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丁姒再也没有见到过谢楚之,就好像之前的那一面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如梦初醒,一切都化作虚无的泡沫一般在现实的阳光下绚丽一瞬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破碎了。
手机里置顶的聊天框也丝毫没有动静,就连一句简单的问好都不曾有,只停留在那条好友通过验证上,丁姒盯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明知道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却还是像个固执的傻子一样痴痴地等待着。
更何况,谢楚之根本就不记得她是谁。
在那段时光里,对于丁姒而言,是人生中无法被复制粘贴,无法被替代的珍贵记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可她的花从未绽开,亦或者说是来不及绽放就已经凋零。
但对于谢楚之来说,他们根本就是两条永远不会有相交点的平行线,在他的记忆和青春里,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丁姒的影子,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留下过印记。
想到这里,丁姒忽而就觉得眼眶微微一阵酸涩,窝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那一小块间隙,整张脸都埋进了怀里的抱枕,整个客厅寂静无声。
黄昏时,窗外暖橙色的夕阳渲染着整片天空,丁姒望向外边的景色,眼里落寞的情绪又收起来了几分,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她不能也不该再这样感情用事。
这是她成为大人后学的第一堂课——理性。
收拾好略微糟糕的情绪后,她出了门准备去店里,李阿姨突然请假说要回家一趟,难得的休息时间就这么泡汤了,丁姒只能在心里暗暗责怪天公不作美,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她刚进店门的那一刻,外边儿才下起了雨。
她窝在收银台前,看着玻璃门上挂着的雨珠,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透明雨衣里穿着熟悉的制服的人,她不禁呼吸一顿,眼神聚焦在那个人的身上。
可只是一眼,她看清身影的第一眼,她就分辨出来,那不是谢楚之。
至于是谁,对于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脑屏幕,殊不知外面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林清竹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坐在店里的人是丁姒,当即就掏出手机来给谢楚之发了条语音:“别说哥们儿不帮你啊,你不说你碰不上那小美女老板娘吗?现在我在这边儿出外勤,人家就在店里坐着呢,你要是来腿就倒腾快点儿。”
发送出去后,他不禁砸吧砸吧嘴:“这很难遇到吗?怎么我一来就碰上了?”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丁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时间和外面的雨势后最终还是决定收拾好东西和柜台之后就关掉了店里的灯,拿着伞就准备回家了。
林清竹回头的时候正巧撞上丁姒将店门上的牌子翻转过来,他心中暗道不好,看了眼手表盘算着谢楚之还要多久才能赶过来。
“小老板娘!等等!”
林清竹出声叫住丁姒的时候,丁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回过头就看见林清竹站在十字路口冲着她招手:“小老板娘!这儿!”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可丁姒还是撑着伞走了过去:“有什么事吗?”
林清竹有些欲盖弥彰地搓了搓身上的皮质雨衣,不好意思地笑着开口:“我看你店里今天关门儿挺早的,本来还想着下班去买点儿咖啡蛋糕什么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丁姒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看天气不太好,想早点儿回去休息,我今天没骑车来,临时来店里换班的。”
“你今天,在这儿值班站岗吗?”
林清竹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今天这下雨路况不好,你也知道平常这个十字路口车多人也多的,单位怕出交通事故,就让我们在外面看着。”
丁姒点了点头:“那还真是辛苦,我也不着急,给你做好咖啡再打包些蛋糕小点心什么的,给你们同事都带回去些吧,这天气怪辛苦的。”
“这算我账上,不收你们钱,就当是送温暖了。”
丁姒笑着说道,嘴角边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眼尾上挑,林清竹这时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丁姒总是给人一种春末最后一株花的感觉,春暖花开之际她隐匿于花丛中毫不起眼,可到了某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她又总会吸引人的注意。
不可置否的是,十六岁的丁姒和二十六岁的丁姒是完全不一样的。
十六岁的丁姒像枯黄的野草,二十六岁的丁姒则像一株纯白的茉莉花一样让人心生杂念。
丁姒转身回了甜品店,林清竹看着她风雨中瘦削的背影,心中不禁咂舌:“谢楚之这小子眼光还怪好的。”
“话说他从哪儿赶过来的?踩单车也要到了吧,干嘛呢这小子?”
丁姒回到店里穿上围裙后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她不知道林清竹的同事有多少,但看着这个十字路口的工作人员也不算多,索性就简单地堆满了一个保温箱后撑着伞抱了过去,林清竹连忙小跑迎了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我来吧我来吧,你这也太客气了。”
丁姒见状便也没有多加推脱,毕竟她确实在风雨中岌岌可危。
“不用客气,辛苦你们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林清竹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咖啡都险些洒了出来,可还是没有办法拖住她。
“兄弟诶,我也没辙了。”
谢楚之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林清竹蹲在路边一口咖啡一口小面包地看着他稍显狼狈地走过来,手里麻利的收起了只吃了一半的面包站起了身。
“来这么早呢,人都飞了。”
谢楚之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关店的大门,心中顿时有些空落落的:“算了,以后还有机会,案子重要。”
林清竹斜了他一眼:“看来本事大还是有烦恼的,你都被薅过去无偿加班多少次了,自己组里没业绩,跑去别的组冲业绩了?”
谢楚之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少胡说八道了,能干就干。”
“她往哪儿边走了,雨停了我应该还能追上。”
林清竹很想给他一下,但是无奈与自己根本就打不过谢楚之,只能告诉他:“往那边走了,春华路……等等,春华路是不是那个……”
林清竹和谢楚之对视一瞬,只听见林清竹大骂一句脏话,跟着谢楚之一起像是崩在弦上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千万,千万不要这么倒霉……
刚走没多久雨就小了些,直到完全停下,湿漉漉的空气里还带着雨后潮湿的气味,丁姒收了伞,步子迈得不是很大。
丁姒走路时不喜欢目视前方,她讨厌跟所有陌生人有眼神的交流,这种讨厌来自于内心的自卑和害怕。
这或许也是谢楚之不记得她的原因,因为她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和谢楚之对视的瞬间。
夜晚的小路安静得出奇,耳边只剩下风划过树叶间的声音,昏黄的路灯照着这条小小的石板路,小县城也许就是这样,静谧但却别有风味。
回到这里的最开始,丁姒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见到谢楚之了。
像他那样热烈闪耀的人,应该也会去繁华的地方闯荡和追求,可她唯独没有想到,谢楚之也回到了这里。
雨伞拿在手里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了。
眼前忽然出现的影子让丁姒不得不停下脚步,抬眼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长外套的男人,她顿时生出一股不安的情绪来。
那个男人忽而笑出声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恐怖又惊悚,他双手牢牢裹着外套的两边,丁姒像是猜到了什么,可害怕吞噬着她全身的神经,双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处泛白。
那个男人开始有所动作打开外套的那一刻,丁姒的大脑早已宕机。
“丁姒,回头!”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丁姒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
循声回头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被包裹住,鼻尖萦绕着的淡淡的烟草气息像是黏上了丁姒,落入怀抱后,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谢楚之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又红了眼,又为谢楚之红了眼。
谢楚之带着浑身的潮湿气拥住了她,轻声安抚着:“没事,没事了。”
“别害怕。”
感受着怀里女孩儿的微微颤抖,一滴滚烫的泪落入了谢楚之的脖颈间,他顿时身子僵硬了一下,大手抚上她柔软的发顶。
“谢楚之,我……”
想说的话被呜咽一并吞下,丁姒没有说出口,也没有回抱住谢楚之。
她想说,她害怕。
不论是什么,她都是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