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宁戴着墨镜、口罩和鸭舌帽,裹着长款外套,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她道:“你在跟踪吗?”
鹿田蹊食指抵在唇边,声线温润:“嗯,小声些,别被他发现了。”
许知宁跟着他躲到一角,看鹿田有慢慢走进一家酒吧,许是因为周三下午大家还在上班,加上陵县的人口本来也不多,街上人群较少,但也要有一些年迈的老人带孙子在散步。
鹿田有进去后,两人并没有立马跟上去,待在门口观察着会不会有其他的人和他会面,酒吧门口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在站岗,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许知宁迫不及待想进去一探究竟,被鹿田蹊拉住胳膊。
“不要莽撞,我们目前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别因小失大,再等等。”鹿田蹊耐心劝谏。
听他都这么说了,许知宁也只好点点头。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太阳高悬于天,热的地面开始发烫,街上的行人又少了一些,蝉鸣声不绝于耳,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拂在脸上,像是裹了一层保鲜膜,让人喘不过气。
尤其是许知宁还戴着口罩,她实在是呼吸不过来,一把扯下,才“起死回生”。
“这鬼天气热死个人。”
汗珠从额角至下巴流下,鹿田蹊抬手擦掉,望了望格外亮堂的天空,“太热了,你还好吧。”
许知宁感觉自己快融化了:“不好。”
周围路过的小猫耷拉着脑袋,狗子趴在树影下伸着舌头,鹿田蹊见里面没有出来的意思,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整理一下衣服,对许知宁抛下一句“等我”,只身往酒吧里走。
许知宁哦了一声,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他热得受不了了,一个人去里面蹭空调,把自己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二话没说就跟了上去,只见鹿田蹊被保安伸手拦在门外,似乎是不给他进去,不论他怎么说,保安不肯放开一步。
“怎么了?”许知宁上前问道。
鹿田蹊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请柬,说是不给进去。”
“?”许知宁满脸问号:“进一个酒吧还需要请柬?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啊,但是好像今天被谁包场了,只有被主家邀请的人才能进去。”
“好吧。”
保安又在赶人:“行了行了,没有请柬一律通通不能进,不好意思啊。”
另一个保安也附和:“如果两位没有什么事情就先行离开吧,别当着后面客人的路了。”
许知宁还想争辩什么,被鹿田蹊一个眼神制止,只能暗暗将想说的话语咽下,轻哼了一声。
“走吧,外头这么热,我们先回去吧。”鹿田蹊捡起刚刚她掉在地上的鸭舌帽,轻轻扣在许知宁脑袋上。
帽子遮住视线,许知宁略微调整了一下,“走吧。”
由于太热,许知宁饿了,两个人进了一家面馆,鹿田蹊点了一碗炒粉,问她:“你吃什么?”
许知宁手指着:“鱼丸粗面,加豆皮加鸭爪。”
“好嘞,两位稍等哈。”老板大声回答,开始在后厨忙碌。
进了空调屋,许知宁卸下全副武装,感受带着凉意风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流过,发出满足的喟叹。
“这样才对嘛。”
鹿田蹊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你没有和你家人说些什么吧。”
“没有,本小姐答应你不说就是不说。”许知宁拍拍胸脯,一副可靠的样子:“不过我就是想不明白就是了。”
“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吗?”他的声音很轻。
“嗯。”
老板端着托盘,把两碗面放在他们面前,又贴心地送上来餐具,“慢用哈,不够吃再说,我这里免费续面的。”
鹿田蹊朝老板礼貌地点点头,眸子重新看向许知宁,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我对警察,不信任。”
“为什么?”
“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鹿田蹊咬了一口面条,细细咀嚼,咽下后道:“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哪有什么公正,地位、权利、钱财才是一切的象征,就连那些官职人员,都会被利益熏心。”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
许知宁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鹿田蹊无奈地摇摇头,又声道:“还是那一年,工厂着火被扑灭后,开始处理受伤者的问题,但合伙人推卸责任,说是我母亲放的火,母亲情绪激动,推了一下他,警察刚好到场,控制住了我母亲,合伙人雪上加霜,说我母亲想打他,我母亲极力辩解也没用,到最后被众人指地,情绪失控......”
说到这里,鹿田蹊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当时在场,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人,给了我母亲一巴掌,指责我母亲发疯。”
“那后来呢?”
“后来,我母亲就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了,我以为她最多几天,很快就会出来,没想到,工厂的合伙人联合那些受害者的员工,起诉我母亲平时对他们苛刻严厉,拖欠工资,最后我母亲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这样啊....”许知宁知心大姐姐人设崩了,一时间竟想不起安慰他的话,只能默默吃着鱼丸。
“那你父亲呢?”
“新闻一出来,鹿氏股价大跌,我父亲召开记者会和我母亲割席了,自然不会帮助她。”
见她不语,鹿田蹊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挺可怜的?”
“是有点可怜。”许知宁吸溜了一口面条,看着他,“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对!”
鹿田蹊对她的话语感到好奇,反问道:“哦?我哪里不对?”
许知宁吞咽,温吞地说:“怎么说呢,你童年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但是你和季驰俨针对舒白一事,还是不对。”
“那是.....”
许知宁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主要是他的原因,但是本质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你可能没有怎么参与,但是你身为学生会会长,没有阻止就是默许,你想想,你的生活不如意,最多就是母亲不在,父亲不爱,但是好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样样不缺。”
“但是舒白不一样,你的父母怎么说还活着,他的双亲已经离开了,跟着陈夏然生活,你看见过他们的家吗?没有富丽堂皇,只是红砖瓦砾,夏天会漏雨,冬天会漏风,可以说光是活着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了,还要被你们针对,你想想不觉得过分吗?”
“没想到,以往最爱欺负陈夏然的你,还有这般见解。”鹿田蹊见她婆口苦心,手撑着下巴好整似暇看着。
许知宁差点忘记自己本身的设定了,自己都是这样的恶人,这样的行径在他面前,有点贼喊捉贼了。
许知宁汗颜:“........”
许知宁咬着鸭掌:“那当然了,女大十八变,我也不是指责你,我不是要将你的苦和他的对比,只是希望,好歹不要去打扰人家本就不易的生活。”
想了想这么说还是不对,又改口:“可能你没有这个心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季驰俨再冲动,希望你能稍微拦着。”
“嗯。”鹿田蹊举起杯子,碰了她的杯身一下,“谢谢你,以前的我确是对你有些偏见,今日了解了,才发现,比较与众不同。”
许知宁抱着杯子发呆,鹿田蹊的人生她是知道的,和被惯坏的鹿田有不同,他被赋予众望,是整个鹿家未来的继承人,鹿城对他一向严格,因此他所有事情要做到最好,最完美,一丁点错都不能犯。
现在的他性子还带着点年少的轻狂和纯粹,眼里有光,心里有火,但鹿田蹊的本性就偏冷,这点会在他成年后逐渐放大,温润的假面下野心勃勃,不信任任何人。
对付对手毫不手软,他会除掉自己阳光大道上的一切障碍。
当年读者对他的评价是,如果不是作者安排的剧情一定会让鹿家倒台,让这个天之骄子跌落谷底,那么鹿田蹊一定会凭借自己的能力站在另一层辉煌之上。
看了看鹿田蹊,少年的他眼里还带着一点自负,虽然表面稳重,但有些行为还是有些幼稚的。
一想到最后他的结局,还是不免为他唏嘘一阵。
鹿田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怎么发呆了?还在吗?”
“唔,在在在。”许知宁回过神。
“呀,找到你了。”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传入许知宁的耳中,还有些熟悉。
许知宁流光一转,看向门口,就见陈夏然和周蕴尔站在门口,缓缓朝自己走来。
鹿田蹊一脸错愕:“你们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很简单啊,许知宁刚刚发了一条定位的朋友圈。”周蕴尔说,
陈夏然下一秒就拿出手机,翻到了那条朋友圈。
许个萝卜头:【哇!这家店的鱼丸粗面好好次!还有鸭掌卤得特别入味,强烈推荐大家来尝尝!不好吃我名字倒过来喊!】
底下还附有店的定位,鹿田蹊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看向许知宁。
许知宁食指扣了扣脑袋:“?这叫打卡,顺手就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