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依旧清晰的记得当时发生的每件事和每个人的举动。
那天是个雨天,是个很多人都讨厌的天气,小贩急匆匆的收拾摊位,灰色的天空让人感到烦躁。
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个好天气——我喜欢雨天。
雨天的下午,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冷的电器运转时发出“嗡嗡”的声响,只有监控一闪一闪的红光和它僵硬的转动看向四周,只有雨水消失在地面的声音。
阿姨看我安静的坐在落地窗前,便和其他人一起去厨房准备下午茶。
我坐在落地窗前看到雨滴从玻璃上滑落,雨丝在空中飘散,不时有几道闪电划破天空,我近乎痴迷的看着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我想要到天台去,撑着伞,站在雨里。
别墅里静悄悄的,阿姨们都在厨房里,我可以一个人偷偷溜上去,想到这,我便拿起一旁的钥匙。
回到房间,拿起放在书桌旁的透明雨伞,便悄悄的上了天台,我注意到,在我上楼时,楼梯的监控突然转过了头,对准了我,但我假装没看见,依旧选择上天台。
我站在雨中,雨滴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父母再也没有让我一个人上过天台,尽管这只是四楼的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雨水从右边打湿了我的裤子,趁我不注意,风把伞从我手中卷走,那一瞬间我似乎有点迷茫,只知道盯着那把伞,我跑到栏杆边看着他在空中游动,透过伞,我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伞并没有飘去很远的地方,而是在不远处便降落了,我看到它卡在我家门前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树根上,它不动了,就停在那,好像在等着我去捡它。
我身上已经湿透了,但我还是想把它捡回来,也许我明天会发烧,我这样想到——我的身体似乎一直都不好。
我转身向楼下走去,没有再去拿一把新的伞——门口挂着的伞都是黑色的,我不喜欢。
屋里的监控好像都有感应似的,全都对准了我的父母一定透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切,他们肯定已经发消息给阿姨,质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没有看好我,让我一个人上去淋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去捡那把伞。
我穿过院子,走出大门口,看到围墙上种满了红木香,在这条路上显得格外的艳丽——红得像血淋在了墙上,我不喜欢。
我没再去看那些花,我转头看到了那把透明雨伞,就在那棵树下。
我跑过去将它捡起来,还没等我把它撑在头上,就感受到了雨水没有再打落在我的头上,但我看着面前,雨还在下着。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有一把伞撑在我头上,那是一把黑伞,我感到恶心,仅仅是对于这把伞,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我慢慢转过身去,盯着替我撑伞的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很年轻,但又不像是学生,头发有打理过的痕迹,面容凌厉,但不凶——至少在我看来,他的嘴角有着一丝上扬的弧度。
由于他将伞偏向了我这边,所以他的西装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
所以我对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衣服湿了。”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短暂的沉默之后,道:“没事的,就湿了一点点,你全身都湿了,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再不回去洗澡,换衣服,吹头发,你会发烧的。”
男人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他伸过手来想牵住我的手,想带我走。
但是我把手放在了身后,双手抓住了透明雨伞。
男人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也没急着把手收回去,就这样放在那。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谁?”
男人也同样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是你哥。”
我是你哥
我是你哥
我是你哥
我听到男人的回答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晴朗的早上面前的血迹和那具尸体又浮现在眼前,旁边还有一堆白花花的物体,我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体里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胃,我拼命忍住想吐的欲望,摇着头想要让自己从当时的情景抽离出来,回到现实面对这个男人,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见我脸色不对,浑身在颤抖着,问了我好几次,我也不说话,便一把将我抱起来向别墅走去。
等我终于缓过来时,就发现他已经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撑着伞走到别墅的门前。
我看到门口阿姨都站在那,她们一定都接到了我父母的消息,然后放下手上正在干的活,赶紧跑出来找我。
我注意到她们似乎很怕这个男人始终低着头,等男人走进来了,才动起来,赶紧用毯子裹住我,引着男人往里面走。
我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男人注意到我在动,他的手稍微用了点力说:“别乱动了,你脸色这么差,烧成这样了,肯定走不动,乖点 。”
事实上,我也没有力气去挣扎了,只觉得头好像快要裂开了,眼前又浮现了当时的那副场景,我有点害怕的朝男人怀里缩了缩。
明明是雨天,我应该开心,为什么会感到这么难受?
我这样想着,便睡了过去。
等我真正醒过来时,男人已经走了,但我记得半睡半醒间,他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的。
那年我16,后来跟男人熟了之后才知道,当时他21,还是个大学生。
但我总觉得在这次短暂的相见里,他的身上有一股气息。
同类的气息。
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将它收了起来,但我还是在他面对我家的阿姨们时感受到了。
那时的我只当他是一个生命中过客,还没意识到他将会是我往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没意识到它将贯穿我往后的全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