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向来阴雨连绵,正值夏季,有时还会下几场阵雨。
每场雨,每个学校,总会有那么几个学生忘带伞。
“呃…那个…同学,我们打一把伞呗。”沈衾竹像往常一样,随机找一个带了伞的人,请对方和他打一把伞。但是这次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问沈衾竹:“你家住得远吗?”
“不远不远!就过个马路,在拐个弯就到了,绝对不耽误你!”沈衾竹说话很急,好像生怕因为被拒绝而耽误回家的时间…
“那走吧”那人低声说道,沈衾竹这才放下心来并道声“谢了!”………
两人走在路上沈衾竹的嘴闲不住地问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郑南枝。”他没拒绝回答,
“那你家住哪?”
“跟你顺路,离学校也不远。”沈衾竹见对方一直冷冷的,他也就没一直问下去,走了一会儿也到地方了。
眼前这所小区的楼有些老了,楼外墙的颜色被雨冲得深一块,浅一块,小区也没门禁,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是可以直接推开的。
“我到了,谢谢你接下来就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跑回家”沈衾竹说完刚要走又停了脚步回头补充道
“ 对了!你千万别进来了啊,我们小区的保安大爷可不好惹,小心被打出去。”
“哦”
本来也没想着进去,郑南枝转头就走了。
“真没礼貌,小学学的道德与法治全拌饭吃了吧!”沈衾竹在楼道里暗骂道,看着不紧不慢的。
但转头他又飞快地跑进楼道里,如他所料,楼道里传来了一阵阵哭声和求饶声…
“我错了!我错了!啊!求求你…别打了…”女人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沈衾竹跑得更快了,用力推开房门冲着屋里的男人大喊:
“沈泽强你又犯什么病啊,啊?!”说着冲过去把自己的母亲从父亲那拉了过来,周琼被吓得沈泽强还在发抖,鼻子边的血渍还没有干。
对面的男人不说话,只是开了一瓶新酒,一下子瘫在沙发上给自己灌上。他脸颊两边通红,打了几个酒嗝,又嘿嘿地笑了几下,看着沈衾竹擦着母亲鼻子边的血才开口说话
“哎!你…那么骂你爸,又…又…那么…关心那个臭娘们儿,你是…不是喜欢…她啊?嘿嘿嘿…嗝…你喜欢,我把她送你啊…”沈泽强的思想还是又清奇,又变态得令人恶心…
“沈泽强…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和你这个人一样恶心,你赶紧喝完赶紧给我滚!”沈衾竹瞪着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醉汉…
沈泽强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想提起神来,但因为酒劲只得再次把眼皮垂下去闷闷地说:
“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让滚啊?!”
沈衾竹眼睛瞪了瞪,压低了声音 “但这房子也不是你的!”
沈泽强深知这一点,这所房子虽然又老又破是典型的老破小,但架不住是个学区房地段也好现在要想买怎么也得十多万一平,但终究不是沈泽强的,这所房子是周琼当初嫁给他时周琼的父母买下来的。
沈泽强一声不吭的走了,顺手拿了两瓶酒……
沈衾竹拉着母亲的胳膊走进屋里,把沙发上的空酒瓶丢到了堆满酒瓶的垃圾桶旁,又走进卫生间拿出冷毛巾递给自己的母亲,这一套动作极为熟练…
周琼慢慢抬起头,手里捧着毛巾,声音沙哑
“小竹啊,那个…其实你不用每天回来管妈妈的,影响学习,你…要不去学校住宿吧,妈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您每天出门摆摊累死累活回家还要受那个醉汉的打,这些我每天看得很清楚,我不回来,你要天天被他打个没完吗?”沈衾竹语气平静地在收拾杂乱的屋子,这个问题周琼已经跟他说过好几次了,前几次沈衾竹就只是拒绝也不说原因,这次说了就是想让自己的母亲死心。
可周琼早以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去住比家好百倍的宿舍反而天天放学跑回家。这次说出原因她一点也不意外,但是还是想再劝劝自己的儿子
“可是儿子啊…”
“妈,我知道了,学习方面的问题我会注意的。好了,我去写作业了…”沈衾竹知道母亲一直执着于让自己去学校住宿是出于沈泽强日日酗酒、家暴,她担心这些各类的不良因素影响了儿子的学业,可他走了母亲又会被沈泽强打成什么样子?!
沈衾竹要起身但顿了顿有道:“妈,一会擦完脸记得把门锁上…”
他走进了卧室,关上门…
他依然记得小的时候,沈泽强还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经常做股票生意。那个时候沈泽强不喝酒,周琼也是体体面面的沈夫人,沈泽强从不打骂她一下,关心孩子,心挂妻子,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但一年后,不知怎么他公司的股票突然全部大跌让公司总资产严重缩水,融资问题也逐渐扩大,再加上公司的外债原本就只是靠着某根不知名的丝线苟活的资金链终于断了,面临着如此大的财务危机。
沈泽强可扛不住,公司倒闭后破产清算时各种小股东来分那点本就不多财产,各个员工又拿着劳动合同来找他讨要拖欠的工资。
他变卖房产,汽车,钱不够。周琼想帮着沈泽强还钱,但因为信誉受到沈泽强的影响只得出去打工赚钱,总共拖拖拉拉大概四五年才还完。
还完钱后沈泽强已经彻彻底底地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沈总变为欠钱没有信誉的沈泽强了,一落千丈的感觉让沈泽强跟换了个人似的,各种恶习也上了身。
那时沈衾竹十一岁,从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彻底变了天,一开始他阻止不了父亲对自己母亲的殴打,只能哭着求着父亲别打了,有时沈泽强气急了还会连着沈衾竹也踹几脚。长大后即便他极力地拉开了父亲,他和母亲也没办法逃走了,沈泽强厚脸皮不可能离开,沈母和他走了没地方住就更没办法离开了,大概也就只能这么浑浑噩噩,无穷尽了……
沈衾竹就这样想着想着,想不动了,也不想去想了,眼皮往下垂,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大概梦里面有以前的父亲陪他在院子里玩,有母亲给他讲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