘息几下,忽略身体的不适,我开口:“你……”
“多多,怎么了?”姑姑在门外敲门询问,“我听到好大的动静,是有谁摔倒了吗?严重吗?现在方便姑姑进来看一下吗?”
“姑姑!”
墨多多开心的跑去开门。
姑姑一进门就看到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和小孩子们仿佛被人揍了的狼狈模样,一时愣住。
在墨多多委屈的哭诉中,姑姑勉强理清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连忙看孩子们身上有没有大鸟留下的伤口,翻找出酒精郑重上药。对墨多多的情况尤为看重,但基于多多刚才被鸟扇得那么惨,又是姑姑侄子,其他人对此表示理解。
姑姑神神叨叨说“遭罪”“乌鸦神怕是不高兴了”“小孩子不懂事”之类话,关切的询问墨多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故作玄虚一般的话在平常情况下能充分引起墨多多的兴趣,可刚来时做的噩梦和早上乌鸦仿佛泄愤一般的抓挠叫墨多多一时吓坏了,姑姑故作神棍一般的模样更是叫他吓得魂不守舍。
“不会……真的有神吧?”我嘀咕道。声音不高,却恰好孩子们都能听到,语气微带的颤音拿捏得正好。
我略满意的想,有段时间没用,还好没出错。
至于其他人的眉眼官司?我没在意,只是忽然想起原本情节是不是墨多多在天蒙蒙亮就鬼哭狼嚎把其他人吵醒的?
“……”
看着窗外的艳阳天,又想想可能半夜蹲在门口守着一直到现在的姑姑,苦着脸希望这几天不要被告黑状也不被穿小鞋。
在触及某人的眼神后,我觉得希望渺茫。
嗯,要不往小说里夹杂私货吧。
于是我琢磨这情节该如何下笔。
还没想明白,就见姑姑出去后,多多立刻窜过去关上门,确认门关严实后才神神秘秘的掏出个纸条示意我们看。
倒也难为他揣着个大秘密却没对姑姑一秃噜说出口。
虎鲨问:“多多,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拿到的?”
多多难得没说话,只隔空碰了碰脸上的擦伤,皱眉发出抽气声。
我们立刻懂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多多没有在姑姑面前拿出来,但我们还是默契的围成一团,挤挤挨挨去看纸条上的内容。
墨多多小心打开纸条,狰狞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配合的发出压抑的惊呼,婷婷握住我的手。
墨多多摩挲着字条上的字迹沉吟,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
婷婷:“要不,把这字条拿给你姑姑看?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墨多多苦着脸说:“姑姑刚刚问我的时候我没想起这东西。婷大人,你说如果我现在把这字条拿给姑姑看并说这是我们刚找到的,可能是乌鸦身上掉下来的,你觉得姑姑会不会相信?”
那必须信。
婷婷却道:“……这就像文羽他们跟老师说暑假作业落家里一样。”
那可信度很低了。
虎鲨看看婷婷又看看多多,出馊主意:“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外边抓一只乌鸦,就说这字条是从它身上找到的。”
扶幽慢吞吞道:“那……我们该怎么……抓乌鸦呢?”
好问题。
我隐晦的看向门口的镰鼬,无法被世人所看见的生物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在门口,几乎跟查理紧挨着,把我们的谈话一字不落都接收并传递到主人耳中,无神的双眼倒映出我们一行人的身影。
我不由在心里指指点点:在房间里放镰鼬跟装监听器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要怎么解决?杀个回马枪还是又叫鸟闯屋里?
我看着其余人发愁的样,缓缓道:“要不,我们去找别的大人问问?”
这比向姑姑开口要容易,墨多多当场拍案说就怎么办!
至于找谁,墨多多有些为难。他只其他小伙伴早来一天,第一天被噩耗打击得不想出门,第二天去接小伙伴顺便看看这乌鸦城的风景,这下说要去找其他大人解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只得下山边走边看。
说不定能一下找到,墨多多怀着美好的期待。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姑姑,只看见她留下的早餐,就先吃了再下去。
虎鲨直呼好吃,连吃两个大肉包还犹嫌不足,看着还能再吃三个。
哎呀,要是由着虎鲨继续吃,怕不是这一个上午都浪费了?好在虎鲨的脑子还惦记着字条上的内容,无师自通的把它和宝藏划上等号,于是拿了两个在手上便催着墨多多快点。
墨多多跳下台阶,冲屋顶上站着的乌鸦哼哼,见那鸟提起翅膀作势起飞又忙不迭扭头下了山。
被落下的我们倒也没生气,只是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笑。
虎鲨毫不客气笑出声,他大约是想说还没下来的鸟就把你吓成这样,可转眼那乌鸦施施然落到离他只有几十步远的地上,侧头打量,又蹦跳着离他近了些。
虎鲨瞬间哑火,梗着脖子坚顽强的说了句不过如此,转头以不比多多慢的速度溜下山。
那乌鸦见一下跑了两个人类小孩,发出类似嘲笑的鸟叫,拍拍翅膀飞走了。
扶幽说:“这乌鸦城的乌鸦……可真像人啊。”
婷婷打了个哆嗦:“别瞎说,应该是乌鸦通人性才对!”
我握住他们两个的手腕,说:“多多他们还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等下了山,看到住在这里的人的脸色,我才发觉这地方似乎不仅仅是给墨多多考试用的场地那么简单。
这里的人不说瘦的皮包骨,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眼底隐隐泛着红光,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我几乎要怀疑这里有其它地方合法中国不合法的管制药物。
然而,这不对劲的地方应当在我来到这儿的第一时间便发现,可我却以轻松闲适的心态对待考试,以至现在才得知这里不对劲。
当真是和孩子们一起玩,把自己也当小孩了。我暗自提起精神,小心打量周围,提防后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
婷婷凑近我,小声道:“你也觉得这里的人有点奇怪对吧?”
就算是心再大的人,看到如行尸走肉的村民也会感到心悸。虎鲨走路都有几分束手束脚。
可被婷婷这样一说,我又调整心态再观察他们,这异常表现得太刻意了,好像巴不得孩子们看出来一样。难不成这也是考试的一部分?这一想,又不知要不要稍微放心。
还是提着吧,落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醒醒神了。
握住婷婷的手,本想叫她安心,却忘了自己身体不好,早上吃饭的热气和外面的太阳光都暖不了这手,把婷婷冰的一个激灵。
婷婷低头一看,又看了看我的脸,忙说:“也许只是其它人出去打工了,留在这里的可能是生病的人。”
她心里想着,星星几天前才被那群坏人抓住当人质,然后遭了旧教学楼的装鬼撒血浆吓唬人的事,现在又到了荒凉的地方碰见一看就不对劲的人。平常也没遇到这么多坏人啊,怎么星星每次跟我们出来玩都能遇到这事?希望星星不要因为这个就不爱找他们玩了,努力转移话题让我开心。
我则忧心婷婷会因为我的身体情况把我撇下,配合婷婷作出注意力被转移的样子。
扶幽在背后看着我们互动:“……”
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友谊吗?
前头墨多多也不知道打听出了什么,脸色难看,婷婷跑到前面去看情况。我不由嘀咕这姑姑出的题怕是给人上了强度。
一下就叫一村的人来当题面,不可谓不大手笔。虽说循序渐进,这步子是不是一下迈得太大?
骤然变大的考试场所让我心下焦急,恨自己忘记带上终端也恨这地处偏僻没有个电子设备找海外教授叫他透个底,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看见查理后第一时间把《查理九世》都记下来。
所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言灵啊?!编教材的人为什么不把那些言灵也一起编上啊!因为不太好排序就当没有这个言灵什么的真的会坑死人啊!
“别担心……”慢悠悠的腔调,我一惊,抬眼撞进扶幽半耷拉的眼中。
扶幽说:“……会没事的。”
我:“……”
虽然是这样讲没错啦……但也不能保证负责布置的人灵机一动徒增波折。
我拿起走之前带着的相机,给扶幽拍了个照,背景是双目空洞的村民们和荒凉的房屋。
扶幽身形消瘦,脸上苍白眼下还有黑眼圈,加上他偏好浅色系的衣服,在照片里竟然与村民诡异程度不相上下。
我晃晃相机,又看了几秒,拉着扶幽一起重新拍了一张。
这张更鬼。
……果然是这个地方的色彩有问题,就像黑贝街那样。
我若无其事的把照片揭过,扶幽很是好脾气的任我折腾,见照片删了也没出声。
婷婷在前面发出短促的尖叫,说坟墓里的骷髅要出来了!
扶幽腿脚一软就要瘫坐在地,身体重量不由转移到我身上。
我好悬没有被他压倒。
这也是考试的一环?
这么惊悚的吗?这么不考虑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吗?
姑姑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迅速来到坟墓旁边,冲那具骷髅伸手。
“杨长老,今天这么起那么早啊?”
骷髅发出沉重的叹息:“儿子坟上的草长太多,我过来打理一下,顺便跟儿子说说话。谁知道一蹲下来坑里了,差点爬不起来,人老喽……”
那个瘦得几乎脱相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扶着拐杖站起,转头看向我们。
“这就是你家过来这边玩的娃儿?看着真健康……我儿子那么大时也有那么高……谁能想到他就这样走了呢……我苦命的儿子啊……”
他说着这样的话,颤颤巍巍的扶着拐杖走了。
姑姑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扭头问墨多多手里拿着什么。
墨多多经了这一遭没了找其他大人询问的心思,老老实实把从鸟身上薅下来的字条给姑姑看。
姑姑顿时进入状态,严肃面容让我们去别处玩,还不忘叮嘱别晚得太晚,扭头走得飞快。
我们费劲跟上,险些跑岔气,一路上光顾着埋头追忘记找障碍物挡挡,姑姑只好把镰鼬收回来一心往前冲。
等姑姑跑到镇长家,孩子们终于记起自己应该要找个东西挡挡。等姑姑进了屋,我们一行人也蹲在窗子下听里边的动静。
他们还用非常符合古装剧的偷听桥段的手段,手指用唾液沾湿,在纸糊的窗户上戳出一个洞窥探屋内的情况。
只有一个洞还是太少,能看却听不清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种折磨,为此,扶幽贡献了他特制的“定向窃听器”。
我呆呆的望着扶幽手上粗陋的设备,内心疯狂刷屏:
这怎么搞的?又拆了倒霉哥哥什么工具?扶幽的屁股居然没有打成三四瓣吗?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的心态搞出这种东西的?!
……总之,扶幽的心理健康必须时刻关注,我不想祖国诞生一个随时制造炸弹的科研疯子,也不想在学院里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