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是东国的公主吗？”

    阁楼外的走道里，响起少年迟疑的声音。

    “……”

    清月沉默，不晓得这又是什么身份来历，只能平静的回答：“不是公主。”

    少年红着脸，讷讷地向面前五官柔美的女子行礼，“那您一定也是贵族出身。”

    行叭，清月淡定的认了。

    “我之前见过东国的商人，当时就觉得，这样柔和面相的人，哪怕喜穿严肃的黑色，脾气也一定是好的，果然，很快我就得到铜币奖赏。”

    看来东国，很大可能是这个位面里的天朝。

    “您也是这样善心的大好人，谢谢您救了我的叔叔，不然我肯定没法活了。”

    少年再次感谢后，看着手中的水果，仿佛被触动了神经般，终于不再瑟缩，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叔叔明明很讨厌我，总是骂我，婶娘走后，更是要赶我走，如果不是哥哥给我饭吃，我早就饿死了。”

    “可就是这样，他却在毒蛇袭击时救了我，可留下我又有什么用，攒不到钱，也救不出哥哥。”

    “哥哥被抓成奴隶后，我只能偷偷去城郊的乱石窟看，向天神祈祷，不要见到他的尸首。”

    “您不知道，城主堡里有咬人的怪物，那些被丢出来的奴隶尸体，骨头都断了，身上没一块好肉。”

    “我真的好怕，怕哥哥哪天也被那样丢出来。”

    “城主堡，是城中心那座高堡吗？”

    清月静静听少年说着，在对方越来越沮丧时，开口问到。

    “是的，”约克站起身，伸出瘦弱的手臂，指向月光下朦胧可见的黑影。

    “即将到来的斗兽节，就在城主堡下的斗兽场中开办，这两日，您便能见到商队带着猛兽进城，来卖给达官贵族参加比赛。”

    很快，清月就在约克的描述中，大致知道了古城这个地域的基本情况。

    以城主高堡为中心，东北方，是连接着高堡的驯兽院和斗兽场。

    驯兽院常年有驯兽队看守，会驯养里面的猛兽，时常给城主小赛几场取乐。

    而斗兽场，只在每年的斗兽节打开，迎接各地贵族商队前来投注比赛。

    东南方，因靠近城门，留给招待贵客和商队，开遍了住馆和商店，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地带。

    很多古城的官员，都住在那里，享受方便快捷的服务。

    再往西南这边，是平民居住生活的地方，平日里靠捕蛇和去商业区找活为生。

    每年斗兽节后，城主夫人会出来放救济粮。

    但仍有人过不下去，会卖身进种植园当农奴，或是因犯法被罚为奴隶。

    平民会犯什么法，饿得偷窃，私采树果，都算在内。

    古城土地范围内的所有树木，皆属于西北区的城主种植园。

    而城主堡内，没有一个雇佣的贫民，包括管家，都是奴仆。

    敢情是全城皆为一人服务，不，应该说，全城都是一人的奴隶。

    这狗屎般的世道。

    “您也是来看斗兽节比赛的吗？”

    小约克说得口干舌燥，没忍住咬口水果，顿时觉得嗓子都水润了。

    “不，”清月盯着那座模糊的高堡看，“我来卖货的。”

    差点被呛到，约克看着月光下肌肤莹白的女子，露出您还在驴我的表情。

    清月又问这些水果和毛毯的来历价值，回屋拿出件棉布，丢到了少年身上。

    让他回去又不肯，只能拿块布挡挡寒，这古城日夜温差不小，可别冻感冒了。

    【叮！因体质经过长时间消耗后得到恢复，您的[身]值加1，当前19点（12点基础值+7点额外值），[体力]值（190/190）已补满。】

    第二日清晨，清月起来练了套鞭子，见鞭法又慢慢涨到2%，心下满意。

    至于[身]值的提升，结合之前[心]的两种提醒，她总结出新的规律。

    “经过反复锤炼得到提升”，是指只要饿了晕了，用技能或药食回复双值，如此循环往复，积累到一定次数，就会达到晋升的标准。

    “经过长时间消耗得到提升”，则是一直熬着，只要没熬挂，探到临顶的界限，就能顺理成章的完成升点。

    而第三种提升方式，她同样从前个副本里观察到了。

    在地底熔岩平息后那晚，[茂林修竹]抽奖后，体形肉眼可见的坚实起来，显然是有直接提升基础属性的技能或丹丸。

    至于有没有第四种方式，她就暂时不清楚了。

    收起九节鞭，清月出门时，楼道里的少年正裹着棉布睡得香甜。

    没叫醒对方，走下楼梯，见到皮肤微黑的少女，有些羞涩腼腆的望向自己。

    看出这是捕蛇队长的女儿，清月点点头，问对方的母亲在哪里，自己有事相托。

    见了妇人，对方身边果然放着织具，上面挂着刚开始做的新织毯，和阁楼地上的样式完全相同。

    从约克口中得知，捕蛇队长的妻子会常常从商店接活，织些毛毯来补贴家用。

    想必挪给她的毛毯也是要交工的，占用了阁楼和这件织毯，得给人家点补偿。

    用炭笔在桌面画出图样，说好价格后，清月领着少女安娜上楼，门口的少年立刻慌张的醒来，不敢看贵人后面的女孩。

    哎呦，有点情况，清月假装没看见少年的羞窘，带安娜进屋，把提前卷好的布匹和绒毛团，交给对方。

    【[绒毛团]（蓝级）：蛮荒“山神”脱落毛发团，有防风功效，可用做保暖填充材料，混沌位面可用。】

    旅行在外用惯了隔脏睡袋，眼下有能用的材料，自然要做个舒适的小窝。

    昨晚觉得冷时，她是靠棉布当被子，才能继续打盹。

    约克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大匹布卷，揉揉眼睛，下意识看向阁楼内。

    包裹货品的棉布包还在，那便是从窗户外送进来的。

    想到昨夜叔叔安顿他的话，让他看好贵人的货品就行，不要管其他事。

    还说从贵女的状态来看，很可能暗中还带了人手，不然那金马交给谁看管，毕竟平民区里，可没有能喂得起马匹的地方。

    咽了下口水，小约克没敢再看，垂头把干净柔软的棉布折起，不知道该不该还给贵女，毕竟自己已经盖过了。

    清月让他拿起就行，她拜托了安娜妈妈做睡袋，剩下的布卷，就当做租住阁楼和做工的报酬。

    这块棉布，算是他今天给她背货的部分报酬。

    这年代布匹能当硬通货，棉布虽不贵重，但这样的质量，也能买上些好价。

    然而刚让少年背负货品，两人往楼下走去，捕蛇队长便领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清月后，商人眼睛霍地亮了，不是因为透视到女子的容貌，而是认出对方身上的金焰流纹轻纱，有多么珍贵。

    看来那护卫说的没错，这肯定是个跑出来假装行商的贵族小姐。

    那么带出来的货物，必然也非同凡响。

    “小姐，这位老板听说您这里有好货，特意找过来的，您看？”

    捕蛇队长见约克背着包裹，担心清月昨日已找到买家，不禁擦了把汗，把商人的目的说出来。

    清月：“……”

    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看来昨天城门口那番作态，没白装相。

    “带够钱了吗？”清月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

    商人也看到背货的少年，当下轻咳声，上前行礼道：

    “自然是带够了，还请您先让我看看货，卖于我，保证让您赚得比卖给别人多。”

    清月看着眼底精光闪烁的商人，向约克点头，又朝躲在父亲身后探头的安娜道：

    “去端盆水过来。”

    “啊，哎、哎！”

    女孩应声跑进屋里，清月坐到捕蛇队长搬来的木椅上，在树荫下，闲适地看着少年解开包裹。

    依旧是买大香皂送浴巾，买中香皂送脸巾，买小香皂啥都不送的三样礼包，货品摆出来后，扑鼻的清新香味，在院中逐渐扩散开来。

    商人不知道这些方正香块的具体用途，他的眼睛，已完全粘在那装着泡沫的水瓶上。

    这是什么材质的瓶子，竟如此透亮，简直比最好的玻璃瓶还来得清透。

    清月昨夜将清水装进塑料瓶里，也从约克那，得知了古城的洗浴文化。

    有点像古罗马时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钟情于泡澡堂子。

    古城周边水资源丰富，城里有河水引入，平日喝的用的都不短缺。

    不过昨天大胡子所提到的“地水”，是专供蛇兽使用的，来源于中心地底水脉，经流城主堡底，需要捕蛇人花钱购买。

    这样充足的上下水路，自然养成了人们爱干净的习惯。

    平民因为衣料珍惜，不敢经常清洗衣物，但冲个澡泡个汤，却是和贵族官差一样的享受。

    传统的清洁物，有贵人使用的动物油脂，或是橄榄油调制的香液。平民使用的，更多是草木灰，而奴隶，则会用尿液净身。

    对，尿液，所以才会被大胡子评为不体面。

    之前在蛮荒副本，同样爱干净的清月，许是戳动了奖池的神经，首次十连抽，便出了[湿纸巾]，第二次十连，更掉了个[香皂]，简直把洗白白刻到了她脑门上。

    等来到第二个副本，偷听完两个大胡子的对话后，又敏锐察觉到，这座古城对清洁剂的需求。

    于是才有了利用现有物资，卖出任务目标价的想法。

    如今商贩主动找来，那么，为达成计划，继续开演吧。

    安娜端着水盆过来，清月让约克随便拿个小香块，交给女孩。

    小约克红着脸递过去，安娜接过来，听安坐的贵族小姐吩咐道：

    “把手弄湿，用那香皂抹手，然后再把泡沫洗干净。”

    目光向父亲征询是否能做，汉子颔首，女孩立刻低头，按照清月的话洗手，涂抹香皂。

    遇水湿润后，香块很快起了密集的泡沫，手指几乎握不住。

    等搓过手背，再洗净双手，表面的皮肤就像是涂抹香脂般，显得十分润滑。

    商人顿时确认了，这是新的清洁用品，和洗液香粉不同，块状的凝固物，看上去很是耐用。

    就算没有那个透明瓶子，这些香块的价值同样不小。

    提出自己也试试后，商人借那块用过的香皂，边洗手，边揣摩里面所含的用料。

    肯定有油脂，还有香水，嗯，还有什么？

    “请问，是否有位黑纱贵族小姐住在这里？”

    商人正思忖着，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问询声，转过头，恰好与老对手的目光对上。

    哦豁，清月提起精神，看向瞬间火花四溅起来的两人。

    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商人的仆役原本留在外面，此时都挤了进来，护卫在自己主子身边。

    捕蛇队长脸色发白，女儿和小约克躲到贵女身边，外面的邻居们，皆在探头探脑的打量。

    最终，还是清月为他解了围，一句吵死了，结束两个老板间的针锋相对，也将满院的仆役清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