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灯光都聚在傅屹延身上,背景荧屏上的蓝色星光闪耀,他向身边颁奖给他的前辈握手致谢,转身面向台下鞠了一躬。
傅屹延的目光清冷依旧,在这样大的场合之下无一丝一毫的紧张焦躁,脸上亦无狂喜,笑容恰到好处。
“去年我十八岁,机缘巧合成为《铭诚高中杀人事件》的男主角,这是我第一次演电影,也是第一次有了真正喜欢做的事。”
“说实话我没想过自己会获奖,也没想过会站在这里,很出乎意料……我有太多想要感谢的人,有导演……”
郑林凯听到这忍不住插了句嘴,“我看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我吧,要不是我带你们去温泉乡他也没机会……”
许成嘉和礼知异口同声道:“闭嘴!”
“行行。”郑林凯没好气道,“我不说了,你们看吧。”
镜头从坐在台下擦拭眼角喜悦泪水的刘择海脸上切回到台上。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后我会更加努力,不会止步于此,一定努力拍出更多更优秀地作品。”傅屹延再次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各位。”
看完以后许成嘉把手机还给郑林凯,“现在找电影吧。”
礼知还没回过神来,她呆呆的坐着,脑子里全是傅屹延领奖的画面,以后再想与他接触,大概也只能像现在这样隔着一道屏幕去仰望了吧。
郑林凯用筷子夹了一条甜辣口的海带丝,“这我以后还能拿这事跟人吹一吹,说影帝傅屹延跟我是高中同学。”
说完自己还笑了几声。
“你踹我干什么?”
许成嘉扶额,不住地给郑林凯使眼色,咬着牙小声说,“礼知……”
郑林凯一下坐直了身子,捂住嘴说,“我错了。”
“什么错了?”礼知没听清他之前说了什么,装作若无其事道,“不是要看电影么,你找了没啊?”
郑林凯和许成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可奈何。
……
傅屹延新晋金像影帝后不久,北电的艺考成绩也公布了,他以表演专业全国第一的成绩被其录取,令人赞叹不已。
经纪人方澄对此并未太过吃惊,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对坐在沙发上等候的傅屹延说: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备考文化课吧,下月初你进组,戏份不多,一个礼拜足够了。”
五月的天渐渐回暖,气温升高,午后的太阳已经有些晒人。
“卡!”
导演拿着话筒喊,“好,这条不错,演员下去休息一会咱们再拍。”
傅屹延骑在马上收紧了手里的缰绳,他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里衣早已汗湿,他从马上下来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擦拭额头的汗。
他这次在影片中饰演的角色是位少年将军,因为不想用替身所以早就利用空余时间学会了骑马。
刚拍的是第一场在马上的戏份,后面还有两场。
这期间助理一直跟着,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见一场戏拍完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傅屹延昨天拍了一晚上的夜戏,今天这一场来来回回拍了十几遍才过,现在累的说不出话。
他走到棚下拽了个椅子坐下,自身再加上盔甲的重量使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哥你这不会塌吧?”助理摸着脑门想了想说,“你等我去给你找个木头凳。”说完就跑了出去。
等他搬了凳子回来时,就见傅屹延席地坐在一个阴凉的角落,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睡着了。
小助理心想,不会着凉吗,但也不好吵醒他,就将凳子拖到离他很近的地方坐下,联系方澄给她汇报今天的进程。
“同桌……同桌……”
傅屹延的眼皮子沉的厉害,好半天才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满怀关切的眼睛,“礼知……”
教室里充满了日光,讲台上老师的面孔他看不清,只知道大约又是一节烦闷枯燥的课。
礼知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眉眼盈盈,是他熟悉的模样。
“你怎么睡着了,是太累了吗?”
“还好我就是——”
傅屹延一个激灵从梦里醒来,手肘从膝盖上滑落,他的头险些磕在坚硬的盔甲上。
周围不时有工作人员来来去去,他们的嘴张张合合谈笑交流。
可傅屹延却听不见一丝声响,他的世界突然一片静寂,脑子里阵阵嗡鸣,只能听见胸腔里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他茫然四顾,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哥你醒了?”助理转头对他说,“你还能再睡会,导演还没叫你过去呢。”
傅屹延抬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包在你那吗?”
“诶?”助理一愣反应过来说,“在的在的。”将放在脚边的一个黑色双肩包递给他。
傅屹延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打开后小心翼翼的从里面的夹层里取了一张一寸照片出来。
那一次礼知之所以找不到校牌就是因为被他偷偷拿走了,校牌还在他家中的抽屉里,上面的照片则一直被他随身带着。
总要时不时地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助理在一旁抻着脖子瞅了半天也没看清他手里拿的是谁的照片,后来想起好奇心会害死猫,就缩回了脖子。
傅屹延将照片妥帖的放回原处,这时身旁的助理将手机递给他,“哥,你微信来消息了。”
他接过解开锁屏,是孙曼如发来的,问他毕业证是自己回来去取还是她去。
傅屹延敲字发送。
“我去。”
……
“复习的怎么样了?”
礼易坐在靠椅上,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毕业证递给傅屹延,“像你这种有追求的,五百多分肯定不够吧。”
“还算有把握。”傅屹延拿了毕业证没有马上离开,“我留在学校的东西还在您这吧,我想这次都带回去。”
“在这呢。”礼易弯腰下去拽了个纸箱出来,“我给你找个袋子还是你抱着箱子走。”
“不用麻烦了,这样就行。”
礼易找了块抹布擦拭上面的灰尘之后抬到桌上,怎么说都是他带了三年的学生,他站起来拍了拍傅屹延的肩膀道:
“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那就先提前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傅屹延缓缓扬起一抹笑,“借您吉言,再说了您教过的学生又怎么会差。”
临近晚上放学的三四节课,大多数班级的课表排的都是自习。
傅屹延抱着纸箱走上五楼,他现在已没必要再回学校上课,这次之后再回十七高就是高考了。
在这之前他还想再看一眼礼知。
他站在一班后门悄悄地朝里张望,礼知坐在倒数第三排,她的头发留长了些微微的垂在颈侧,添了几分柔美。
一个女生坐在她身旁占据了原本独属于他的座位,两人正低声交谈,不知聊到什么礼知颤着肩膀笑了起来。
傅屹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他早就清楚自己不会成为礼知的不可或缺,只愿她之后回忆起这段记忆中有他的存在,就够了。
“那我会了,还是你的这种算法好用。”周玥看看前后门后小声说,“那我回去了,让老礼抓住窜座就完了。”
“去吧去吧,有不会的再来问我。”
礼知回头看了一眼,后门处并没有人在,她刚感觉有人在后面看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黑板上的倒计时由两位数变成了个位数,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
最近这几天晚自习常有学生到大操场上放孔明灯,这晚礼知和许成嘉也买了一个拿到操场上去,还从班里抽烟的男同学那借了打火机。
“你写完没啊?就写一个愿望得了,费不费劲。”
许成嘉见礼知在上面大大小小的写了不少,忍不住催促道。
“好了好了。”礼知翻个面将手里的黑色记号笔递给她,“你写吧。”
许成嘉痛快的在上面写下一行,“和礼知考上一个大学。”
“你认真的?我要考师范当老师,你不是想学金融吗?”
“你管那么多呢,快撑开点火。”
太阳西沉,晚霞将天边染成红色,天正一点点的暗下来,有几盏孔明灯摇摇晃晃的飘向远方。
很快,礼知和许成嘉的这盏也飘浮起来,越升越高,两人的手紧紧拉着,一起仰头望着它越飘越远。
六月四号上午召开考前动员大会,大会结束后拍摄毕业照,然后学生离校,回家备考。
副班长订了蛋糕,开完后到校外拎了回来,大家嘻嘻哈哈笑闹着分完了蛋糕,又都各自脱下校服轮流让同学签名。
礼易将礼知的手机还给了她,她拿着手机和许成嘉以及其他几个同学去找各个老师合影。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遇见特别严厉,每天都要在心里骂上几遍的教务主任,竟也都争着抢着去合了影。
教务主任推了推眼镜,最后一次叮嘱:
“你们要好好考试,听见没!”
大家齐齐应道:“听见了——”
一班是最先轮到拍毕业照的,一窝蜂的套上被画的乱七八糟的校服冲到了楼下。
第一排留给校长,主任和各个老师们。
学生们站好以后礼易又起来点了遍人数,除了缺一个傅屹延,其他人都到齐了。
礼易坐下理了理衬衫领口,对摄影师说,“拍吧。”
礼知心里最后的期待也消散了,她一直幻想着傅屹延能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从校门口走进来,见她等的着急还会抱歉的说一句:
“对不起,我来晚了。”
终究是一场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