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廊道，到达封闭的石砖屋门口时，清月手持滴落黑血的九节鞭，轻轻喘口气。

    欧伦多一直紧紧护卫在侧，手里的矛盾却没来得及使用，而后边的棕发青年，早被贵女那凌厉的绞杀打法给震呆了。

    想到那匹昂扬有素的金马，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个王将之女。

    进入凌乱的取胆室，清月瞳孔一缩，脚步僵硬在原地。

    嘶嘶【好疼……】

    索索【想逃……】

    无数条长蛇被倒吊在铁钩上，卷曲的蛇腹切开，滴答滴答的落着红绿相间的血汁。

    地上到处都是污浊的脚印和刀具，随着往里望去，有同伴的、穿着还算体面的守卫，已被包扎住伤口扶到长凳上，有些像是医者的人，在给他们喂药汁。

    而昏暗的角落里，躺着十几个包裹麻布的奴隶，头脚叠落着，仿佛牲口场里即将被抛弃的病畜，只偶尔发出几声呻吟，代表他们还活着。

    说不出上面的活取蛇胆，和下方的阶级残酷，哪个更人间惨剧。

    清月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本就濒临告急的体力迅速下降，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她回身撑在门柱上，从布包里取出矿泉水，往嘴里猛灌几口，才压下这种恶心。

    欧伦多见到贵女按在木柱上，那颤抖的白皙手指，内心不禁叹口气。

    清月缓过来后，将黑纱遮得更紧，往里边走进去。

    来到受伤的人面前，仔细观察下每人的神色，许是处理过伤口和喝过药的缘故，看守们相对好些，嘴唇的颜色没有奴隶的深黑。

    于是解下布包，放在膝上，迎着棕发青年再度震惊的目光，先救起气若游丝的奴隶来。

    十七针下去，因为中毒时间更短，奴隶们很快便恢复神智，见到救他们的人后，趴在地上祝祷起来。

    是感谢她相救，祝福她安康的祝词。

    取胆室内，喃喃的祷告让医士们停下动作，都看向被女子拿出的琉璃针管。

    然后，清月走向长凳上的看守，再次注射起解药。

    加上之前用掉的两管，每组20针共计20组的解毒针，用掉26管，还剩下374只。

    松口气，看着手中消毒用的湿纸巾，抽出一张抹下沁汗的额头，又取出水瓶补口水，以缓解放松后的饥饿感。

    【叮！因体力经过长时间消耗后再度补充，您的[身]值加1，当前20点（13点基础+7点额外），[体力]值（200/200）已补满。】

    瞬间活力满满起来，收起瓶子，扫了眼没有针管落下后，清月站起身，向欧伦多示意下，走向室外：

    “那些蛇，会怎么处理？”

    欧伦多听着贵女平淡的声音，低声回到：“平日里嫌费事，会丢到石坑里，最多半月就死了，这些、这些我会向长官申请，早点处理掉埋了。”

    “……”清月垂眸，轻轻嗯了声，没再说话。

    万物生灵有万物生灵的活法，可这样非自然因素的痛苦死去，确实过于残忍。

    想到幼时那条被霸凌者和她抓来丢去的草蛇，不禁庆幸，最后被尖叫的老师放生时，还是活蹦乱跳的。

    “唉呀，贵人啊，您看这，城主大人刚听小的汇报您的事，当即高兴的说要连夜宴请您，好卖下那些解毒剂呢！可我听说您给那些贱奴用了，是不是剩下不多了？”

    前方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清月抬头，看向廊道上踉跄走来的驯兽长官。

    恢复的够快啊，都给奴隶主打报告去了。

    看到贵女没有温度的黑亮瞳眸，长官后背哆嗦了下，但还是没忍住怒火，回手打了下扶着他的妻子：

    “都怪你走得慢，这才耽误了时间，真是可惜，不知道现在把那些奴隶的血抽出来，能不能提取出解药？”

    我日你大爷的，清月握紧鞭身，差点就朝那张畜生脸抽去。

    真想说你体内也有解药，不如我和城主提个议，先把你抽血试验下好不好？

    突然，余光中黑光闪过，一条两米长的大蛇，竟从廊下草丛里飞速蹿出，卷住了咒骂男人的脖颈。

    只听咔嚓声响起，张嘴的长官赤眼凸起，头部诡异的歪到一边。

    发生的一切只在瞬息间，清月都来没得及做出反应，怔怔看向缠住男人肩颈的那条大蛇。

    随后，那蛇头顺着她手中发出的铁节摩擦声回转，露出了赤红的双瞳。

    下一秒，便松开缠绕，蛇身借力跃起，朝自己扑来——

    清月瞳孔瞬间紧缩，眼前血口大张的蛇影变成了慢动作，在视野中拉长，暴露出最薄弱的关键处。

    淬亮的九节鞭宛如游龙出水，尖锐的鞭头猛地扎到蛇的七寸上。

    大蛇瞬间吃痛地跌落下来，清月飞身上前，一脚踩在怪物的脑袋上，长鞭卷住甩动的蛇尾，全力一扯，将长蛇撕成了两段。

    【嘀！恭喜您清除1只古城内彻底发狂的生物[长蛇]，战斗任务已更新（21/50）。】

    【嘀！技能[鞭法]熟练度升至8%，持鞭类武器攻击时，将额外增加当前[身]值8%的伤害，请您再接再厉。】

    【叮！因神智经过长时间消耗后高度集中，您的[心]值加1，当前16点，[精神]值（160/160）已补满。】

    神清气爽的清月收回脚，看向还在地上扑腾的蛇尸，心想果然是小BOSS，1只顶寻常5只。

    还有，她终于能确定，彻底发狂的生物，是没有语言系统的。

    这是个好现象，能将那些还有感知的猛兽区分出来，未免后续有所误伤。

    危机解除后，在场几人渐渐回过神，长官的手下最先做出反应，趴到脖子歪断的男人身上，大声哭喊起来。

    其次是欧伦多和棕发青年，两人对视一眼，也赶紧叫出声，唤更多的人过来。

    清月看向青纱滑下露出嘴角淤青的妇人，对方神色间仍是不可置信，发现自己在看她后，顿时手忙脚乱的找出干手绢，捂在眼睛上，推开手下趴了上去。

    然后，就开始嘶声裂肺的哭嚎起来。

    都是人才。

    没想到耽误了点时间，妇人还是做成了寡妇。

    清月仰头望天，同样来句虚伪的“天神保佑”。

    “天神保佑，大人蒙神召唤，已经升天了。”

    医士很快给驯兽官下了死亡证明，示意可以拉走埋了。

    擦干净鞭子，清月想着等人散了，再问问欧伦多，这些红眼毒蛇还有多少没抓回来。

    守卫搬起前任长官时，妇人遮着面走来，往她手里塞了件“解毒礼”，极其轻声地道：

    “城主贪虐，请贵人务必小心应对，如果、如果可以，请您救救夫人，夫人她、可能活不久了……”

    匆匆说下几句话，妇人就追着守卫们离开了。

    清月握紧手中的宝石，内心一片冰凉。

    【[蓝宝石]（蓝级）：成品，当前1颗，每格最大叠加数20颗（1/20），可兑换400金，混沌与现实位面可用。】

    那个城主夫人，不是会在每年斗兽节结束后，出来放粮吗，像是有实权的样子。

    怎么会活不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驯兽官荣归天地后，就带走城主要夜宴她的消息，再没过来人请她去高堡。

    清月暂时稳下心，和欧伦多等人继续搜寻毒蛇，将战斗进度推进到35只，[鞭法]熟练度也升至10%。

    眼见找不到剩余的发狂毒蛇，清月最终前往猛兽园，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兽吼。

    嗷嗷【好饿～】

    呜吼吼【水难喝……】

    叹口气，由欧伦多领着，见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各种猛兽。

    为防止意外，贵族所属的猛兽，是不会给别人展示的。

    所以，清月并未见到那只雄狮，还有已被买走的怀孕花豹。

    而其余商人花大价钱运来的，皆在百金以上，更有甚者，还买到了千金。

    清月看着笼子里，白天到来的那只三米多长的鳄鱼，耳畔传来对方暴躁的嘶声。

    【好挤～】

    这号舍确实狭窄了些，如此的情绪积攒下，等后日斗兽节开启，怕是要撕碎眼前所有的障碍物。

    她不能反用兽语来安抚猛兽，以防被认为懂驯兽之法，会让城主更为关注。

    离开不断摆尾抽打墙壁的巨鳄，来到狼群所在的笼舍。

    狼群因为将狼王和狼后分开，母狼和幼狼分开，更是焦躁得厉害，有的母狼甚至咬住铁笼栏杆，嘴里都淌血了还不停止。

    而看不到的另一处，是几只嗷嗷叫唤的小狼。

    清月实在看不下去，离开这些待买区，到城主自有的后舍探查。

    她不可能让管事给喂食，或是改变圈养方式，这些都是每年斗兽节前，固定的饿兽激兽手段。

    管事若违规做了，也会遭到严格的惩处，因兽为难人那是本末倒置。

    期间欧伦多告诉清月，如果有猛兽卖不出去，城主大人不会让商人白来，会尽数买下，留做后续的斗兽表演。

    随着越走越深，清月越来越平静，她暂时摒去怜悯和杂念，想起这次副本的灾祸情况。

    上个副本是天灾居重，完成战斗任务时可以得出，黑山的生物因吞食硫磺或山灰毒染发生异变，从而侧面推出火山熔岩喷发的迹象。

    但这个副本却是人祸居重。

    战斗任务是清除城内彻底发狂的生物，目前以驯兽院内的毒蛇为主。

    她却记得小约克曾说过，堡内同样有咬人的猛兽，被丢到乱石窟的奴隶，身上骨头都碎了。

    所以，除了驯兽院内，城主堡里，可能还有狂兽。

    只是她不清楚，这些蛇兽为何会发狂，根源又在哪里。

    古城捕蛇是多年来的传统，取胆室就能看到，主要目的是取蛇胆。

    取出后，会送到城主堡内，不知道最终是用来制药，还是买卖。

    棕发青年曾提叙过，最近这段时间，毒蛇才变得发狂赤目起来，但喂养方式，却和之前并未有什么差别。

    而兽类完全发狂，需不断受到刺激，最终意识尽丧，彻底成为失控的杀戮躯壳。

    可若是正常驯养没有外来刺激，那就只能是内里供给出现了问题，譬如呼吸的空气，饮用的食水。

    食…水……？

    “【水难喝】？”

    清月顿时想到之前听到的猛兽低嚎。

    同时，在平民区街巷首次遇见发狂毒蛇时的经过，也浮现在脑海中。

    当时大胡子男说过，刚喂了地水，难道，是出在“水”上面？

    小约克曾说过，这古城专门提供兽蛇所喝的“地水”，是需要花钱购买的。

    而地水，来源于中心地底水脉，会经流城主堡底，之前没出现过任何问题。

    那么，事故频发的这段时间里，究竟是哪块出现变化，才会让水质变得难喝了？

    甚至，还产生了可能催发生物发狂的强烈毒性？

    思及此，清月不禁微眯双眼，透过后舍院墙，遥遥看向远处的黑暗高堡。

    人祸的源头，正顺着她的直觉指引，逐渐地，聚焦到那里——

    城主地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