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降落，林如棠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她有点头昏脑胀的。

    为了坐飞机，她从宁县坐了一个半小时大巴去省城机场。从省城坐飞机又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落地北城，一路上根本没有停留的时间。

    人流如织的机场里，林如棠不知所措，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拖着行李箱，穿越在人人群中。

    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是妈妈来电。她手有些颤抖地接起。

    “棠棠，妈妈在A出口等你，机场停不了太久的车，你加快点速度。”  林如棠答应了一声，环顾四周，才在右侧看到大大的A出口字标。

    确认出口的方位后，她拉着行李箱往那里飞奔。  离出口越近，林如棠越紧张，距离上次见到妈妈，已过去大半年了，这大半年，她们很少联系，林如棠怕与妈妈没有话题聊。

    妈妈的车已经停在外面，林如棠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透过车窗看到了妈妈，瘦削，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林如棠的眼泪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但她还是努力收回，憋红了眼睛。

    柳霜正四处找着她，她向妈妈招手，立马被注意到了。

    妈妈对着她笑，好像梦里的场景。

    林如棠飞速冲向妈妈的车，上车后二人相顾无言，林如棠心里还是很高兴。

    “宝贝，妈妈给你找了一个很好的高中，你去那里要有什么不适应的记得和妈妈说。”前方正是红灯，柳霜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林如棠轻笑着点头，眉眼弯弯。

    柳霜从镜子里看着笑得乖巧的女儿，心里的喜爱控制不住，但转而又浮出愧疚。

    坚持了这么多年，她给了女儿什么呢？  让女儿失去了陪伴，让她变得沉默内向，是一个母亲应该给她的吗？柳霜不禁想，入神到绿灯了都没发现。

    “妈妈，绿灯了。”林如棠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又启动了车。

    “棠棠，妈妈在东州遇见了一个朋友，妈妈在北城还没房子，先寄住在他家，到时候妈妈买房子了，再搬出来住。”

    “他们家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柳霜注意着林如棠的表情，生怕她露出不适。

    “妈妈答应你，不会太久。”柳霜补充。  她在北城的总公司连续升职，工作也不停得到领导认可，再工作几个月，在北城租个房也不是问题。

    林如棠轻轻点头，她下定了决心，不论在北城过得有多困难，她都不会再离开妈妈。  她目光坦诚地和柳霜对视，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柳霜也露出了笑容，林如棠没有什么排斥心理就好，老沈这个人是林裕麒的老战友，柳霜信得过。

    北城市区很繁华，车排满了整个公路，很多时候开着车也寸步难行。

    沈霁今天起得很早，他昨晚没有睡好，头有些疼，让他心里有点烦躁。

    他刷完牙，对着镜子呼噜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便下了楼。

    楼下的阿姨正在做饭。  沈霁倒了一杯水，又看了一眼忙活的李阿姨，开口问：“李阿姨，今天做饭这么早？”  李阿姨笑着，手里的工作没停：“哎，这不是今天妹妹要来吗，沈总昨天特别说了，让我给准备一些饭菜。”  妹妹？他现在倒是又回忆起昨天的事了。  昨天在东州出差沈父突然回了家，沈霁本以为是他正常结束了工作要和他聊聊天。

    但沈父把一把他叫到客厅，他心里就感受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父子二人沉默地在沙发上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许久，沈寒堂才开口：“沈霁，我在东州遇见了我战友的妻女，想把我战友的女儿接过来……”  “我不同意。”沈霁打断了沈寒堂的话。

    “我只是告诉你，不是征得你的同意。”沈寒堂表情严肃。

    沈霁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

    “你看看我妈的牌位，让她在天上看着你怎么违背你们的誓言的！你现在要接两个陌生女人回家！”沈霁声音越拔越高。

    沈寒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气涌上心头，眼睛都发红：“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她是我战友的妻子！我战友已经死了，我接她们过来也是为了补偿我战……”

    “好啊！那你慢慢补偿吧，你看看她们来有没有好日子过。”沈霁说完这句话便怒气冲冲上了楼，还重重把房间门关上了。

    沈寒堂在原地沉默，陷入了回忆，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沈霁气得难以入眠，梦里不断重复那个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沈霁仰头把最后的水喝掉，说：“我可没有什么妹妹，她来了还要搞那么大阵仗？”他语气带上了一丝厌恶。

    “哎，小沈总你别这么说，人家也挺不容易的，一个没成年的小女孩自己一个人从闽城来北城，多远哟。”  闽城？他爸为了一个女人都能把她住这么远的女儿接过来，真是让他想不到。

    沈霁沉默地放下水杯，心里计算着闽城到北城的距离。

    “她们什么时候来？”林如棠和柳霜在外堵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又在市区里弯弯绕绕找了很久的路。快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了，天空早就乌云密布，现在终于把积攒的雨全投向人间。

    林如棠撑开了伞，正站在车门外等着柳霜下车时，柳霜突然接到通知，立马要到公司开会。

    “真的要现在去？可是我这里有事……”  她接着电话，眼睛不时看向林如棠，她在询问林如棠的意见。

    林如棠大概知道妈妈要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霜带着歉意看了她一眼，摇下车窗对林如棠说：“宝贝，妈妈现在有工作要解决，晚上再回来陪你，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林如棠虽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点点头：“妈妈，你去解决工作吧，我可以的。”

    柳霜安慰地对林如棠笑了一下，关上车窗开车向公司去了。

    林如棠看着落入雨幕越来越模糊的车影，握着雨伞的手愈发地紧。

    她转身看了看这栋别墅，周遭只是雨声在拍打着树叶。

    林如棠心中涌起一阵忐忑，她对这大而空的房子，没有一丝归属感。

    在雨里傻站了很久，林如棠还是拉着行李箱进了院子。

    别墅的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布局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这一个院子比宁县奶奶家一整个房子都还要大，大门离房子还有一定距离。

    沈霁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头痛欲裂，感觉无法呼吸，往事像放映机一样，它怎么也关不掉。

    “妈妈……”沈霁紧紧裹着被子，说着听不清的呓语。

    林如棠拖着行李箱来到了门前，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了门铃的按钮，她按了好多次都没有人开门，雨水落到地板上往四周溅起，林如棠的裤脚有点湿了。

    沈霁忽然惊醒，双手撑着床支起身，呼吸很重，努力吸取着氧气好支撑他的生命。

    他听到了门铃声，正想告诉李阿姨时才想起这时李阿姨已经下班了。

    他本不想理，可门铃声依旧坚持地响着。  沈霁重重闭了下眼，吐出一口浊气，还是站起身下楼去了。

    林如棠还在雨幕里等着面前这扇门打开，正当她要再按门铃时，门打开了。

    一个肤色白皙，长着长长的睫毛，透出一股温柔气息的女孩闯进了沈霁的视线。

    雨声在这一刻停了一下，又顷刻恢复。

    林如棠明显吓了一跳，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男生十六七岁，穿着背心，虽然五官精致，浑身透露着贵气，但脸色不是很好。

    林如棠下意识咬紧嘴唇，握着行李箱的手越来越紧，让她有了痛感。

    沈霁眯了眯眼睛，才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林如棠？”  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完整的说出她的名字，让林如棠心头一惊。

    她点点头，却没说话。

    被吓到了。沈霁心里如是地想，但他没有什么闲工夫逗她，下着雨呢，他身体也不太舒服。

    “进来吧。”沈霁说着，放开了搭在门上的手。

    林如棠才终于从紧张中抽离出来，她只要和陌生人的距离一进，就会犯这样的毛病，这次也不例外。

    沈霁本想直接上楼继续休息，却瞥到了林如棠手里的行李箱。

    他回忆起今早李阿姨说的话，想了一会儿，靠近林如棠伸出了手：“行李给我。”

    林如棠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着他半空中的手，踌躇了会儿，还是把行李箱交给了他。

    沈霁接过行李箱帮她搬上楼，他掂量的一下她的行李，一点也不重，感觉也没什么东西。

    林如棠在他身后跟着，整个房子回荡着两个人脚踩在楼梯发出的哒哒声。

    沈霁对面的那间房子已经被收拾好了，里面的家具也全都是新的。

    他把行李箱放在林如棠房间门口。

    “谢谢。”林如棠礼貌地道谢。

    沈霁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这是你的房间，我房间在对面，有事不要找我，下楼找李阿姨。”  说完他就回了房间，关上房门隔绝了一切。

    林如棠呆站在原地，消化着他这句无厘头的话。

    好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