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藏起银子，只提着一贯铜钱进城。
按明末来算，一贯铜钱相当于一千文，足够她买一套体面的成衣，都是古代应该大差不差。
江璃谨慎地挑了一家外饰简陋的成衣铺子。
走进门，一个清秀水灵的姑娘跑过来，身后拄拐的老婆婆缓缓跟着。
“玉萝，去拿记单。”老婆婆示意身边的姑娘。
紧接着扭头看向江璃，“想定什么样的？”
两人看上去都很和气，见到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江璃依旧笑如春风，好像丝毫不介意她的身份。
江璃松了口气，她真怕自己被赶出去。
“我想挑成衣。”
“成衣？我记着是还有不少……哦，这里！小姑娘，过来这里。”
老婆婆拉开帘子，亮出里边一排五颜六色的衣裳。
“你这个年纪，穿桃粉色的应当好看。”玉萝也跑过来，取下几件在江璃身前比划。
烟粉罗裙如春桃初绽，裙摆用银线勾着半开的海棠，走动时花瓣随褶皱舒展，腰间束着月白绦带，结扣处垂下玛瑙小铃。
叮咚声中透出甜津津的少女气。
只是江璃瘦得皮包骨样，脸上白惨惨的，穿着不像少女，倒像是死了三天来索命的冤鬼。
玉萝不死心地又挑来一件绯霞色对襟短襦，配素纱披帛，衣缘滚着玉兔捣药纹，日光一照便浮起层绒绒的光晕。
这件更像鬼了。
就在玉萝试图去拿第三件时，江璃连忙打住她，指着最角落处的黑衣，“我想看看那件。”
那件……
玉萝定睛看了一会，犹豫着取下来。
“这件样式很老了，还是上上上上年流行的式样，颜色也不大好，死气沉沉的……”
玉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论说死气沉沉，她前面的这个小姑娘貌似更盛。
“试试。”
江璃不在意地伸开手，脑子里盘算着它的价格。
款式老，放的久？
那说不定还不用一贯钱！
“那就试试吧。”玉萝撑直外衫，套进江璃的胳膊。
裙身剪裁简单，没有多余的刺绣，布料顺滑透气，方便活动。江璃站在铜镜前，看了一会。
比那两件正常多了。
玉萝点点头，“确实还行。”
宽大的衣袍掩住江璃过于纤细的胳膊和腿，黑裙及腰，显得人高挑修长，苍白发青的肤色也衬出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性。
至少，看上去终于像个即将及笄的姑娘了。
“玉萝姑娘，来两尺棉布！”
户外有人喊，玉萝示意她去老婆婆处付钱，扭头又忙去。
“九百文，但这衣服放的久了些，我给你折一折，八百文如何？”老婆婆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
“成。”
江璃刚把钱落下，身后又传来对话声。
“咱青云城今年可真是热闹。”
“那是，青云宗五年才开一次宗门，多少想寻仙问道的人家就指着这时来青云城呢。”
“诶！要我说，入青云宗是小，入宗三年后被中三州挑去，那才是一生无虞，祖上有光了呢。”
“……”
“诺，这些就够了。”老婆婆把红绳串着的一百文还回去。
“嗯。”江璃回过神。
*
江璃没在青云城待太久，去市场买了菜和炊具，回到破庙。
天空染上一层绯霞，破庙前轮椅上人影绰约，白绫随风缓缓飘动，浑然岁月静好。
谢悬玉在等她。
似有所感，他抬起头，唇角漾出一抹笑意。
“你回来了。”
成年人灵魂的江璃听着，感觉有点怪，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她随便嗯了一声，进庙里摆上炊具开始生火。
身后轮椅转进来，江璃一回头就对上那张无暇白玉似的脸，正认真地“盯着”她烧菜。
猛地一怔。
这人真的瞎了吗？江璃再次怀疑，不过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江璃扭头开始撒调料。
火烧得正旺，江璃把锅一盖，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我今天去青云城，看到有人去青云宗求仙问道，你也会仙术，你是那的弟子吗？”
“不是。”
谢悬玉显然没把青云宗放在眼里，指着锅问她，“这是什么？”
“烧鱼。”江璃打开锅盖翻了个面。
昨天晚上那顿没调料的烤肉，她只有在快饿死的时候才吃得下。
烧鱼就是现代最普通的做法，鱼先去腥，再用油煎过一遍，再浇汁烧一遍，洒上葱花香菜，香气四溢。
江璃先给谢悬玉盛了一碗饭，挑着鱼没刺的部分沾汁盖上。
“尝尝。”
谢悬玉向她道声谢，接过碗，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
“你手艺很好。”他夸赞道。
两人吃完，坐在门前看了看星星，各自回庙睡去了。
*
接下来的生活没什么不同，江璃每天在学阵，去城里之间徘徊。
她本想干起老本行——行医。
但江璃上辈子学的是西医，这里的人一听就望而生畏。再加上青云城处于青云宗山脚下，人们对丹药医修的信任远远大于她。
何况从医最讲究的是阅历，江璃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坐在那就充满了不可信。
连着几天没赚到钱，于是，江璃改变了方向。
她行不了医，但城里各个草堂可以，于是江璃走遍了破庙附近，把整座山的草药都快薅秃了，也才赚了两百文不到。
江璃的银子折了一遍又一遍，依旧一贫如洗。
她叼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坐在台阶上，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山头。
不到两秒，江璃做出了决定。
她要去青云宗。
再不想办法她就要饿死了。
*
江璃跑到青云城，正巧赶上青云宗报名的最后一天。
蓝衣修士站在石边昏昏欲睡。
“陈道三，来人了。”女修士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男人猛地清醒过来。
视线落在不远处正走来的江璃身上，冷嗤一声。
“我赌一块灵石，她最多是个杂五灵根，没测的必要了，咱来来回回测了多少人了？黎国人没几个有天赋的。”
“今年在这招到个风系单灵根的已经很可以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蓝衣修士打了个哈欠。
女修士瞪了他一眼，生气道，“你不想做当初就不要领命。”
“哈，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
“我要报名。”
江璃走到他们面前，
许是因为还憋着气，蓝衣修士瞥了她一眼，没理她，直接走开。
“不用管他。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女修士拿着毛笔问她。
“江璃。”
“江——璃——”
“好。”
女修士放下毛笔，示意她把手放在一旁的石块上，还没来得及叮嘱两句，巨石上就突然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
四周的修士急忙用手捂住眼，江璃也被刺得缩回手。
“这么强的光！”
“这比几天前那个风系单灵根还亮吧！”
片刻，光退了。
众人都看向正中央的江璃。
对面，石块上明晃晃地留下一个字——天。
天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