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挂的彩灯还在闪闪烁烁,姜喻斜靠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春夜宁静,她的心却乱糟糟的。
忽然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是独属于裴应的节奏。
姜喻心头一跳,转身看向门口,轻轻咬了咬牙。
敲门声一下接一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姜喻霍然起身,大步过去,带着股气性,用力拉开门。
门外,裴应面色微酡,几缕发丝垂在额前,让他一向温润的脸显出几分肆意,镜片后的长眸微眯,眼尾殷红,就那么直勾勾地看向姜喻。
“这么晚了,有事吗?”姜喻语气硬梆梆的。
裴应唇角一扬,声音低哑,“有事。”
姜喻眉头一跳,有种危险的预感,连忙关门,“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裴应却伸臂一挡,另一只手扯了扯领口,喷出些许酒气,“等不了。”
说着,跻身进门。
姜喻不提防被他挤开,再想推他出去也来不及,索性松手,后退两步。
裴应反手关上门,靠在门边,也不说话,就那么亮晶晶地看着姜喻。
姜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有什么事快说,我要休息了。”
裴应眼神温软,轻轻唤了声,“姜喻。”
“是我。”姜喻故意虎起脸。
“你今天好乖。”裴应笑容在嘴角荡漾。
姜喻羞恼,乖是什么形容词,可真新鲜,她用力瞪他,“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嗯,算吧。”那人微低了头,缓缓靠近。
姜喻下意识后退,虚张声势,“今天太晚了,明天找你算账。你先回去休息。”
“可我还有话没说,”裴应终于把姜喻抵到墙角,双臂一撑,困在身前,低下头,眼神在她脸上仔细睃巡。
姜喻脸腾地热起来,手忙脚乱推他,“有话好好说,靠这么近干嘛!你今天喝醉了,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你赶快回房休息。”
裴应被她微微推开了些,手臂一软,整个身体贴向姜喻,头搁在她肩上,唇正对她耳边。
呼吸的热汽拂过耳际,又麻又痒,姜喻打个激灵。
裴应与她贴得紧,清楚地感觉到了,轻笑两声,哑了声音,“你今天没拒绝,我当你默认了,女朋友,嗯?”
姜喻大窘:“是你说演戏我才配合你的,谁默认了。”
“不是演戏,是我的请求,”裴应直起身,眼尾依旧殷红,眼神却清明许多,深深地锁住她,“姜喻,我正式请求你,做我的女朋友。”
“你!”虽然隐隐有猜测,但从裴应嘴里直白地说出来,姜喻还是吓了一大跳。
她垂下眼眸,低声道,“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女朋友。”
“这样,那没办法了。”裴应抚着下巴,拉长语调。
姜喻下意识抬头看他,这么空易就说通了?
谁料那人接着来了一句,“直接领证吧。”
姜喻大惊,“你认真的?”
裴应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眼神像淌了蜜,语气温柔得像羽毛轻轻挠过,“赌上一辈子的认真。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感情之事,在你之后,我也不作他想。你不同意,我等你同意,一辈子不同意,我等你一辈子。”
他忽又靠近,“你忍心看我等一辈子吗?”
一向光风霁月的裴老师这样耍赖,真的是犯罪。
姜喻心扑通直跳,眼神飘忽,“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裴应点点她的额头,“非要说,我喜欢做饭给你吃,喜欢和你一起吃饭,喜欢看你吃得干干净净,长得白白胖胖。”
哪有这样糊弄人的,姜喻挥开他的手,气道,“你养猪呢?”
“只养你。”裴应语气轻佻,神情却又万分正经。
最后姜喻不知道是怎么答应下来的,估计被裴应缠到没办法,那人大有“你不答应我不走”的架势,她困了想睡觉,不得已才敷衍他,“让我考虑考虑。”
又或许,她根本没法狠心拒绝。
相识以来的点滴早就融入她的意识,无论何时,他都温柔又坚定地站在她身旁,无论以何种形式,她也想留在他身旁,贪恋这点暖。
不过她说要“考虑考虑”,裴应却直接忽略了这个过程,从那晚之后,男朋友身份拿捏得死死的。
仔细探究,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饭菜上桌,一起遛狗跑步打拳。
哦,又有一点不同,他会很自然地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夹菜直接喂到嘴里呀,亲下额头呀,摸下脸呀之类。
有时候姜喻也分不清,她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爹。
等到哪天裴应不用筷子直接用嘴喂的时候,她应该就能分清了。
裴教授可是相当有耐心的人呢。
回到新都没多久,姜喻收到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是俞萍送过来的。
自那通尴尬的电话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时隔两个月,俞萍似乎长胖了一点,更白净了,眉眼舒展,显然没受什么气。
但姜喻仍不放心,追问,“你和姜鹏飞接触之后,有没有发现他人品差劲?”
俞萍软软地说,“他挺好的,对朋友讲义气,对我,也挺好的。”
姜喻撇嘴,“反正你留个心眼。”
俞萍抿起嘴角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个掌心大的小盒子,“这是姜鹏飞送给你的。原本他想亲手送给你,又怕你不乐意见他。”
“我不要他的东西。”姜喻只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
“看一眼,你会喜欢的。”俞萍拉起她的手,将小盒子放在她掌心,轻轻打开。
姜喻只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凝住。
一只陈旧的手表,静静地躺在包装盒里。
岁月斑驳了外壳,但表盘依旧清晰,指针依旧精准。
是她刚穿来时,为了给俞萍凑学费,卖给吴经理的那块。
是生下她的那个俞萍的遗物。
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
姜喻缓缓伸手触摸了下,依旧是记忆中的触感。
“我给你戴上。”俞萍拿起手表,展开表带绕过姜喻的手腕,仔细扣好。
“我记得这块表,你刚到河西村的时候,就戴着它,第二天你去县城把它卖了,给我和俞安凑学费。我都记得。”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姜喻说不出话。
扣好了,她抬起姜喻的手腕,“是不是和原来一样?”嘴角笑着,眼眶却是红红的。
姜喻泪水簌簌而下。
“替我谢谢他。”半晌,她轻轻开口。
命运看起来势不可挡,细微处却发生了很多改变,她已不再害怕。
她愿以余生见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