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雪在春高第四天越下越大,场馆外的梅花树裹着银白,像被揉皱的糖纸。
枭谷的半决赛在午后打响,对手是去年的亚军队伍,实力强劲。
比赛一开始,对手便展现出针对枭谷攻手的压迫性的拦网。
而木兔每一次起跳扣球,几乎都能看见网对面三人伸出的手,筑起密不透风的墙。
三局下来,虽然枭谷死咬着和对手的比分,但在局末还是失掉了最后一球。
终场哨响时,猿杙跪在地上,拳头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木叶瘫坐在球网旁,额头抵着膝盖,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手臂圈着遮住了脸,看不出表情。
小见趴在底线外,手指无意识地挂着地板,目光垂落在远处的排球上,喉结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鹫尾站在网中央,双拳握紧,肩膀微微下垂。
而木兔双膝跪在地上,直直地盯着远处落在地上的排球发怔。
直到列队握手时木叶走过去,伸手拉他起身,指尖在他手肘处轻轻按了按,这个动作是去年冬训时两人练打防失误后约定的“无声打气”。
在运动员通道口,你攥着羽绒服的衣角,和表姐白福等着队员们。
远远看到枭谷队员们的身影出现。
队伍就像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每个人都带着战败的沉重,却又在沉默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木兔走在靠后的位置,他的脊背不再像前几天挺的那么直,头发不再是用发胶高高竖起,而是蔫蔫地耷拉着,像只被打湿的猫头鹰。
木叶走在他旁边,偶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拳头轻轻捶了捶他的后背。
鹫尾试图安慰小见和猿杙,换来一个强撑着淡淡的微笑后,便也沉默下来。
“木兔学长!”
你叫住他时,整个队伍几乎都看了过来。
而他正盯着运动包拉链上的挂件,运动包上的猫头鹰挂件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安慰主人。
听见你的声音,他慌忙抬头,脸上不再是生命力满满的笑容,而是皱巴巴的,像没捕到猎的猫头鹰,垂头丧气的。
“xx。”
他声音闷在喉咙里,有些逃避的回避着你的眼睛。
你想起第一天他扣球时撕裂空气的声响,想起他挂在包上的猫头鹰挂件,想起雪夜里他说你眼睛像碎星星的样子。
那些鲜活的、炽热的瞬间,此刻都被他攥在掌心,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你伸手拉住他垂在身侧的衣袖。
“学长扣球的样子,”
你仰头看他泛红的眼眶,日语词汇在舌尖打颤,却比前面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像太阳一样闪亮。”
“不管是昨天今天还是任何一天,都是如此。”
他蓦地抬眸。
你从口袋里掏出温热的橘子糖,塞进他掌心,你早上出门前特意在暖宝宝里捂过的,糖纸剥开时发出清脆的响。
“去年冬天我学日语时,”
你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声音比飘落的雪粒更轻。
“老师说‘光’的发音是‘ヒカリ’,和‘希望’的‘希望’读音很像呢。”
木兔肩头轻轻颤了几下,带着点鼻音的笑声像融化的雪水。
“xx,你围巾歪了……”
他抬起手,用右手帮你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还想帮你理理围巾,却笨手笨脚地把围巾系成死结,耳尖红得比飘落的梅花还要鲜艳。
“怎么理不好,就像我叠的纸鹤翅膀!永远对不齐……”
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变成笨拙地互相整理围巾,指尖不时碰到对方的下巴,像触到融化的冰淇淋。
“木兔你是笨蛋吗?”
在旁边目睹全程并莫名被当成了空气的几人中,木叶承担起了吐槽吐槽役的责任。
木叶的吐槽声从身后传来,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几人已围成一圈吃瓜。
表姐举着相机坏笑,拇指熟练地切换拍摄模式。
“系个围巾能冒出蒸汽,你当自己是关东煮吗?”
“要、要你管!”
木兔恼羞成怒地回头。
“下次大赛……”
他忽然抓住你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渗了进来,
“xx会来看吗?”
你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想起昨天他在庙会上笨拙地捞金鱼,想起他把拼豆挂件挂在包上时眼睛发亮的样子。
远处的路灯亮起,在他瞳孔里碎成银河,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第一天偷拍时还要响。
“会的。”
你掏出相机,对准他。
“要拍学长扣碎地板的照片。”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他忽然伸手按住你的镜头,温热的掌心盖住显示屏。
“不要拍我现在的样子!”
“为什么?”
你仰头看他,发现他耳尖红得比飘落的梅花还要鲜艳。
“学长现在的样子,也有不一样的光啊。”
他猛地转身,运动包上的猫头鹰挂件扫过你手背。
你听见他对着地板闷声说。
“因为……不想让xx看到我皱巴巴的样子。”
你绕到他面前。
“那只要不皱巴巴就好啦!”
他盯着你,突然弯腰,额头轻轻撞上你的额头,像小动物撒娇。
“哎?!”
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开。
“喂喂喂!木兔你在干嘛!怎么还动手动脚上了,真当我们不在啊!”
你听见表姐朝着木兔开玩笑的骂道,再一转头,自家妹妹头顶已经冒烟了。
木兔的耳朵瞬间红得比飘落的梅花还要鲜艳,他松开抓着你手腕的手,慌忙朝白福摆手。
“才、才没有动手动脚!,我只拉了xx的手,脚什么也没干!”
木叶几人在一旁默默观看,甚至不知从哪开始吐槽,而白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笑出眼泪。
木兔看着你,忽然伸出指尖勾住你的小指。
“那、那拉钩不能算动手动脚吧!”
“我说,你下次‘动手动脚’前能不能先学会系围巾啊。”
鹫尾这句话成功让围观的几人哄笑起来。
看着傻傻的木兔情窦初开的样子,且随着木兔的渐渐“复活”,几人也释怀了些,发出轻松的笑意。
雀田和白福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木兔打算不理他们了,拉着你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然后突然凑近你耳边,呼出的白雾裹着橘子糖的甜。
“其实,刚才换衣服时,我想到的是……”
“是今天有没有拍到帅气的扣球?”
你接过话头,故意逗他。
“才不是!”
“是……是怕你觉得我不够亮了。”
你愣住,想起日语课上学过的“雪化粧”,中文意思是雪落在梅花上,不是掩盖,而是让花瓣更显娇艳。
你掏出相机,对准他此刻皱巴巴却真实的脸。
“木兔学长知道吗?”
快门声响起时,你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着初晴的天空。
“阴天时的太阳,只是把光藏在了云里。”
木兔伸手轻轻揉弄你的头发,像对待排球似的。
“那xx可不可以当我的云!”
“嗯?”
“这样……”
他看着你的眼睛。
“我的光就有地方藏了。”
木兔的话像颗融化的橘子糖,在冷空气中洇开丝丝的甜意。
“那学长是想当什么样的光呢?”
你攥紧手中相机的带子,抬头望着他,镜头里倒映着少年慌乱却明亮的眼睛。
“是扣球时像流星的光,还是系围巾时像笨笨猫头鹰的光?”
“两种都是不可以吗!”
他耳尖骤红,梗着脖子有些羞恼的反驳。
“当然可以呀。”
看着猫头鹰炸毛的样子,你无奈的笑了笑。
“xx,你可以把围巾解开给我吗。”
“可以呀。”
他盯着你解围巾时的步骤,企图以此学会你的系法。
“其实昨天晚上我学习怎么系围巾了。”
“白福说我把一次性浴巾拧成麻花了都,然后木叶在旁边嘲笑我时,差点被自己呛到。”
你想起刚才他们比赛开始前,白福在观众席上模仿木兔对着镜子系围巾的样子,说他结果把一次性浴巾绕成了死结,差点没勒着自己,最后只能像举着排球那样举着浴巾两边发呆。
“现在是想实战练习一下吗?”
你忍着笑,打趣着问他。
他接过围巾,理好后轻轻绕在你脖子上。
他指尖捏着围巾尾端,像调整排球握法般小心翼翼绕圈,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比樱花花瓣还要轻柔。
围巾最终歪歪扭扭挂在你脖子上,虽然有些松散,但总算没有打结。
“怎、怎么样。”
木兔退后半步,有些紧张的问你。
“这次没打结了吧。”
“学长系围巾的样子,和打排球时一样认真呢。”
你又伸手戳了戳他有些鼓起的脸。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想让xx觉得我可靠嘛。”
木兔脸上泛着红晕,却勾着你围巾的流苏。
走廊另一头传来笑闹声,率先晃进视线的便是表姐和白福雀田三个女孩,后面跟着木叶,猿杙,小见和鹫尾几人。
“哟,猫头鹰学长终于学会系围巾了?”
木叶眼尖地瞥见你脖子上歪歪扭扭的围巾。
“哼哼!厉害吧!”
木兔一听见木叶发现了自己系的围巾,叉着腰骄傲起来。
“外面的雪变小了。”
鹫尾看向旁边的落地窗,鹅毛大雪已变成细碎的雪花,出声。
“哦!真的唉,我们去打雪仗吧!”
在雀田发消息给教练请示得到准许后,一群人立刻欢呼着冲出门。
雪地上,猿杙正团着雪球,忽然被小见偷袭,后脑勺炸开一朵雪白的花。
“小见春樹!”
猿杙抖落头发上的雪粒,转身就往雪堆里扎,团了个很大的雪球就追过去,雪粒在他跑动时飞溅到木兔脚边。
“看我不打爆你!”
“来啊来啊!”
小见边跑边笑,羽绒服帽子上的毛球随着动作晃成小绒团,却冷不丁被木叶从旁拦截,腰间结结实实挨了个雪球。
“木叶你居然帮他!”
小见气鼓鼓地弯腰团雪,鹫尾抱着臂站在路灯下,指尖转着个规整的雪球,像在审视排球的弧度。
“鹫尾快加入我们!”
白福从雪堆后探出头,睫毛上还沾着雪花。
“女生队已经占领花坛阵地了!”
“木兔呢?”
雀田蹲在她身旁,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左侧冲出去,木兔不知何时团了个足有排球大小的雪球,正龇牙咧嘴地朝男生堆冲锋。
“heyheyhey!打雪仗怎么能少了主攻手!吃我一球!”
雪球刚出手就歪了方向,砸在路灯杆上碎成雪雾,惹得表姐举着相机笑到肩膀直颤。
“木兔你这扣球姿势不行啊!”
木叶躲过“误伤”,趁机抓起一把雪往木兔后颈塞。
“该拍拍你现在的丑态才对!”
“啰嗦!这是战术迂回!”
木兔跳脚躲开,却踩滑摔进雪堆,仰头时正好看见你从花坛后探出头,睫毛上的雪花正融成水珠。
他忽然咧嘴笑开,露出虎牙。
“xx!接着!”
你慌忙抬手,却见飞来的雪球在半空解体,化作纷纷扬扬的雪粒。
“好啊你,敢欺负我们xx酱!”
白福笑着就要团个大雪球丢木兔,却被猿杙的雪球击中,转头就抓人去了。
小见趁乱往鹫尾口袋里塞雪球,木叶在一旁打掩护,而你和雀田正把攒好的雪球往木兔的帽子里藏。
而表姐全程举着相机追着人群跑。
镜头里依次闪过小见被猿杙按进雪堆的狼狈,白福和雀田联手夹击木叶的笑脸,以及鹫尾站在梅花树底下上,像抛排球般抛出完美弧度的雪球。
最后画面定格在木兔张开双臂拦在你身前,替你挡住木叶飞来的“偷袭弹”,却又不小心踩滑坐在雪地上,仰头望着你时睫毛上还沾着雪花,活像只圆滚滚的北极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