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正是永安城最热闹的日子。各样的的布幌子在街上随风飘动,招摇的惹人眼,就像挂这些布幌子的人想去争一个台顶的名头。
人多的很,即使吆喝,也还是过得艰难。安知乐被晃得头晕想吐,但只能忍着。毕竟这里是城中心,人多的可怕,吐了那味儿安知乐实在是不能想,不敢想。
他只得掀了帘的一角,来透透风让自己喘口气。外头的人的确多,空气中也仿佛透着热气,但总比车里好。安知乐属实没想到自己晕车的毛病是只要是车就晕。强得可怕,概念神了。他心里吐槽了几句,专心看起窗外的风景。
“系统,这一点也不像个快灭亡的王朝啊?” 红润的面色和活力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被剥削的穷苦人民。安知乐想。
“宿主,安朝不是因为百姓起义灭亡滴~” 系统在安知乐脑内蹦跶。
“那是因为什么?” 安知乐单手撑着侧脸,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窗外,开口询问。 “是……”系统话还没说完,突然没了声。“等等哈宿主,本统得去开大会了。”然后急匆匆的丢下一句话就彻底没声了。
安知乐微耸了耸肩头,又看向窗外。
其实安知乐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穿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被系统生拽过来的。那天他正在扭扭蛋,然后金光闪耀,他就到了一个空间。系统扯着他说了一大堆,最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你可是救世主啊,少女!救世之后你能够获得三十亿哦~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当时鬼迷心窍的……信了。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异世界,跌落地点……在乡下,以一个五岁的男童的身份。
安知乐每当想起来都想骂自己一句。贪啥名啊?贪啥钱啊?被坑了吧?!找都找不到地儿去告。一个五岁的营养不良被抛弃的小屁孩儿?去拯救世界?最值得吐槽的是,他是假的。没错,安知乐他是假的。真的已经死了,这是系统生成的身体。
思绪流转间,马车停了。安知乐收回思绪,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得无影无踪,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安知乐被小厮扶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袖,安知乐慢慢迈向那朱红大门,在掌家的引领下往前厅走去。
道路两旁是延伸向前的廊坊,穿着规整的小厮女仆穿梭其间,低头捧盘。两旁种植着不少名贵绿植花草,传来阵阵芳香。
安知乐脑里练习着系统给他的卡牌来提升他的角色熟练度,外界已经不甚注意。他没注意到拐角迎来的人群,一个躲避不慎还是撞到了一行人最外围的粉袍男子。那粉袍男子嘶了一声,恼火的看向来人。
日光从绿叶缝隙出跑出照在安知乐燕尾青色的交领广袖束腰袍上,衬得那张如玉的脸愈发俊美。
他一时看的忘了生气,反应过来之后一时恼怒成羞,似乎对自己看一个人看得入迷很是不理解。他恼的伸出手单指着他,柔和的仿若女子的声音全是讥刺愤怒:你是谁家子?为何如此不知礼,见了安小国公不行礼?”
安知乐这才缓缓抬起眸子,看向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的那人:一身山矾色外衫,衬着一件霁青色交领束腰袍,腰间系着一古朴玉佩,修长的手里握着一竹卷,那双冷冽凤眸里却透着温润,朱红的唇紧抿着,似乎很是悲伤。
一个充满正气的内里骚包高傲男。安知乐内心定下了第一印象。这是安知乐的小习惯,看人面相。他的直觉还没出错过,虽然话糙,但他不说啊。因为他是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你……你!” 那粉袍男子看安知乐根本不理会他,扭了几步到了安知乐面前揪住了他的衣襟,那浓重的脂粉味熏得他头往边一偏。但这在粉袍男子眼中却是对他不屑的表现,气的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安知乐内心翻了个白眼,似乎早有预判,轻描淡写的抓住了粉袍男子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粉袍男子尴尬的动不了,对上那双依旧平淡无波的双眸,气势顿时落下去三分。“你……可知我是谁?还不放开!”他哆嗦着嘴威胁着。
“不知,也不想知。”安知乐冷淡的回应。“这次某就不计较了,请走吧。”他松开了手,抚了抚袖,又向前走去。“掌家的,请领路。”安知乐从边绕开了那群人,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如同泼了油彩,精彩得很。不过安知乐却是不看,只在路过安则礼旁瞥见了安则礼饶有趣味的眼神。
“公子,国公……让您去寝室见他。夫人他们都在那里。”那掌家半弯着腰,领着他穿过前厅,直往寝室而去。
还没进寝室前,安知乐就闻到了寝室中的药味儿,他想起系统发给他的剧本,心中了然:这安国公命不久矣。
原著中他的确在这时见了安国公,不过这位安国公先见的是他那位从小生养在身边的“嫡长子”。而把他从乡下找回来的原因,则是因为家规:必须由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安国公并不想让他继承家主之位,把他叫回来也只不过是不能违背家规罢。可笑可笑。安知乐内心冷哼。安知乐知道这老头叫他来做什么:想让安则礼和他共同管理家族。这其中权职分配,不用脑袋想也知道。
安知乐面上不显,跨入了那道朱红雕花的门,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气。重的安知乐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完全,只敢清浅的呼吸,避免那药味儿冲向肺腑。
极力抑制的哭声传到了安知乐耳朵里,他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头戴几点珍珠的夫人坐在满是纱的床沿边哭。床里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招了招手。一个奴婢低声答是,走向了安知乐。
“公子,国公叫您过去。”安知乐垂眸,慢慢走到床前行了个礼“安知乐见过国公。”
“是昱儿吗?你终于来了。”床上那人挣扎着,很是费力的起身。他喘的好似吱呀作响的木门,动一下仿佛都能散架。
叫那么亲密干啥?又不熟。安知乐心里不适,暗暗吐槽道。“昱儿……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嗯?安知乐略微皱了皱眉头,疑惑渐起。他赶忙把系统叫了出来:剧情里没有这一个问候吧?
实在不怨安知乐多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谁知道一个轻微的改变会给历史带来什么影响呢?安知乐抱着谨慎的态度,还是把系统叫出来询问。
不在?啧。安知乐只能开口回答:“多谢国公关心,昱一切安好。”他心里提了提,觉得不安心,主动开口询问:“国公将旻唤来所为何事?”
咳……咳咳……床上的人咳的更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没命。惹得旁边的婢急忙掀帘查看。安国公挥了挥手示意奴婢退下。
终是开了口,不过不是对他说的,而是那夫人:“令仪,你先出去吧,我与与昱儿有些话要说。”安书禾似乎还想说什么。对上安国公安慰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安知乐微微侧身,为这位夫人让了行。
“昱儿,靠过来点。”安知乐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不对,还是不对。这些内容,离剧情愈来愈远了!难道真不成是角色卡影响了他的感觉?虽然系统的确说过这角色卡会影响自身原本的性格,但是此时他就是感觉不对。他无法判断,只能靠了过去。
周身虚弱的气息一下淡了下去。安知乐内心暗道。“昱儿,你可知安朝依何而建?”他并没有回答安知乐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安知乐沉默着。安国公又开始说了起来“安朝……依豪门士族而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安高祖得天助,赢下了那场怀遆之战,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安知乐不语,只是听着。“可是昱儿,你知道为何安高祖能让豪门士族皆效力于他吗?”
“因为……安高祖有帝王之资,英豪般的性格?”安知乐试探着给出回答。
“非也非也,是因为他深刻洞察了人性,识得了人心。更因为他懂得听人言,尊下士。”
安知乐心里一惊,愣是没反应过来。这老头……要说什么?
“安高祖自立业以来,历经风雨,建立了安朝,赐国姓于太祖、林氏。立国之后铲除异己,有了安朝这几百年的安稳……”
安知乐隐约觉得这人嘴里可能吐出来什么惊天话语,果然下一秒,安国公突然停顿了。“昱儿来时路上可曾看见街景?”安知乐答是,安国公笑了笑又问道“觉得如何?” 安知乐如实回答“歌舞升平,百姓欢度。”
安国公摇了摇头,立马接道“假象!都是假象!”他用力的喘着,很是愤努。“安朝……安朝快灭了!”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剩下安国公掷地有声的声音。
安知乐没想到,没想到这安国公能察觉出这种事。他有剧本,知道这事不难。安国公
可是土生土长的土著人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安国公又开了口“昱儿,你……是未来的帝王啊! 为父为了保你性命…只能将你送往了乡下。”
安国公挣扎着下了床踉跄的走向安知乐,胳膊抬起用力握住了安知乐的肩膀,浑浊的双眼对上了安知乐无措的双眸,几滴泪顺着蜡黄皮肤的褶皱滑下,跌落到白色里衣上。“昱儿,你当像太阳一样闪耀!” 安国公沉缓却又坚定的吐出了这句话。
安知乐此时已了然被坑,疯狂的骂着系统这统不可靠,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原著小说!!!
“昱儿啊,家族就交给你了,帮为父……帮我照顾好则礼。”安国公又嘱托道。
安国公看到安知乐神情疑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的笑了下:“则礼此人,有小礼而无大德。”
安知乐内心已经对这位国公,他的便宜爹敬佩无比。安则礼那小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国公还是说的太委婉了些。
安知乐看着眼前这位年迈的老人,掀起了裙摆双膝跪地,惹得腰间玉佩叮咚作响。安知乐双手行礼,头颅微低:“昱定不负……国公所托!!!”
“好……好…好!”安国公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的儿子。眼中满是欣慰。他又慢慢的走向了床,房里暖黄的烛光微落的燃着,摇曳着,却还是不能照满整个寝室,只照得安知乐半张侧脸不停晃动似水波般,似安知乐不停起伏并不安稳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