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林闻溪捧着妈妈的手机，按照纸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
电话很快被接通。
“小洋小洋。”
林闻溪隐约听见那边的声音，大概是“我就说是小溪给我打的电话！”。
紧接着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小溪！你终于打过来了！”
“你在等我吗，小洋？”林闻溪钻到沙发上，把手机撑在扶手上，两只小手一起握住手机。
“当然了，我等了两个数字呢——妈妈说是十分钟。”于洋吃完饭就在等，钟表上的长针从3走到了5。
“小溪，小溪，小溪，小溪。”于洋趴在桌子上，对着手机叫。
“小洋，小洋，小洋，小洋。”林闻溪觉得好玩，模仿着喊回去。
“小溪！”
“小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两头的小孩都笑个不停，就这种朴素的喊名字玩了十多分钟。
之后林闻溪和于洋成了橘子班最要好的一对朋友。
-
这天幼儿园依旧风平浪静，小橘子班里大家一块玩游戏。
直到欢欢老师领来了一个新同学，“橘子班的小朋友~”
“到到到！”异口同声的稚嫩嗓音响起，小朋友们乖巧地看向欢欢老师。
“这是我们橘子班的新朋友喔。”欢欢老师蹲下来对新同学温柔道，“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好不好呀？”
这个短头发圆脑袋的小男孩，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我叫江春年，你们可以叫我老大！”
于洋已经捏起了小拳头，当即反驳：“凭什么叫你老大！”
“因为我是幼儿园里最厉害的小朋友！”
“你才不是最厉害！”
其他孩子们也跟着嚷嚷，什么“不厉害！”“不是不是！”，甚至还有人喊起了妈妈。
眼见争端爆发，欢欢老师连忙安抚这两个脾气火爆的小朋友。乐乐老师则去疏导其他小朋友。
“小洋小年，不可以吵架，大家都是好朋友。”
此时气氛已经白热化，于洋撸起了袖子，要揪江春年的衣领。江春年也昂着头，气势汹汹。
战争一触即发，突然一声“扑哧”传来。两人顺着声音就看到了弯着眼睛的林闻溪。
林闻溪从一开始就盯着江春年的眉毛，这对乌黑的眉毛会随着他说话动来动去，神气十足。
“你笑什么？！”江春年一脸恼羞，居然被这个女生嘲笑了！
于洋则大声回应，维护好朋友：“就笑了怎么了！”
那对眉毛又扬得高高的，林闻溪忍不住笑，友好道：“你好，我叫林闻溪。我笑是因为你的眉毛很好看。”
那眉毛几乎是瞬间就安定下来，那个叫江春年的男生气焰马上就微弱，小声臭脸道：“谢谢。”
“那个，你笑起来也很好看。”江春年看着林闻溪扬起的嘴角，不自在地找补道。
“谢谢你呀，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呢~”
江春年的气焰彻底消失，乖乖地点头。
“哼，我就说小溪才是最厉害。”于洋得意洋洋，拉住林闻溪“啪”地亲了一口，“小溪真棒！”
欢欢老师眼见这两个差脾气的小孩被林闻溪治得服服帖帖，忍住笑组织小朋友们活动。
“好啦好啦，小朋友们，今天我们来画画～老师来给大家发画纸。”
“大家可以把喜欢的人或者东西画下来。”
于洋照例坐在林闻溪旁边，拿着油画棒草草涂画出房子，江春年被安排在林闻溪的另一边，用蓝色涂成一大片天空。
林闻溪今天扎了一个辫子，垂在圆圆的脑后，低头画画的时候辫子也跟着摆动。
她画得很认真，妈妈说过，做什么都要好好做。
终于林闻溪涂好最后一笔颜色，笑眯眯宣布道：“我画好啦。”
只见纸上是三个小人，左边的小人是短发，别着一只星星发卡，右边的小人头发像刺猬一样，眉毛乌黑，中间的小人则扎了辫子，三个弯弯的圆弧充当眼睛和嘴巴。
“哇小溪，这个是不是我？”于洋指着短发小人，又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星星发卡。
“是小洋。”
江春年悄悄凑近，偷看到刺猬头发小人，也问道：“那个，这个是谁？”
“是你呀，我们三个都在上面呢。”
“哼……”江春年哼了一声，也拿起笔，在自己的画上又加一个火柴辫子人。
辫子有点难画，他皱着小眉头，好不容易画出一条弯曲的小辫子。
蓝色的天空下，一个披着铠甲的火柴人立在中间，旁边的火柴人梳着辫子，看起来分外和谐。
江春年又看一遍画，洋洋得意，刚要展示。
那边于洋已经把她的画拿给林闻溪看了，“小溪你看，我画了一个大房子，以后我们两个住在这里。”
房子确实大，一张纸上大半张都是房子，红屋顶，绿墙壁，于洋还阔气地画了十多个窗户，房门巨大。
“好呀，我喜欢这个，小洋你画得真好。”
两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江春年收起自己的画，遗憾退场。
-
江家。
饭桌上，江妈妈想起江春年早上说的“我换一个幼儿园也是老大！”，和下学后郁闷的低沉脸蛋。
“儿子，今天怎么样？当上老大了？”江妈妈还是很喜欢逗孩子这种中二事的，毕竟这个小小男孩儿握着拳头意气风发的样子太可爱了。
“没有……”江春年拿勺子戳了戳米饭，“他们不同意。”
“噗哈哈——咳咳，为什么呀？”
这可说到江春年心底了，他大吐苦水，把于洋的质疑，林闻溪的夸奖，没展示的画，一股脑儿讲出来。
江妈妈听得津津有味，然后指出关键问题：“那小朋友都喜欢的人才可以当老大对不对？”
“嗯……”江春年垂下头。
“妈妈相信你，你肯定能交好多朋友，当上老大的，加油吧。”
真的吗？江春年苦苦思索。
江春年想通了，他还是对老大的位置耿耿于怀，怎么能因为她夸了他就不争取了呢？就算是好朋友也应该竞争！
他必须挑战她！
幼儿园里，林闻溪正在欣赏于洋的笔墨，是的，于洋小朋友刚学会了自己的名字。
白纸上歪歪扭扭地立着“于洋”两个字，像积木拼合在了一起。
林闻溪夸奖道：“小洋写得好漂亮！”
江春年带着一腔勇气，听见这句话立刻发表见解：“这算什么，我也会写我的名字。”
于洋当即拍桌要起立，但是被林闻溪按住了，“那小年也很厉害诶。”
眼看小男孩气势弱下来，于洋昂头哼了一声。
这一次江春年没有退缩！他想起来母亲的鼓励，勇气又一次凝聚在这个幼儿园小孩的胸膛。
他拍下一张纸在林闻溪的桌子上，慷慨激昂宛若宣誓：“我要跟你决战！”
纸平平地摊在桌子上，江春年骄傲地站在一旁。
林闻溪低头认真地看挑战书，上面没有文字甚至没有拼音，是一红一绿两只小人各自拿着剑。
林闻溪诚实地抬头：“我们没有剑，幼儿园里也没有剑。”
可恶！一开始就让她发现了破绽！啊啊！
“我们也不能打架，打架会很疼的。”
“我没有要打架！我是和平的！”江春年为自己辩解。他酷爱看维护和平的影视作品，愿望就是惩恶扬善，抓遍大坏人，怎么可能要打架！
“而且我们是朋友呀。我们不要决战了。”林闻溪搬出第三点。
她说的有道理，符合江春年看的影视作品里的逻辑。
“可是那我怎么当老大？”江春年像泄了气的皮球。
“为什么要当老大啊？”林闻溪不是很理解。
“当也轮不到你吧。”于洋撇嘴。
“当老大就是很帅啊！”江春年讲述自己看的电视，“哇就那样走过来，超帅的！”
他还即兴模仿了一下行礼的样子，小身板站得笔直。
“不当老大，这样也很帅呀。”林闻溪把决战书还给他。“只要好好走路，就可以帅帅的吧。”
“当老大才没人和你玩呢。”于洋不屑地插兜，“小溪，我们继续写字吧。”
林闻溪：“好呀，好呀。”
江春年停在原地，纠结地挠了挠头发，开始了第二次苦苦思索。
紧接着，他又坐到林闻溪旁边，有些小声地开口：“那我不要当老大了，我们一起写吧。”
于洋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写字。
林闻溪对他笑了笑：“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嘛。”
今天的江春年明显高兴了很多，放学时还和两个小女孩挥手道别。
“今天当上老大了？”江妈妈看着江春年一副开心样子，忍不住问道。
“不，我以后不要当老大了。”江春年郑重地对妈妈解释，“小溪说不当老大也很帅。”
“噢噢，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妈妈听着就乐了，这小子果然是被人制裁了。
江春年又从小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林闻溪”，“小溪的名字太难写了，我和于洋都不会，我要快点学会，超过她！”
“妈妈我要去写字了。”江春年握着笔气势昂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