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是等眩晕感全部消散才醒来的。
脚下是布满青苔的石头，头上是低矮枯枝，四处荒凉破败，飘荡着众多亡魂气息，无一生人，犹如地狱。
她一愣，这是哪里？不过是下家中地窖拿罐酒，发现酒罐下面有个洞，一脚踩空便来到这种...陌生之地。
思考间，一女狐妖从远处快速冲出来狠狠撞向她，差点把她创飞。堪堪稳住身形，洛灵发现一群身形庞大的妖魔已然把她和狐妖团团围住。
“咦，老大，那个异瞳丫头好像不是魂魄，莫不是吃了她能大补？”
“对啊，而且她穿着……甚是奇特。”
“胡说八道些什么，活人怎么可能来阴曹地狱？咦，好像好真是。”为首魔物脸色一变，“那先把她吃了！”
藏于洛灵身后的狐妖浑身颤抖，修长白皙的手攥紧洛灵裙角。
洛灵本想甩开她，但触及到狐妖满身伤痕，突然就不想那么做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妖魔死后要来的地方，但死后不出一天便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狐妖嗓音发颤，已无瑕顾及太多，“有的妖魔为了维持魂魄存在，会选择吞噬其他妖。”
洛灵不解，她是西方灵魂摆渡人，只知无论生前是何身份，何种生物，死后都会变为亡魂被超度。
渡魂分三类，生前行善者圆其愿被渡入轮回，无善无恶者直接入轮回，行恶者魂飞魄散或入地狱。
看此处环境，应该和地狱毫无差别，这些妖魔都是生前行恶，死后互相吞噬吗？未免太多了些。
洛灵觉得不对劲，皱眉道，“你能靠近我一些吗？我的意思是，要是你生前不作恶，我能渡你入轮回。”
未等狐妖回话，正欲出手的妖魔哈哈大笑，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般，“小丫头惯会胡说八道，你们听到了吗？”
“渡魂？渡那只小狐妖吗？也就骗骗那些小妖了，可骗不到我们！”
洛灵蹙眉，“谁骗你们了？”她正欲举起魔杖渡狐妖，为首妖魔挥出利爪，猛地扑向她，打断施法。
防不胜防，她被利爪划伤，胳膊出现一道口子。
为何说起渡魂他们反应那么大？
无数妖魔向着她和狐妖冲来，洛灵一活人只好与一群死魂对抗，但魔杖攻击速度远不如他们肉搏来的实在，这样下去真有可能死在这里，除非把他们全部渡了。
她被妖魔狠踹在地，能清楚感受到一只脚踩在背上。
他们笑的猖狂，掰正她的脸，“今天让小丫头看看骗人的代价，活人是吧，现在就把你变成死人。”
“是吗？”洛灵眸中嗜血，几百年来头一回遇到这种破事，“既然你们已是亡魂，我送你们魂飞魄散，怎么样？”
“哈哈哈，小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众妖魔嬉笑声不决，狐妖眼神落寞，已然放弃希望，反正早点魂飞魄散和晚点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
“姑娘不必管我，烂命一条罢了。”
“哈哈，丫头听到没？她说自己烂命一条。”
紫光幽幽闪起，在洛灵掌心凝成流转的符咒，她挣脱压制，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妖魔。符咒如灵蛇般缠绕住妖魔咽喉，刹那间无数锁链从虚空中浮现，将其困住，魂飞魄散。
“生前作恶多端，符咒便能检测出来，魂飞魄散是他应有的结局，他不配被渡。”
变故过大，一时间那些妖魔懵了，“她该不会真能渡魂吧？”
“能不能渡试试不就知道了？”
洛灵冷笑一声，法杖一挥，符咒如雨点般激射而出。
“完了完了，真能渡魂？惹到祖宗了！”
但求饶已晚，洛灵不会停手，他们大部分作恶多端，被渡后只会魂飞魄散。
说来也是可笑，在西方她被划分到人烟稀少的渡魂区域，导致次次业绩不达标，面临降职风险，如今来到这个陌生之地竟渡了那么多亡魂。
狐妖已被洛灵手法惊艳到，激动的说不出话，“竟然...是真的。”
解决完面前所有妖魔，洛灵停手看向狐妖，“我是西方的渡魂人，请问小姐，这到底是哪里？”
狐妖恍然大悟，原来是外地人，难怪难怪，“姑娘，这里是东方妖魔死后待的阴曹地狱，你往东走，便可穿过结界来到仙界，亦或者魔界。”
洛灵没想到竟阴差阳错来到了东方。
她在想，今日渡那么多亡魂，若也算作业绩该多好，所谓积少成多，到时候再也不用看上层的脸色办事，不用再担心降职，不用再受同事嘲笑。
她也是疯了，一脸风轻云淡的与同事打赌，一年后不拿业绩第一主动辞职。
洛灵轻叹一口气，把那些极其厌恶的破事压到心底，将狐妖渡入轮回后就准备启程回西方，没承想竟在回去路上碰到匆匆赶来的猫灵。
每位渡魂魔女都有一只猫灵相伴，一人一猫会共度许多年。
“察觉你迟迟不上来，我下了地窖，没想到……”
“不必说了，我都懂。”估计也是不小心踩空掉进来了，洛灵看向猫灵抓中那本记载业绩的魔书，有些疑惑，“怎么把它带来了？”
“对，这是重点，渡魂业绩突然涨了好多！”
他把书递给洛灵，洛灵只看一眼就愣住了，的确涨了很多，都赶上之前一个月的了。
莫非在东方渡魂也能涨业绩？！
洛灵向猫灵讲述今日所遇一切，猫灵后知后觉地炸毛：“你该不会想——”
她点头，与其一直待着西方为那一丁点人渡魂，不如来东方渡妖魔，东西两方来回穿梭。
“开渡魂铺！”洛灵眼中迸发光芒，手中法杖如游龙般勾画出牌匾轮廓，“专治妖魔执念，化解往生遗憾。”
“能开的下去吗？”
“当然，你难道不信我？”洛灵摸摸猫灵的脑袋，格外激动，没承想馅饼真掉她头上了，“你还记得东西方出入口吧……。”
“记得，我记忆力你还不清楚。”
“那便好。”洛灵笑的合不拢嘴，“你想不想在东方逛逛？”
猫灵绿眸闪烁，欢快跃起，“想！”
……
一人一猫出去倒是出去了，本打算前往人多的集市，没承想迷了路。
洛灵正思考往哪里走，就没怎么注意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住脚踝，她踉跄着向前扑去，好在及时稳住身形。
低头一看，枯黄野草间躺着个少年，鸦青长发浸透暗红血渍，半张脸都埋在泥地里，肩上斜插着支折断的箭羽，尾端缠绕的靛蓝布条随着呼吸微弱颤动。
洛灵蹲下去打量他那张脸，手忍不摸上去，“啧，还挺好看。”
少年，“……”
他极力睁眼，想要摆脱洛灵那只咸猪手。
她嫌看的不够仔细，想拨开少年挡在半边的头发看看，刚撩开一点，少年突然暴起，枯瘦却有力的手钳住她手腕，翻身将她重重压在地上。
冰凉的剑刃不知何时抵住她咽喉，少年沙哑的质问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你是谁？”
“别别别！”猫灵急的乱叫。
四目相撞的瞬间，萧逸年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下少女肤白如雪，左眼幽紫流转着灵力微光，右眼漆黑如墨，尤其是眼神里的淡漠无畏，仿佛刀刃抵的不是她。
喉间涌上的鲜血呛得他剧烈咳嗽，颤抖的指尖还悬在她颈侧，整个人却如断线风筝般轰然倒下。
洛灵被砸得闷哼出声，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感受着身下柔软，萧逸年脸突然一红，心跳莫名加速，像得了怪病，心脏不受控制似的狂奔。
洛灵看着萧逸年，一本正经的说，“你耳朵红了。”
萧逸年耳尖烧得发烫，想要辩解却忽觉喉间腥甜翻涌，眼前景物突然剧烈晃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彻底失去意识，重重栽倒在洛灵肩头，刀刃也摔在了旁边地面上。
“洛灵，你没事吧。”
她一把推开身上的萧逸年，少年在地上滚了一圈，闷哼一声。
“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猫灵嘴角一抽，“经你这么一推，没事也得变有事。”
话音刚落，远处枯枝断裂的脆响骤然刺破寂静。
“尊上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陌生男声裹着森冷杀意荡开，洛灵已经能感受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和猫灵同时看向倒在地上的人，难道他们追杀的人是他？
洛灵架起地上的人，对着猫灵说，“走吧，再不走咱们得被那些人砍上几刀。”
猫灵已默认洛灵的救人行为，救人渡人已是常态，都成职业病了。
洛灵扶着萧逸年在林间狂奔，枯枝在脚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往结界方向跑，你能进妖魔死亡地狱，他们未必能进。”猫灵拔高声音提醒道。
洛灵咬牙转向，身旁的萧逸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意识模糊间还在呢喃着什么。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破空声中，洛灵猛地矮身，寒光贴着她发顶掠过，削断几缕黑丝。
“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同伙，看来得禀报尊上，众人听令，那个女妖魔也抓回去。”
洛灵眉头紧皱，这是有多大愁？派那么多人追。
萧逸年睫毛轻颤，睁开眼时眼底的血雾尚未褪去，沙哑的声音混着水汽：“松手。”他盯着洛灵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耳尖又开始泛红。
“松什么手？我松了你就得死。”洛灵伸出手把他打晕，语气不耐，“救你这一次，下次我可不管，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洛灵将昏迷的萧逸年甩上肩头，在猫灵的指引下朝着结界边缘狂奔。
身后那些人呼喝声越来越近，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不绝于耳，她能清晰感受到后颈被劲风擦过的刺痛。猫灵急得在她头顶盘旋：“快！结界就在前方！”
两人一猫直接钻入结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师兄，他们去哪了？”
“在附近搜，今日必须把人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