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
阿维图斯道,“我们没有小时候,阿瑟玛,我们是血族。”
二人已经回来两三天了,西恩回到了狼群中去。
她们安然、坦然地坐着,好像远离了尘世,早已飘到了天空高处的某一块圣地。
阿维图斯问,“会发生什么?”
阿瑟玛答,“我不知道。”
阿维图斯问,“这是我的错吗?”
阿瑟玛答,“我不知道。”
阿维图斯道,“你是这么想的,阿瑟玛。如果是从前,你会肯定地说,这绝非我的错。”
她看向了友人,“在你的心中,你也在责怪我吗?”
阿瑟玛选择闭上双眼,回避那道视线,她轻轻道,“我不知道,阿维图斯。”
她继续说,“我只知道,血族将面临危机。”
阿维图斯道,“你认为是因为我们当年创造了那两个混血,才酿成今天的局面。你在内心责怪自己当初没有阻拦我。你也在嗤笑自己当初对生命的漠视与无谓。”
阿瑟玛点头道,“是的。”
阿维图斯降低了音量,“如果你是这样认为,那就责怪我,把责任都归于我一人,是我执意做的。”
阿瑟玛睁开了眼睛,那双如海般中的眼眸中涌起浪花。她说,“我听说X已经出来了。”
阿维图斯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瑟玛笑了笑,“四天后我们一起去参加X举办的宴会,阿维图斯。”
阿维图斯点了点头,她注视着阿瑟玛,这位友人,陪伴过许多时光的友人。
二人的容貌都许久未变过,她已经看过这张脸许许多多遍,她记得阿瑟玛面庞上每一颗痣的位置,她曾缓缓地抚摸过那些肌肤,苍白、冰凉、熟悉。
她一直认为自己知道阿瑟玛想要什么。
阿瑟玛想要关爱,充满安全感的爱,永不分割的爱。
她一直这样笃定的,就像神在俯视子民。
但她好像没完全理解阿瑟玛,她太自信了。
阿维图斯陷入了沉默,她在寂静中思索。
其实,她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迄今为止,我什么都没做?”
“那完全正确。我确实什么都没做。”
“还是说,一定要做点什么?”
“选择不做,不就是一种做吗?”
阿维图斯说过这些话。
只有一个人会肯定她,那就是母亲。
山丘,给了阿维图斯所有的确定,确定的,就是安全的。
“母亲,我和别人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年幼的她问。
山丘说,“人没有必须的模样。”
山丘继续说,“就像光明韵的造像都没有面庞,因为人人都会有那个时候,人人都可以成为别人的守望。”
阿维图斯道,“我们屋中的玻璃窗就有模样。”
山丘道,“那是因为思念。我思念...那个具体的人,便勾勒出了轮廓。”
阿维图斯问,“如果某天我很思念母亲,那时该怎么做?那一定是种无法遏制的寂寞。”
山丘笑了笑,道,“如果你想我,那我就会回来,阿维图斯。”
她就是模仿着山丘的样子、说话的方式,同阿瑟玛交往,做出种种承诺。
因为她觉得这种样子很温暖,很好,阿瑟玛也一定会喜欢。
她自己就很乐于接受的。
但阿维图斯内心仍然那么寂寞,所以她才会做那么多荒唐的事。
只是因为那种无法填补的寂寞。
她只是太寂寞了,才游戏人间,把一切都视作随意操控的棋子。
摆弄一切,好像就能暂时填补这一份空缺。
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些棋子并非棋子,而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事、物,真实存在,便会有自我意识。
棋子也可以跳出她的指尖。
她太过自大、太过不同了吗?
她从没这样想过的。
因为山丘向她保证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回来。
阿维图斯问,“伊万斯还是没有苏醒吗?”
阿瑟玛道,“没有。”
阿维图斯问,“你想见到她吗?”
阿瑟玛道,“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想了。”
阿维图斯问,“为什么?”
阿瑟玛道,“我已经拥有了别的来代替她。”
阿维图斯道,“但不是伊万斯。”
阿瑟玛道,“阿维图斯,我只是看淡了。”
看淡了?
阿瑟玛道,“我没有克服,但也没那么在意了。”
阿维图斯道,“真有意思。”
她笑了笑,那么纯洁,那么无知,那么像幼童。
阿维图斯道,“四天后,我们要穿什么衣服?”
阿瑟玛道,“白色的?”
阿维图斯思索了一下,“那就白色的!你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阿瑟玛道,“我们向来如此,阿维图斯,成双成对。”
阿维图斯道,“白色,好像是第一次穿。从前一直穿的是黑色。”
阿瑟玛道,“因为你觉得黑色很特别。”
阿维图斯道,“其实黑色很普通,因为许多血族都这么穿。”
阿瑟玛道,“把寻常看作特例,就是你表现特别的方式,不是么?就像克莱尔一样,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你却把他带在身旁。”
阿维图斯道,“你没有这样的时候吗,阿瑟玛?很无趣的时候。”
阿瑟玛道,“克莱尔只是一名天资平平的神父。”
阿维图斯道,“我想创造一个新的克莱尔,属于我的克莱尔。”
阿瑟玛道,“你想影响他。”
阿维图斯站起身,“我要创造一个...出乎意料的克莱尔,他会站在旁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做出小小的又逆转的事情。”
她血红的眼眸在发光,她对阿瑟玛伸出手,“你从未见过我的能力,阿瑟玛。”
阿瑟玛迎了上去,“古德温婆婆说,你是起源。”
阿维图斯道,“我会向你展示,就在现在。”
阿瑟玛问,“为什么?”
阿维图斯轻轻地说,“因为我太寂寞了。”
只是...太无所事事了,她到现在为止,从未失去任何,总能得到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