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他的丹炉,起初还痛苦万分,逐渐的已经没了什么感触,我在炉内刻着日子,偶尔和许祯交谈两句,他见识很广,只是缺些机缘,久久不能突破瓶颈,要我蛇躯也是为了这事。
更多的时候是在挂念白姐姐,那日她流下的那滴泪虽是落在泥土里,却是实实在在灼痛了我。一切是我咎由自取,偏偏叫她伤心了……
要练够七七四十九日,今日已是四十八日,我是有整整四十九天没见过白姐姐了,我也不配再见她。
明日就要回家,我摸摸自己焦炭一样的身体,默默叹息,权作是一场梦,梦醒了便尘土复归。
“青儿”听到白姐姐的声音时我还以为是我臆想,但其实不是,她与我隔着炉子,像以前一样念我的名字,她说要救我:“青儿,你识人不清,许祯竟要把你炼做丹药,我救你出来,杀了他!”
她一定是误会,如今四十八天,万万不能前功尽弃,况且,况且我如今这副样子,就算出去了也再活不了了。
我用几乎烧毁的声带回她:“姐姐,我想回家。你放过我。”
她似乎惊于我如此嘶哑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青儿,姐姐救你出来,带你回家。”
“姐姐!我都知道了,我与你可是有血海深仇?”
她长久的沉默,我的希冀一点点湮灭,最后埋葬在□□作的焦灰里。
“姐姐,欠你的,我还给你,我走之后,你吃下丹药,了了我的遗憾。”
“青儿,是许桢花言巧语。”
她又误会了,我怎么不知道许桢心怀不轨?只是只有他能毁了我的魂魄。她还关心我,我没有认错她。我靠在炉壁,企图离她更近些:“姐姐,我不是蛇,我其实是个人。”
她呆住了,我怕她走,接着说:“姐姐,我从很远的以后来,现在要回家了。”
“你被许祯骗了!”敲击的声音响起,许祯的炉子不是凡品,不能轻易撼动。她原来是个傻子。
“姐姐,你听我说,我很对不起你,之前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她的哭声响起,我继续说,“我太害怕了,怕姐姐再也不原谅我,幸好姐姐今天来了,我才可以和姐姐说这些。”
我看不到她,只听得衣袂翻飞的声音,她出去了,我心下一阵失意。转眼又回来,这次她带来了许祯,利器划破空气,可能是指在许祯脖颈上,姐姐的声音很冷:“你告诉她,你有没有诓骗她!”
我的心跳得太快了,慌的我出声制止:“姐姐!”
“我输的心服口服,”许祯的气息很薄,如悬水的浮叶,他还在说“我确实骗了她。”
偏偏她要刨根问底,是我愿意上了他的当,是我愿意不要这魂魄,自此什么都抛下不管。
“她明明已经和你决裂了,你竟还来找她,你们蛇妖真是长情,怪不得连怨气也能生生世世缠绕。”许祯命悬在剑上,仍然挑衅“她现在也活不了了,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你们祖上血海深仇,把她炼做丹药,你我平分,难道不好吗?”
“姐姐”我喉头干涩,对生死早已置身事外“非要这样吗?”
“青儿。”她痛苦地喊我一声,强迫许祯解开炉子的禁制,手起刀落给了他痛快,算是便宜了他。
即便丹炉被擘开,我也再看不见她的面貌,害怕她看见我这样丑陋的样子,我缩在角落迟迟不肯出来,直到一阵荷花香气侵进我。
“姐姐”我轻嗅着,她将我抱在怀里,小心翼翼。
我多想让姐姐干脆把我炼做丹药,吃下去,赎了我的罪,但她不肯的,我也不敢玷污了她。
只是白白死去多少可惜,我说:“姐姐,可惜不能再陪你多些年岁。”弥留之际总想留下些什么,我扯不动嘴角,便不能留笑,只好留下个名字给他:”其实我真名是宋别。”
可惜不能再陪家人,但这是我的罪孽。
她的眼泪打在我身上,不要哭,姐姐。
我没来得及说出口,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