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兰顺着路找到了烧烤一条街,果然,就和陈秋秋说的一样。
烧烤摊都是沿街的户主们自家的生意,还没走到巷子出口,就已经闻到了孜然的香味。
打麻将的、斗地主的,光膀子的、穿睡衣的,拼酒的、唱歌的,什么人都有。孩子们没有什么生疏之分,你家的我家的,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从街尾跑到街头,又从街头跑到街尾,笑得个呵呵不停,不知是谁的妈来了,一吆喝,孩子们立马四下散开。不过是过不多久,又是一群孩子凑在了一起,乐个不停。
这和楚遇兰从小见过的不一样。
同样是夜生活,但城里的和镇上的偏偏不同。楚遇兰在夜里遇见的那些人,□□,金钱,什么都是真的。可是感情却不是真的。
那眼前的呢?
“楚遇兰?你来啦。”
是陈奉。他从侧面走来,拍了拍楚遇兰的肩。
“嗯,我听你妹妹说这里有烧烤吃,我过来瞧瞧。太香啦,把我都香迷糊了。”楚遇兰一笑。不动声色地躲过了陈奉搭在他肩上的手。
手上突然一空,陈奉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点越界了。“喝酒真是误事啊。”陈奉心想。“这大城市来的人,还是要小心应付才行。免得惹得人家不快了,我的钱来得也不快了。”
“刚刚秋秋给我发信息说你来了,我怕你找不到路,过来接你一下。我刚刚跟朋友喝酒呢,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起啊,你别往心里去。”陈奉主动开口,“这,这家店吃烧烤就不错,你看怎么样?坐里面外面都行。”
“就这家吧。这么晚了,我也是饿了随便出来找点什么吃的的。”楚遇兰在外面随便找了个空桌子就坐下了。
“行,你扫码点单就行……这些招牌菜都很不错,量大味香……”
“陈奉!快来喝酒啊!”
“快来快来!你再不来我们就当你是故意的了啊!”
见陈奉的朋友们催他了,楚遇兰说:“谢谢你了,你快去吧,你的朋友们都等不及了。”
陈奉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转身就去酒桌上喝酒去了。
楚遇兰随便点了几种串,拿了瓶啤酒,最后还不忘给陈秋秋也打包一份,就当是犒劳一下高中生了。
他没高考过,想来高考也不是个容易事吧。
陈秋秋接过烧烤,感动得两眼直放光。像个小狗似得。
楚遇兰想拍拍她的头,手还没拿出去,就又收回来了。他是对陈秋秋没什么别的坏心思,可是毕竟两人年龄差不大,免得被外人看去了说三道四的,对小女生可不好。
陈秋秋一看就是在家庭幸福中长大的小孩,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该读书的年龄就是一门心思的学,为了能考一个好大学。楚遇兰认为自己没什么资格评价大多数人这种一层不变的人生轨迹,反倒是他,也希望自己能更普通一点。双亲健在,家庭美满。说着容易,实际难就是了。
不过这家店竟然是只有她和她哥两个人经营。他们父母呢?来的这一天也没见到。
“吃点烧烤,学一会了就休息吧,这也不早了。”楚遇兰说。
“嗯嗯,谢谢遇兰哥!”陈秋秋拼命点头,实则魂早被烧烤勾走了。
楚遇兰回到三楼。一口烧烤,一口啤酒。
他其实对吃的有些挑剔,如果一个地方的食物味道不好,他宁愿一直吃泡面都不乐意再吃一口。
烧烤的味道很普通,辣椒粉、孜然的味道远远大过了肉本身的味道。啤酒也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玻璃瓶的,他从来没喝过这么便宜的。
但他还是吃完了。
夜深了。楚遇兰难以自抑地又想到了他的母亲。
二十多年前,她会像今天的他一样走过这条路吗?她在二十多年前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小镇上吗?
二十多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她怀中抱的那个孩子,他找到他了,又能怎么样?
他比自己更可怜,母亲在他生命中消失得比自己更早。
自己会不会更可怜呢?母亲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他不闻不问。长到20岁,才第一次来玉川县。不了解母亲的过往,不过问母亲的当下。
找到那个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母亲亲生的,还是只是某个亲戚的。他更不知道母亲是自愿离开玉川,还是,逃跑。
他仍然是不够格的。从做儿子,到做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究竟是几点了,楚遇兰倒在酒瓶中间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