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尉迟临和贺兰瑾走出房门,在院中站定。

    贺兰瑾手持玉笛,轻轻敲击掌心,沉思片刻后开口:“尉迟兄现在可有空闲?不如陪我去亭中饮一杯。”

    “我现在无心……”尉迟临刚想拒绝,瞥见贺兰瑾饱含深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他是有事相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贺兰家的宅院依山傍水,滴翠亭更是临湖而建,二人对坐于亭中,桌上摆着美酒佳酿,贺兰瑾举起玉杯:“尉迟兄,请。”

    尉迟临无奈:“贺兰兄,你知道我无心饮酒,直接说正事吧。”

    贺兰瑾清浅一笑,将手中玉杯轻置于桌上,随后肃了神色:“尉迟兄对那江家小姐了解多少?”

    尉迟临气息稍滞,拧眉看向贺兰瑾。

    “贺兰兄,这是何意?”

    贺兰瑾眸色深深:“江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归家不过半月,江家就满门被屠,独留她一个活口,你不觉得此事过于巧合?”

    “我师妹不过是一个死里逃生的弱女子,况且你已探过她脉息,她身上毫无修为灵力……”

    “正是因为她毫无修为灵力。”贺兰瑾口吻平和,却字字紧逼,“如何能在魔族手里活下来?”

    “那可能是因为……”尉迟临顿了顿,一时想不到为江水月辩解的说辞,只得端起面前酒杯,一口饮尽。

    “你找我若是为了此事,恕我不能再奉陪。”

    ……

    贺兰家不愧是世家名门,床褥都是丝绸锦缎制成。

    这么舒服的床不睡白不睡。

    江水月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不到半刻就沉沉睡去。

    侍女碧痕站在她床头,先是目光幽幽望向窗外,随后又看向她。

    江水月将丝绸被子拢在胸前,放松地翻了个身,这屋子萦绕着股若有若无的兰香,抚平她心中的紧张不安。

    睡梦间,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指腹从脸颊一路划向嘴唇,轻微摩挲着她的唇瓣,令她生出些许痒意。

    江水月瞬间被惊醒。

    什么鬼?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碧痕的脸近在咫尺。

    她眼眸微微泛红,目光凝在江水月脸上,像在看什么珍奇宝物。

    这个侍女吃错药了?

    还是对自己一见钟情?

    江水月吃力地抬起虚弱的手臂,按在她的手背上,疑惑质问:“你在做什么?”

    碧痕没有收回手,冰凉的手指从她的唇瓣向下,缓缓移到她脆弱的脖颈间,虚握成拳。

    “水月,不过半月不见,你竟不认得我了?”

    “………”

    不认得,你哪位?

    还水月,叫这么亲热。

    江水月蹙起眉头,原主一个魔修,在回到江家前,怎么会认识贺兰家的侍女?

    对了,魔修……

    除非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侍女,而是魔修。

    碧痕见江水月神色松动,转瞬露出微笑,收回握在她脖颈上的手,抓住自己发髻上的一支发簪,轻轻转了转。

    下一秒,她的整张脸如被揉搓的面团一样不断变形,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一会儿变成方块脸,一会儿变成瓜子脸。

    江水月:“……”

    折腾半晌后,那张脸终于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张男子的脸算得上英俊,只是脸色过于苍白,眉毛疏淡,瞳色是血迹干涸后的暗红。

    跟个吸血鬼似的。

    等等,暗红色的眼睛……

    江水月想起来他是谁了,她的手不自觉发颤,靠在被褥上的后背渗出冷汗。

    天底下哪有员工不怕老板的。

    何况她的老板还是个魔君。

    夭寿了,老板怎么亲自跑到贺兰家来了!

    江水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痛。

    原主的老板,魔君怀宵,在小说里无疑是个伏地魔般的存在。

    原主可没少受他的罪,动辄打骂不说,还在原主身上下了一层禁制,如果原主背叛她,便会遭到反噬,受钻心之痛。

    “呵呵……”江水月干笑两声,低眉顺眼,不顾喉咙的灼痛开口,“您怎么亲自到这来了。”

    魔君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看你任务做的怎么样,有没有被识破身份…而且我也不是亲身到此,这不过是一具我的分身罢了。”

    ……我这刚被尉迟临救走才一天,老板这么心急的吗!

    江水月只记得系统随地发布大小任务,倒是忘了还有个魔君时不时督促她刺杀尉迟临。

    双面夹击啊。

    江水月心里问候了魔君祖宗十八代一遍,面上却仍挂着讨好的笑容。

    “君上放心,属下已取得尉迟临的信任,待伤势痊愈,必能完成任务,取他项上人头。”

    说到“伤势痊愈”四个字,江水月特意加重了语气。

    言下之意,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怎么去刺杀?

    “已取得尉迟临信任?”魔君眯起眼睛,“我看他对你甚是关心,假以时日要取他性命自然不难,只是……”

    魔君顿了顿,目光紧锁江水月。

    “他年少有为,又是一表人才,钦慕他的女子众多,他亦未曾有道侣,水月你身为他唯一的师妹,可谓近水楼台……”

    江水月立刻反应过来,她的这个老板正在给她上眼药呢!

    她急忙道:“属下绝不敢背叛君上,更何况……”

    “嗯?”魔君眼神示意她继续。

    “更何况尉迟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大实话,因为我喜欢的是贺兰瑾那一款。

    魔君陷入沉默,红眸幽深。

    片刻后,他颔首道:“既如此,等你伤势痊愈,尽快寻时机刺杀尉迟临,此外,我在贺兰府安排了一个内应协助你。”

    “是谁?”

    “时机一到,他自会与你联系。”

    还卖关子呢。

    魔君又转了转头上的发簪,面容变回侍女碧痕的样子。

    “还有,那个贺兰瑾……”

    贺兰瑾?怎么突然提他?江水月警觉。

    “你的体质已被秘术改变,旁人看不出你是魔修,只当你是个没有修为灵力的凡人…但贺兰瑾不同于尉迟临,他城府颇深,不会轻信于你,有他在,你刺杀之事定会多受阻碍……”

    “所以我分身来此,为的就是配合你演一出戏,来洗脱你的嫌疑。”

    演一出戏?什么戏?

    江水月嘴唇翕动,还未问出口,就感到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头一看,魔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剑身已贯穿她的胸膛。

    “你……”江水月瞳孔骤缩,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鲜血。

    随后魔君毫不留情地抽出剑。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床褥。

    江水月的身体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床上。

    鲜血顺着墨色长剑往下滴落,有种诡异的美感。

    魔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昏过去的江水月,余光掠过门外悄然出现的人影,手腕一翻,眼看着第二剑就要刺入她心口。

    清越的笛音倏然响起,一道纯净的灵力破空袭来,精准击在剑身上,剑尖被迫偏了方向,在江水月肩头划出一道血痕。

    青衫公子玉笛横陈,伴随着笛声,强横的灵力以惊涛拍岸之势压了过来。

    魔君剧烈咳嗽两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他剑锋一转,对准贺兰瑾挥出一剑。

    剑光与裹挟着灵力的笛音相撞,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好在贺兰家的桌椅摆设都不是凡品,不然禁不起他们这么造作。

    贺兰瑾望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江水月,放下横在唇边的玉笛,灵力在掌心聚拢,手中笛子隐去,凭空出现一柄长剑。

    “阁下是魔族?”他嗓音平和,不疾不徐,“不请自来,真当我贺兰家无人了么?”

    “贺兰家算什么,我想来就来。”魔君冷笑,鲜血在他唇边晕开,染的嘴唇猩红,“江家的人,我想杀就杀。”

    贺兰瑾不再多言,手中长剑直取魔君要害。

    魔君抬剑对上,兵刃相接,凌厉剑气击得二人衣袂翻飞。

    魔君倒退几步,轻拭唇边血迹:“贺兰瑾,与其跟我缠斗,不如去看看那江家小姐是否还活着?”

    贺兰瑾不为所动,第二剑毫不犹豫刺向他胸口。

    魔君皱眉:“贺兰大公子的心可真冷,竟置江家小姐生死于不顾。不过……我可没功夫陪你继续玩闹。”

    话音刚落,魔君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水月,身体如燃烧的蜡烛,自上而下迅速融化,化为一缕黑烟,凭空消失于房中。

    傀儡分身术?

    贺兰瑾眉心压了压,在原地静立片刻,慢慢走向床边,俯身察看江水月的伤势。

    刚才那一剑虽没有伤及她的心脉,却让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脸色苍白,下颔上粘着一点鲜红的血,如雪地绽放的红梅,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显示着她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贺兰瑾从袖中取出丝帕,一点点擦干净她下颔的血渍。

    随后他握住她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眸渐渐转为耀眼的金色,灵力从他的丹田聚起,涌向指尖,一点点注入江水月的手腕,在她的四肢百骸流转,逐步修复她衰弱的身体。

    直到江水月苍白的脸恢复血色,贺兰瑾才松开手,金色眼瞳露出嘲讽之意。

    苦肉计么?

    可惜,他并无任何证据能证明。

    不能让她就这么在贺兰家死了,否则不但会毁掉贺兰世家的名声,他和尉迟临也可能因此决裂。

    至于她想做什么,日后慢慢调查便是。

    左右他会看着她。

    若有任何异动,再将她击杀也不迟。

    还有魔族竟能悄无声息潜入贺兰府,扮成他家的侍女……

    看来那些下人须都彻查一遍了。

    贺兰瑾站起身,缓步走出房外,院中翠竹凤尾森森。

    他垂眸凝视着指尖沾染的血迹,动作优雅地用手中丝帕一一拭净。

    随后那方丝帕在他手中无风自燃,化为灰烬。

    ……

    江水月醒来的时候,胸口一阵阵钝痛袭来,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真是倒大霉了,才穿进来不过一两天,就连受两次伤。

    原主的人生真是多灾多难啊。

    该死的魔君,该死的老板,迟早想法子把他给吊路灯。

    江水月愤愤不平地想。

    “江小姐,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江水月吓了一跳,她向床边望去。

    不是碧痕,而是一个陌生面孔。

    “你是?”

    “我叫侍棋,公子让我来服侍你。”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女子对她盈盈一拜。

    “哦……你家公子呢?”

    “江小姐找我?”

    清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丰神俊秀的青衫公子施施然步入房中,身后跟着一个端着药碗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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