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树下吹了会儿风,江云希便拉着奶奶周梅英回去了。

    她身子弱,午后的热风吹着,她是还算舒服的,但对奶奶周梅英这个健康的人来说,是热的。

    一老一小手上没了汤汤水水,两手轻松,回去的脚程变得更轻快了些。

    到家时,睡了一下午的江云灿恰好也醒了,两眼惺忪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盯着紧闭的院门看。

    “吱呀——”

    院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来人正是奶奶和姐姐。

    江云灿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站起身,像只出笼的小鸟似的,雀跃地奔向江云希。

    江云希眼眸一弯,弯下腰,展开双手迎接弟弟。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灿灿真的好想好想你~”

    软软糯糯的奶团子,仰头对着江云希委屈巴巴地控诉道。

    江云灿出生时,家里的其他孩子都大了,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另外,汪娟兰作为高龄产妇,生产后,精力难免比不上从前。

    所以,江云灿平时大多数都是由在家休养的江云希帮忙照顾着的。

    也因此,在家里的小辈中,江云灿最喜欢粘着的人便是自己的姐姐——江云希。

    姐姐和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还会教他读书,夸他厉害,他最喜欢和姐姐待在一起了。

    最重要的是,姐姐身上香香的,很爱干净!

    “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嘛,傻弟弟。”

    怀里有只香香软软的奶团子,江云希脸上的宠溺更甚了。

    “哎呦,灿灿都不来抱奶,奶伤心了。”

    一旁同步进院的周梅英看着这对姐弟,心里深感欣慰的同时,她也玩心大发起来,故作出吃味状,来逗逗她这个可爱的小孙子。

    只见江云灿先是纠结地嘟了下嘴,而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江云希的怀抱,转而钻入她怀里,嘴上还不忘安慰她:

    “奶,灿灿也很想你的,灿灿抱抱你,你不伤心了,好不好?”

    说着,奶团子抬起透亮澄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周梅英,小手还学着江云希往日安慰他那样,一下下轻拍着周梅英。

    “好,奶不伤心了,奶去给你和你姐做好吃的!你们两个乖乖的,都到阴凉的地方休息去。”

    周梅英被小孙子这么一安慰,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再也装不住伤心,说着就眉开眼笑地往厨房走去。

    才刚出院,江云希便不勉强自己,和弟弟江云灿齐声应了一声,然后手牵手回了东厢房。

    江云希房间里,窗边摆着的是一张其爷爷江明关给打她的一套书桌椅,样式是当下再普通不过的样式。

    进了房间,江云灿自觉到书桌前坐好,将作业往桌面上一铺。

    “哪道题不会?”

    江云希问他。

    “这道,姐姐你教我~”

    江云灿求助道。

    “好,灿灿你看,这道题......”

    一直讲到院里响起周梅英喊吃晚饭的声音,江云希给弟弟的补习才告一段落。

    一大一小,大手牵着小手,并肩往堂屋方向去,帮着周梅英和汪娟兰一起往八仙桌上摆放碗筷。

    天热,晚饭煮的是一锅白稀饭,说是稀饭,其实米粒没多少,更多的是番薯干。

    菜是土豆片炒韭菜、炒白菜、蒸鸡蛋羹以及中午江云希他们从县国营饭店打包带回来的肉包、炖老鸭汤等,也算是有荤有素了。

    带回来的肉包不多,全家人一个包子掰成许多瓣,然后一起分了,勉强尝个鲜。

    “国营饭店的肉包,贵虽贵,但这馅儿塞得是真扎实!油都淌手上了!包子个头也大!”

    罗文芳只小尝了一口,就立即被肉包的滋味给征服了。

    现在大家鲜少有机会能沾点荤腥,大人们浅浅尝到点肉的滋味,就已然很满足了,剩余的就都留给了小辈。

    看着长辈们明明很想吃,但手里的筷子愣是不再往有肉的盘里夹,江云希愈发难受了,随之因能再一次跟全家人吃团圆饭的喜悦,也逐渐被冲淡了。

    “姐姐?”

    坐在离她最近的江云灿最先发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歪着脑袋,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姐姐没事,灿灿安心吃饭,多吃点。”

    江云希回了神,朝弟弟笑了笑,摸摸他脑袋,用筷子给他夹了块鸭肉到碗里。

    ——

    相比江家团圆的热闹,徐向凛独身一人坐在病床上,冷清得只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谢利咏年纪大了,经不住刺激,他住院的事情,并未告诉老爷子,甚至为了防止消息走漏,除了谢亦初,他也并未告诉谢家其他人。

    傍晚时分,谢亦初又来了,手上还提着饭盒。

    看着病床上沉默冷淡的男人,他倚在病房的门框上,笑得吊儿郎当:

    “小凛凛,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徐向凛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淡淡瞥了他一眼后再度看回窗外,留给他一记冷漠俊朗的侧脸。

    “看你孤单单一个人在医院,我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亦初关上门,嘴巴高高翘起,接着他继续道:

    “小凛凛,我伤心了,你得安慰安慰我。”

    徐向凛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听到“小凛凛”这三个字的时候,眉头蹙得更深了,

    谢亦初仿佛早已习惯他这小表弟整天一副冷寂沉默的模样,一边打开他带来的饭盒,一边继续自顾自地念叨着:

    “瞧瞧,这嘴闷得像块老石头一样,你能追得上人姑娘才怪。”

    这回,徐向凛终于理会他了:

    “你很吵。”

    听言,谢亦初心口一噎:

    “你这嘴还是缝上吧。”

    晚饭,谢亦初给徐向凛带的是青菜瘦肉粥还有猪骨汤。

    这猪骨汤里,吴爱兰放了不少进补的中药材,在炉上小火慢慢炖了一下午。

    吴爱兰是谢家的一远房亲戚,在谢家已经做了很多年的保姆。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徐向凛目光骤然沉下来,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某人。

    吴爱兰厨艺很好,谢亦初平时最爱吃她做的饭菜,此时他正端着吴爱兰给他准备的那份埋头苦吃。

    “我住院的事,你告诉外公他们了?”

    冷冷的话语钻入耳朵,谢亦初背脊一阵发凉,但仍不愿放弃嘴里叼着的一大块骨肉:

    “没有,我私下找的吴姨,只跟她说我嘴馋了,想吃点猪蹄补补,其他没说,爷爷他老人家不会知道的。”

    谢亦初咽下满口的肉,说道。

    谢亦初是个吃货,平时没少让吴爱兰私下给他开小灶。

    由此,这回,吴爱兰并未起疑,笑呵呵地接过谢亦初买来的猪蹄,就去厨房忙活了。

    听言,徐向凛点点头,端起他的那份,单独留出了一半汤以及全部的肉。

    其后,他才端起剩余的汤水安静地喝着,醇香的猪骨汤从舌尖缓缓滑进胃里,紧绷一日的身体终于在此刻松弛下来。

    跟名义兼血缘上的父亲——徐建国彻底闹翻后,徐向凛就被外公接到家里住。

    于他而言,吴爱兰做的饭菜,有种母亲的味道,很温暖。

    终于温饱了肚子,谢亦初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见状,徐向凛颇为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汤碗,对他道:

    “你真的很吵。”

    “我这叫年轻有活力!”

    谢亦初反驳道。

    “嗯,都三十了,真年轻。”

    徐向凛神色淡淡,嘴巴却跟才打磨过的刀一样,直直地往谢亦初最在意的地方扎。

    谢亦初心口一哽,差点被扎出内伤。

    不等他缓释心口的郁闷,就听徐向凛朝他丢来又一记闷雷:

    “我要出院一趟。”

    “哈?你要出院?”

    谢亦初人傻了,茫然的目光上下逡巡着身上绑了多处绷带的男人。

    “现在?”

    他试图挣扎一番,直觉告诉他,徐向凛现在闹着要出院,准不是什么好事。

    “嗯,你掩护我。”

    徐向凛点点头,不容他拒绝,一锤定音。

    ——

    一直到坐上车的驾驶位,谢亦初都还是懵的。

    想起方才他和徐向凛两人像做贼一般,一路猫着身子,从医院跑出来的情形,谢亦初目光不禁幽怨起来。

    在外有头有脸、玉树临风的他,竟然还有怎么怕见到人的时候。

    他目光幽怨地看向一旁的徐向凛,只见徐向凛沉稳如山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神色冷凝沉寂,身姿挺立如松柏,健壮修长的身躯裹藏于一身黑色的确良衬衣、长裤之下,无声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见丝毫的狼狈和慌张。

    在车内密闭的空间里,他这位表弟带给他的压迫感极强。

    “开车,去向阳村。”

    察觉到谢亦初的视线,徐向凛淡淡地迎了上来,威压随之向着对方袭去。

    谢亦初:……

    与徐向凛对视时,谢亦初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谢亦初身上的毛孔一凛,压下心中的幽怨,嘴巴瘪瘪地踩下油门。

    明明他才是哥!

    怎么到了徐向凛跟前,他就只能听话得跟个孙子似的?

    谢亦初很是郁闷,但不敢反抗。

    车轮伴着皎洁月色,碾过黄土路,在静谧的夜色下,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最终,车子在距离向阳村村口几百米的一处院落前停下。

    车灯很快灭了下去,车上左右走下两个高大的男人。

    徐向凛站在江家院门前,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确认院里的人都休息了后,从车上拿下包裹背到身上。

    包裹触及到身上的伤口,刺激的疼痛使得徐向凛眉间一紧。

    然,几息之后,他隐忍地一直没有出声。

    “哎呦!祖宗,你身上还有伤呢!”

    见此,谢亦初眼皮开始狂跳,上前想要从他身上接过包裹,却被对方拒绝了。

    “你留在这里守风。”

    徐向凛环视一周,再次确认周围邻里没有发现他们后,他双手利索地攀上江家的院墙头,紧接着双臂使力的同时,双腿配合着行动。

    一攀一跃,徐向凛顺利进到院里,动作敏捷得如同原野上的猎豹一般。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伤口再次被扯到。

    冷涔涔的汗珠从他额前滚落,顺着深邃锋利的眉眼滑向下颌。

    密密麻麻的痛意,刺激得徐向凛脸色都白了,耳边是轻轻拂过的晚风,隐约蕴藏着丝丝清香。

    是江云希身上的香味。

    思及此,徐向凛身上的血液一阵沸腾开来,掺杂着持续不断的痛意,一种隐秘又疯狂的感受,使得他心口舒爽极了。

    他眼眸中的死寂被打破,在视线望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时,里面全然被热烈又偏执的欣喜、爱意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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