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宫宴在昭和殿举办。

    这是新朝的第一个新年贺宴，本就备受重视。又有南蛮部族的进贡投诚，热闹的氛围更上一层。

    流光溢彩的灯笼从宫门口一路延伸至昭和殿。

    宁清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就听前面的两位夫人小声赞叹，皇上倡导节俭，难得奢侈一回。

    进了昭和殿，金碧辉煌，珍馐满目，训练有素的宫娥在侍立在两旁，另有小太监上前迎接入席，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的能力可见一斑。

    刚开宴，皇后第一个敬皇上，“臣妾恭祝皇上圣体安康，愿我大雍四海升平，江山永固。”

    “哈哈哈，好，朕与皇后满饮此杯。”皇上豪爽的一饮而尽，觑见底下的孩子们也跃跃欲试敬酒，干脆利落的说：“今日高兴，你们别一个一个的来，等会儿大臣们也有样学样，那这宴席是朕与你们同乐，还是你们商量好了要灌醉朕呐？”

    说着，他囧囧有神的眼睛朝底下看去，举起满满的一杯，“不如就这一杯，朕敬你们！跟着朕出生入死，奔波劳累！”

    “臣等不敢。”以周太师为首的文官先是推拒。倒是武官这边直接举起酒杯就要喝。

    宁清余光留意陆长野，他也端起了酒杯。

    皇上将众人看得清楚，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一杯酒而已。”还笑着点出陆长野，“长野，朕就等着你尝尝这酒，看你能不能品出有何不同？”

    陆长野朗声道：“只等着皇上这话呢。不过，皇上要是还想一杯酒就骗我和皇长孙为你上山猎兔打牙祭，那可不能够了！”

    “那是，长野说的没错，如今我们身价涨了，没有十坛八坛，不，两个人加起来得二十坛才行。”李灿跟着耍宝。

    “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崽子长大就不好骗了。”皇上龙颜大悦，指着陆长野和李灿大笑。

    “好，那就换个大封赏。镇国公府不能总是世子当家，长野今日起承袭爵位，五代不降如何？”

    陆长野诧异望向皇上，五代不降等，满朝廷只有镇国公府有这个殊荣。他立即大礼拜谢，“多谢皇上恩赏！”

    君臣谈笑间就有厚赏，这一幕落在众多大臣眼里，不免想起去年登基庆宴那日，皇上喝到西凤酒，不仅让人送去皇长孙陵，还要送一份去镇国公府。

    看来皇上对皇长孙和陆长野的宠信非同一般。

    皇后温婉带笑的坐在凤座，和煦的眼神落在皇长孙和陆长野身上，笑道：“皇上，皇长孙和陆世子都已经娶妻，等着来年有子嗣，您还愁不能逗小孩子？”

    奉承皇上的趣话，宁清却听得心头发紧，稍稍抬眸去看皇后，总觉得皇后话里有话。

    谁知，这时候太师府的四夫人忽然接话，“皇后娘娘金口莫不是开了光？怎的就说得那么中！皇长孙妃已经有孕一个月了！”故意停顿一下，她才继续说：“皇长孙妃，你虽不想张扬，可今日喜庆，想来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庇佑，准没事儿。”

    周悦惊讶自家四婶会开口，等听清她说的话，更是皱眉，她才刚刚有孕一个月，要不是老太医诊脉高超，根本诊不出来。可是周悦想捂住消息，等三个月安稳之后再说。娘家太师府也只有她母亲知道这事。

    周悦迅速看一眼她母亲。对方轻轻摇头，她没有透露消息出去。

    李灿已经被这消息惊的愣在原地，直到皇上欢喜的喊：“传御医！”才被这声音惊回神。

    “真的？”李灿靠近周悦，想抱又不敢抱。

    周悦心神电转间已经权衡过利弊，微红着脸轻轻点头。

    等御医上来一把脉，果然是有孕一个月。皇上当即赏赐一连串东西到皇长孙府邸，把李灿乐得合不拢嘴。

    坐在下首的宁清骤然想到陆长野和皇长孙之间关于孩子的比较，心里一虚，有些不敢看陆长野。

    陆长野却忽然靠过来，小声说：“竟被他们后来居上，看来你我只能日夜追赶了。”

    宁清面颊一红，轻轻瞪他一眼，正经场合也口无遮拦。

    陆长野委屈的在宁清耳边告状：“夫人你看，李灿正冲我得意呲牙。他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也赢过我了。”

    宁清抬头去看，皇长孙果然看着她们这边，她实在不明白陆长野和李灿之间的幼稚。上回吃陆老夫人亲手做的如意糕，两个人也要打赌耍赖比赛。

    她柔声宽慰陆长野，“胜败兵家常事。”陆长野点点头，越靠越近，又亲手为宁清夹菜。

    陆老夫人笑眯眯的扫一眼陆长野的动作，全当没瞧见。

    恰逢舞姬献上细腰舞，皇上夸赞了两句跳的不错，让人送赏。

    一旁的皇后却笑着说：“皇上，你可还记得皇长孙妃嫁入皇家的时间比陆夫人还要晚，现在她都有了子嗣。镇国公府人丁不丰，国公老夫人焉能不着急的？良辰美景，好事成双，长野成了国公爷，不若你赏人给他，或许子嗣缘分就来了。”

    宁清惊讶的顾不得矜持礼数，直直看向皇后。

    在殿中间坐着的任氏闻言，更是幸灾乐祸，她就说让宁清早早为丈夫纳妾，不就有借口推拒了。大把人盯着陆长野呢，场上的舞姬妩媚娇艳，男人哪有不爱俏的。等人进府，又有皇上皇后的话，宁清肯定吃瘪。

    三皇子妃笑着附和：“父皇，母后说的是。连我都听说陆夫人贤惠端方，孝顺长辈，是不是？”

    二皇子妃从侄女那里知道陆长野的拒绝，早憋着一股怒气，恨不能立即砸实此事，“弟妹说的不错。我看不如就这么办了，”转头看着陆老夫人，笑道：“老夫人，蹭蹭皇长孙的喜气，今日领了妾室回去，明年您老又能抱重孙了呢！”

    声声如同利箭，全数盯着宁清这个靶子。宁清垂眸思索，是严词拒绝，还是顺势收下。压着心头的不舒服，思考这一出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雪白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宁清抬眸去看，是陆长野。

    宁清轻盈如水的杏眸满是彷徨和纠结，淡眉微蹙，众人的目光齐聚这里，她连思考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有我。”陆长野悄声安慰，随即站起身，对皇上拱手，“皇上，我与夫人情深义重，有她相伴，抵过千万女子，只能辜负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皇上有些犹豫，当初赐婚陆长野和宁清，没考虑过陆长野还会回来，如今再看，就隐隐有些后悔。若是赏赐几个绝色佳人给陆长野，也算是补偿。

    “长野，你真的要拒绝？就算是为了子嗣也好。”皇上不禁去细看宁清，容貌上佳，清丽无双，唔，有点瘦弱，恐怕于子嗣不利。

    陆长野大义凛然，铿锵有力的道：“皇上，陆家有家规，男子四十方可纳妾。我作为新任家主，怎么好破戒？”

    皇上被他说的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时候的家规，我怎没听你祖父和你爹说过？”他蹙眉回忆，还是没想起来。

    陆长野面色平静的说：“今日有的。”

    简直被这小子气短寿，皇上摇手道：“罢了，随你的意。”

    众人皆被陆长野的厚脸皮和大胆惊到，又忍不住去看宁清，想知道她有何能耐，竟能让陆长野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居然当着皇上的面拒绝纳妾，还当场立下家规。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算这家规是随口说的，也要变成真的。于是，不少人盯上镇国公府的陆文安，下一辈就这一个男丁，又得皇上钦点入宫读书，前程有望。

    皇后娘娘温婉一笑，“陆夫人好福气，倒是我不该多嘴关心，唐嬷嬷，去把我请的送子观音取来，送给陆夫人。”

    宁清的手被陆长野牵着，她心间一时又涨又甜，听闻皇后的话，赶忙起身，温声道：“皇后娘娘关心，是臣妾的荣幸。娘娘费心思请来的佛像，臣妾愧不敢受。”

    “这有什么，尽管收下。”皇后吩咐唐嬷嬷去送，宁清只得接下。

    大戏一场接一场，南蛮部族的王子看得津津有味，眼看该他登场了，起身道：“久闻天朝的皇上和皇后都是宽宏和气的人，今日一见竟比传闻更胜。皇后娘娘有意做媒，不如多添我们一个。我妹妹桂灵公主愿代表南蛮嫁入大雍。贵朝青年才俊众多，定能找到合适的。”

    联姻自古就是两邦交好的手段。南蛮来使是王子和公主，就有不少人猜测，如今听到是桂灵公主嫁到大雍朝，而皇上的确有几个符合年龄的孙子。

    但他国公主，为妾的话，也只能是今后皇上的妾室。

    南蛮王子嘴上说着请皇后帮忙，眼睛却盯着皇长孙李灿。显然更属意皇长孙。

    李灿暗自咬牙，皱起眉头，要不是有过救命之恩，他非要上去揍一顿南蛮王子不可。

    皇后轻笑，她乐得搅和陆长野夫妻不宁，安排一个自己人进去镇国公府。可不想把南蛮的支持拱手让给李灿。

    可惜年前匆匆为大孙子定亲了。

    “王子将公主的托付给大雍，皇上和本宫定然会给她挑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