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容家出事那年,容汐正值豆蔻年华,白日和邻家的姐姐去田野里采花,阿娘叮嘱她不要到河边,容易陷进泥地。

    容汐提着一篮花回家时,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还有官府的官吏。

    她顿时感觉不对,顾不上手中的花,扒开人群朝家里跑去。

    周围人见是这屋的孩子回来了,自动给容汐让出一条道,看着她的眼神中有可怜,但多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心态。

    屋内血流成河,容大武倒在血泊之中,而早上刚叮嘱完她的阿娘沈氏吊死在悬梁上。

    叮嘱的话还在耳边,眼前的人却没了气。

    容汐钉在原地。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明明早上阿娘还跟她说让她早些回家,说父亲今日旬休,中午回来会给她买她爱吃的南记芋头糕。

    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汐走上前抓住阿娘的手,拼命摇晃,似乎只要她力气够大就能将人摇醒。

    平日干净整洁的小屋,已经变得凌乱不堪,桌椅被掀翻,喝水吃饭用的杯碗碎了一地,唯有那份南记芋头糕完完整整的掉在地上。

    容汐放声大哭,声音惨烈听得人心颤。

    官府的人断案说,容大武拿了家里的钱去赌场赌,被沈氏发现,两人在屋内发生了争执,沈氏的脖子上除了勒痕外还有手指用力掐过的痕迹。眼看要背过气,危机之时沈氏一把抓住菜刀,捅死了容大武。

    沈氏见自己失手杀了容大武,一时悔恨没脸见自己的女儿,悬梁自缢了。

    这话还是容汐从街坊邻居嘴里听到的,平时看着不错的大娘背后说起闲话来可一点不带含糊。

    “沈氏能有那么大力气,她两个胳膊还顶不上容大一个胳膊粗呢,能一刀捅死容大?”

    “那官府怎么说是……”

    容汐认得那位大娘,和母亲一个绣坊点卯。她摆摆手一副百事知的样子,道:“官府当然不知道了!”说着她降低了声音,“容大武撞破了沈氏的奸情,是被奸夫一刀捅死的。”

    听这话的人一脸震惊但却半信半疑,沈氏平时本分端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你怎么知道?”

    大娘白了一眼似是无语:“我还能瞎说不成,当然是我亲眼瞧见的。”

    “那沈氏怎么也死了?”

    这回大娘有些犹豫,但很快答道:“良心过不去呗。”

    容汐面不改色地喝完面前的粥,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和她同桌而坐还有一人,来人一身黑衣,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冷漠。容汐默默打量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命的男人。

    从官府做完问讯出来后,容汐便发现有人跟着她,她特意绕道到人多的市集试图甩掉跟着她的那个人。

    几次试探后发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容汐放下心来,不料刚一转头就被人迷晕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绑她的是什么人,为什么绑她,她猜测多半是人牙子,因为醒来时周围有三五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同样的,手脚都被绑住。

    人牙子内部出现了分歧,其中一个高个子的把为首的大胡子一刀抹死了,拖着他的尸体丢到山林,土路上一条拖拽的痕迹,容汐趁乱逃了出来。

    但终究没能跑得过,逃亡途中容汐的右腿被石头砸住,一跤摔在了地上。

    撕扯时容汐看到对方脖颈处有一副特殊的符号,但她顾不上思考,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抵抗。眼看衣服要被撕裂,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从容汐耳边擦过。

    “咻”地一声,那箭扎进了人牙子的眼中,崩裂的鲜血溅了容汐一身。

    掐着她的人突然失去了力气,“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滚烫的鲜血粘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容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满脸惊慌的看着箭羽射出来的方向。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惊恐充斥在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只要她一眨眼,眼泪就会落下来。

    “你会杀了我吗?”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收起了弓箭。终于容汐泄去了力气,一下摔坐在地上。

    那是容汐第一见夏寅更。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比牙人和善,但毕竟是救了她性命的人,容汐便大着胆子跟在他身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听着身后嚼舌根的妇人,容汐只觉得人情冷暖。

    她不信官府的断案,阿娘怎么会杀了阿爹,阿爹根本就没有赌博的习惯,若是真有,家里的钱也多是阿爹在公主府上工的酬劳,他犯不上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拿家里的钱出去赌。

    她更不信长舌大娘的话本,阿爹阿娘感情和睦,恩爱非常,她时常觉得自己在家碍眼,阿娘怎么可能会被着阿爹私会外男。

    但容汐相信她口中说的,沈氏如何有力气杀了容大武?

    那她阿爹究竟是被谁所杀,阿娘又为何会吊死家中。而自己又为何前脚从官府出来,后脚就遭人跟踪。

    容汐不知道,但她活了下来,她就一定会让真相大白,还阿爹阿娘一个清白!

    “信?什么样子的?”容汐瞧着程诀的眼睛,目光真诚。

    “牛皮信封,上有一云纹图案。”程诀说得仔细,“不瞒容姑娘,此信对我十分重要。”

    容汐摇头道:“要说是普通的书信倒是见过,但要是说有云纹图案的还真未曾见过。”她试探的问道:“信是公子家中寄来的吗?要是方便的话,公子可以把图案画下来,我会让下人帮忙找找。”

    “信倒不是家中所寄,但确实是与家中之人有关。图案复杂,我一时也想不起准确的样子。”

    容汐不确定他是因为第一次见不熟悉不会画,还是说真的想不起来,“无妨,带云纹的信不多见,下人瞧见一定会有印象。”

    翌日黄昏,程诀从外回来,容汐身边的连翘叫住他,说容汐有事找他。程诀回屋放下诗书便直接去了广和楼。

    容汐在后厨试菜,点心师傅新研制出的八珍糕,一个个元宝形状的八珍糕看着格外可爱。

    八珍糕由茯苓、怀山、白术等八位中药,配合糯米粉糖粉制成,具有健脾益胃的功效。

    容汐拿了一块给程诀,问他味道如何。容汐诚心相邀,程诀自然不会推辞。

    “味淡而不白,口感很好,都用了什么原料?”程诀少时跟着陈叔学习过药理,了解过一些中药的药性作用。若他哪日落魄,兴许倒还能开个药房经营经营。

    点心师傅将食材一一数来,程诀听后点头道:“健脾益胃,适合冬季进补。口味偏淡若是加些桂花蜜兴许更受小儿喜爱。”

    程诀说完解释道:“冬季多寒咳,桂花幸温,具有生津、辟臭、化痰的功效。”

    点心师傅似有点拨,醍醐灌顶欣喜道:“对!加些桂花,味道就会变得更有层次,我琢磨许久,多谢公子提醒。”

    另外一头锅里正熬着热粥,程诀闻到香味走到锅前看着锅内的食材问道:“山药粥?”

    “不错。”

    容汐让帮厨给程诀盛了一碗。山药肉白,白色入肺,肺气容易受到寒冷季节的影响,食用山药能够增强肺气,有助于润肺止咳,提升正气。

    “白色寡淡,可以适当放些桂圆红枣,提色也提味。”程诀喝了一口道。

    容汐也正有此意,闻言让师傅准备配料。

    程诀放下山药粥装似不经意地问道:“店内的窃贼可曾抓到?”

    听到程诀提起店内遭贼的事,容汐摇头道:“抓不到的。”

    见容汐如此笃定,程诀有些意外,问道:“为何?”

    “不怕窃贼偷黄金,就怕窃贼识不清。”

    容汐不知想起什么自己莫名的笑了,勾着唇角道:“说起来那贼人还挺有趣的,不偷饰品不偷钱,唯独拿了一副不值钱的画。那画是我平日先来无事画的,他可千万别当成是什么名家珍藏拿去典卖,回头再闹了笑话。”

    那贼人偷了个这么一幅画,容汐也懒得派人去找,不值当。

    “不过那人倒是拿了两坛桃花酿,品味还是可以的。”

    “桃花酿是广和楼的招牌,改日等程公子高中,我送公子十坛桃花酿庆祝。”

    雪后的夜晚格外清亮,能看见点点繁星。容汐房间内的灯火已经熄灭,程诀合上门窗,换了一身夜行衣悄声从墙垣翻了出去,矫健的身姿无声落地。

    与广和楼相隔两条街外有一家药铺,那是程诀在长安的落脚地,店中掌柜兼郎中是曾经服侍武昌公主的陈叔。这个时辰,陈叔已经睡下。

    还没推开屋内的门,程诀就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严山见程诀回来,立马从座上弹起,不打自招地默默将酒往身后藏。

    “藏得住酒,藏得住味吗?”

    严山心虚一笑,道:“自然是藏不过世子。”说着拎起未拆封的一坛,给程诀倒了一碗。

    “广和楼的桃花酿果然名不虚传,世子也尝尝。”

    严山行事粗鲁但对程诀十分恭敬,自己直接抱着酒坛对嘴喝,单独给程诀开了一坛新的。“世子放心,我此番没有留下踪迹,他们寻不来。”

    程诀自然是不会怀疑严山的功夫,也不恼他拿了广和楼的两坛酒,习武之人就好口酒,但他不明白。

    “你为何要拿了人家墙上那幅画?你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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