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主,我为臣

    幼宁殿

    宋幼宁看着案桌上成堆的公文,和一旁寸步不离的黎扶宁,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甚至都怀疑,她爹给他招黎扶宁当帝夫压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让黎扶宁监督她。

    (事实就是如此)

    自从她爹下江南以后,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公文跟地里的韭菜一样。

    一茬接着一茬,处理完一件又一件,根本无止尽!

    而黎扶宁每天天不亮就从丞相府到宫里来,薅她起床,日夜不休,风雨无阻。

    有时候她略微赖下床,都会被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扛到书房去……着实令她困扰。

    短短几天时间,她眼底青黑浮肿,像卧了两个鹌鹑蛋。

    原来她爹一直过的这种苦日子,实在是……太惨了……

    宋幼宁一只手支着下巴,倦眼低垂,一只手在奏折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眼皮沉得像是坠了铅块。

    “殿下。”

    突来的嗓音惊得她浑身一颤,险些歪倒,又慌忙正襟危坐,强作镇定。

    而黎扶宁不知何时立在案边,手拿戒尺,身上散发着寒气。

    若说以前是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现在,妥妥的就是一个天煞孤星……。

    他戒尺指向奏折第七排:“这里,错了。”

    宋幼宁惺忪睡眼望去,江淮三州的赋税核算,竟将“万石”误作“万担”。

    “不过一字之差...”

    她伸手将错字划去,打算将“石”字重新补上。

    “啪!”

    戒尺突然拍在砚台边,直接将她最后一丝困意给震醒了。

    黎扶宁眸色沉沉,黝黑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哪有前几日的温柔谴眷。

    现在的黎扶宁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写的阎王。

    “一石合一百二十斤,一担仅五十斤。”

    “殿下这一字...”

    他指向那个墨团,怒气道“...会让三州百姓多缴七成税粮。”

    “重写。”

    黎扶宁将折子推到宋幼宁面前,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又掏出几张修改过的纸条,朱笔圈出的错处密密麻麻,几乎铺满整页。

    宋幼宁眉头紧促,声音不悦:“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殿下。”

    他忽然俯身,一脸严肃道,“这赋税的银两核算,差了一分一毫,三千户百姓今冬就要挨冻。”

    明明声音不大,说出口的话却严厉至极。

    宋幼宁气恼地扯回奏折,却在低头时瞥见他袖口沾着几点红色的朱砂墨。

    “江淮三州的赋税核算三十万石。”

    “殿下写成三十万担,便是短了二百一十万斤粮。”

    戒尺向下三寸

    “再看扬州河工银两,将“开挖””误作“修缮”,少算了三千民夫的口粮。”

    见他又翻过一页:“最要紧的是这里……”戒尺敲在江淮刺史的请安折上。

    “殿下批“已阅”

    “却未发觉刺史的的言外之意”

    他两指一捻,竟从折封夹层抽出一张密信,上面写着:

    “江淮泗水决堤,灾民食观音土充饥……不少世家大族克扣赈灾款,但刺史却无力管辖,故暗中告知朝廷,求陛下决断。”

    宋幼宁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看着黎扶宁紧绷的侧脸,眉毛皱成一团。

    “本宫...”

    她声音微哑,带着愧意“以后会仔细些。”

    看着她神色慌张,黎扶宁意识到自己过于严肃了,神色慢慢松了下来。

    “还有七本。”

    他声音放柔了些,戒尺轻轻敲了敲案几,“批完这些,臣陪殿下用早膳。”

    当天空早已亮透时,宋幼宁终于搁下毛笔。

    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发觉黎扶宁已伏在案边浅眠。

    他修长的手指仍保持着执笔的姿势,案头整整齐齐码着她批完的奏折。

    每一本都夹着写着批注要点的纸条。

    她悄悄凑近,第一次这般仔细打量他。

    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方才紧抿的唇此刻微微放松,露出一丝倦意。

    一缕青丝垂落,搭在他仍握着笔的指尖上。

    不得不说他的帝夫长了一幅深得她心的好皮囊,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受了他多少蛊惑。

    宋幼宁忍不住伸手,想替他拂开那缕发丝。

    指尖刚触到他的眉心,黎扶宁突然惊醒,条件反射般去摸案头的戒尺。

    看见宋幼宁近在眼前,突然紧张起来:

    “殿下...臣失仪...”

    “嘘。”

    她突然按住他的手,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抿唇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黎大人睡着时...”

    凑近他泛红的耳尖,“...倒是比醒着可爱多了。”

    黎扶宁耳尖更红了,却还强撑着那副严肃模样:

    “殿外莫要胡闹,奏折……”

    “早批完了。”

    宋幼宁忽然绕过案几,伸手摸进他宽大的袖子里。

    瞳孔一亮,突然从中抽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她喜欢的糖糕。

    “早知道太师喜欢在袖子里藏吃的,没想到还真有。”

    她拨出一块糖糕,伸到他的嘴边,眸中透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将糖块抵在他唇间,黎扶宁下意识含住。

    宋幼宁感觉到指尖一阵酥麻。

    “殿……下...”

    他声音嘶哑,却欲拒欢迎“这不合规矩吧……”

    “那黎大人...”

    她笑着抽回手,懒得戳穿他的暗戳戳的小心思,嘴上说不合规矩,也没看他多正经。

    笑意直达眼底。

    “黎大人,要不要再教教本宫规矩?本宫看你方才管教本宫可是严肃的很……”

    “微臣不敢”,黎扶宁低头扶手作辑,恭敬说道

    “你...”

    她夺过他手中的戒尺把玩,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把所有的折子都先看了一遍?”

    黎扶宁垂眸。

    “臣只是略作整理。”

    “整理?”

    宋幼宁手指捏着戒尺的一端,缓缓施力。

    戒尺抵上黎扶宁的下颌,将他那张素来矜贵的面容挑起三分。

    “真的?”

    她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

    黎扶宁被迫仰起头,喉结在颈间滚动。

    那对总是一本正经的桃花眼里,此刻正倒映着宋幼宁似笑非笑的脸。

    戒尺托在他的下巴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宋幼宁当着他的面单手翻开一本奏折,里面夹杂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本奏折的要害。

    “扬州刺史结党营私、兵部饷银数目有误,这叫略作整理?”

    字条字迹清晰规整,直中要害,一看便没少下心思。

    “黎扶宁!”

    她伸手去掐他腰间软肉,疼的黎扶宁闷哼一声。

    “看你还敢不敢凶本宫……”

    报复完便把注意力放到奏折上。

    宋幼宁看着面前慢慢的红色标识,不解问道:“你既已批过,为何还要本宫再批一遍?”

    “因为您是君,微臣只是臣子……”

    宋幼宁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轻柔的嗓音,是一丝不苟的诚恳。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抚过她因长期执笔磨出的薄茧,“臣可以代笔,却不能代您担这天下。”

    宋幼宁一愣,随后轻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傻子……”

    “殿下...”

    他刚要开口,忽听得一声轻响。

    “咕~”

    宋幼宁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她顿时涨红了脸,手指下意识捂着小腹:

    “看什么看!都怪你一直让本宫看奏折,都给看饿了...你要负责填饱它。”

    黎扶宁垂头哑笑,温热掌心覆在她手背上:

    “臣有罪。”

    一刻钟后,案几上已摆满吃食:

    晶莹剔透的虾饺,是她最爱的江南风味;

    松软香甜的枣泥糕,还冒着腾腾热气;  一盏冰镇杏仁酪,特意去了她讨厌的杏仁皮;  还有...

    “这不是城南李伯家的杏仁酥么?”

    宋幼宁眼睛一亮,“她家辰时才开张...”

    黎扶宁捻出一块递给她:“微臣一大早让景文去买的第一份。”

    (景文:“没办法,这辈子跑腿的命……”)

    “你倒是有心了”宋幼宁直接咬了上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宋幼宁咬着杏仁酥含糊问道,金黄的糖丝黏在唇角。

    黎扶宁拿起手帕帕替她擦拭,闻言指尖微微顿了一下:“陛下今早传信,说...”

    “...皇后娘娘在苏州买了座绣坊,要等新出的双面绣完工。”

    “又来了!”

    宋幼宁气得拍案,震得杏仁酪晃出杯沿。

    “一会说要在杭州学制茶,一会又说要等扬州的漆器”

    “他倒是潇洒自在,留本宫一个在宫里受苦受难……真是”

    “……亲爹”

    话未说完,忽被喂了一勺冰镇梨羹。

    黎扶宁神色自若地收回瓷勺。

    “臣已调派了暗卫,只要秀娘一绣好,立刻通知朝臣陛下回朝”他压低声音。

    “干得好!”

    宋幼宁笑倒在黎扶宁肩头,“本宫就知道!”她忽然拽住他衣袖。

    “还是你有办法”

    不过说起来本宫也想出去走走了”宋幼宁吃着喂过来的乳酪,两颗杏眼滴溜溜的转。。

    “若是本宫想再游一次江南,黎大人,可想一起同游?...”

    宋幼宁眸中带有前所未有的憧憬之情。

    这倒是她第一次主动邀他出游。

    以往都是他悄悄跟在身后,或是提前买通小贩,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她面前。

    或是装作剿匪、查贪官等跟在她后面。

    “怎么?”

    宋幼宁见他发愣,不满地戳他胸口,“黎大人不愿意?”

    “臣...”

    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臣只是在想,该准备些什么。”

    “准备什么?”

    她歪头,拍了拍他的肩,“你人来就好。”

    “到时候给你在醉仙斋派个虚职,让你公费游玩,费用本公主包了”宋幼宁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

    黎扶宁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想起书房暗格里那整柜的《大宋风物志》

    七月初三,殿下在扬州画面塑。

    八月十五,殿下在江陵摘黄桃。

    九月初九,殿下被城南说书人气得跺脚...

    她的计划里从来没有他,可如今,她居然主动邀请他。

    “好。”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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