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天变化多端,前几日还是晴天白日。昨晚入夜时窗外阴风阵阵,不多时下起细细小雨。
闹钟准时响起,在床头柜震动。几秒后,闻桉打着哈欠关闭了闹钟。变天变的屋内温度骤降,一晚上冷下几个度。
她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一一回复。宋洱的消息居多,还有闻家辉的未接电话,但有个意想不到的让她一瞬间清醒起来。
备注为宋意的用户,赫然亮起一个小红点,显示在六点多。
宋意:【早安。】
?!!!
不回好像不礼貌
但是好像哪里怪怪的
她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动动手指回到早安。
踢踏着地上的拖鞋,进入浴室。
刷牙时,手机蹦出提示音。以为是宋洱的消息,她加速洗了把脸去拿手机,发消息的人确实姓宋,但不是宋洱。
宋意:【刚起?】
闻桉:【嗯。】
宋意:【吃早饭没?】
她微愣,回道马上吃。
电话从聊天界面中挤出,她看见来电信息。内心升起一阵烦躁,一分钟后电话挂断却又立马响起。
她想了想,叹气似的接通,直白的问语气中带着不耐烦:“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压下快出口的训斥,说道:“晚上回家吃饭。”怕她拒绝,又补充道:“有事和你说。”
理由合适,时间合适,可她就是想拒绝。
闻家辉不是第一次跟她打电话,那次不欢而散后闻家辉给她打了几桶电话,她一概没接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空气陷入冷寂,一股低气压。
闻桉冷声:“知道了。”
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掐断了电话。
这件事情总要解决,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以闻家辉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晚直接说清,也省得麻烦。
她叹了口轻气,腹部跟针扎一样。餐桌上放着昨晚买的布洛芬,她就这水将药吞入。
出门时,泡了杯热茶。
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湿润。水滴从树叶子上滑落,地面还是潮湿的。她看见了一个人,长的很像今早和她聊天的人。
???
宋意?
一万个问题泡泡
宋意穿着规板的校服,个子高挑,眉骨锋致,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跟没看到一样,朝闻桉一步步走去。
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闻桉下意识抓紧书包的背带,语气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宋意淡淡一笑,拎着手中的早饭:“宋洱她有事,就让我陪你上学,我给你发信息了但你好像没回。”
闻桉一愣,开始拼命回想。在厨房倒茶的时候,手机好像确实想了,但她当时没顾着看。
“不好意思,我刚没看手机。”
顿了顿,又问:“你还没吃早饭。”
宋意笑着说:“吃过了,给你带的。”
她发现宋意好像和她在一起时总是笑嘻嘻的,加上那张极具冲击的脸,很有蛊惑性。
闻桉接过早饭,跟他道谢。
上学路上,闻桉边吃早饭又顺嘴问他宋洱呢。
宋意离她很近,语气无所谓道:“那丫头,上午请假去看病了。”
闻桉咽下口中的饭,有些焦急:“她怎么了。”
宋意一顿,又接着说:“小感冒,让她穿厚点总是不听。”
话虽然是指责,但听的出宋意并没有面子上的和宋洱不熟,相反还是挺关心的。见宋洱没什么大事,她说道:“那就好。”
大课间,闻桉捂着肚子,脚搭在课桌的横杠上。身上冒着冷汗,她揉着肚子喝了口茶,试图降低肚子的坠疼。
宋洱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按下接通。宋洱的鼻音很重,有气无力的哭诉:“桉桉,我头好疼感冒好难受。”
又接着吐槽:“你知道吗!我鼻子是堵的,感觉自己在高原草地上极度缺氧。”
闻桉手上动作不停,将脑袋埋得更低,几乎贴着桌面:“你吃药没?”
宋洱坐上车,接着说:“刚包完药,现在去学校。”
闻桉自顾自的点头:“那就好,穿厚点。”
听出闻桉语气不对,好像多了点颤音,像是在忍耐:“桉桉,你怎么了。”
闻桉只觉得她快要升天了,早上吃的药效过了,肚子针扎着似,缓呼着回话:“痛经。”
宋洱:“我抽屉里有暖宝宝,就在最里面放着,你先贴上。”
闻桉按着宋洱的描述,找到了暖贴。跟看到救兵稻草一样,热量传入腹部。她混着水又吃了两粒布洛芬,趴在桌子上休息。
宋洱来时,看到闻桉趴在桌子上。腰都直不起来,看起来难受极了。只能帮忙揉着腰,试图减轻疼痛。
经疼是一种很严重但又治不好的病,因人体质而异。有的没一点感觉,有的则疼的要死。闻桉,就属于后者。每次,经期就跟渡劫一样。
午饭她没吃几口就因为腹疼难耐,先一步回班弓着腰趴在桌子上企图能舒服点,但效果甚微。
宋洱回来时给她带了粥,几口下肚好了一点。她正补着上午的笔记,时不时和闻桉讲话。
闻桉看着笔记,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把笔记给她:“开开,你这笔记借的谁的啊字还挺好看。”
她没说假话,宋洱的那本笔记,确实是一手漂亮字,笔锋有力。
宋洱头也不抬,看着不想提这件事,但还是实话实话:“江遇的呗。”
她又顺嘴的控诉,语气有些不满:“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变态,我上午刚回来,他就把我叫出去,说什么我落的课要补,一大堆的听得我头都大了。”
语气诚恳的不像夸赞:“他这班长当的是真尽职。”
如果真的讨厌,那又为什么会纵容。以宋洱的性子,如果真的讨厌是不可能再和那个人接触。
闻桉心想。
她不知道怎么回宋洱,只能干巴着附和。
放学时,宋洱神神秘秘的说不能陪她回家了,有要事要办。看她浑身上下透露着诡异,闻桉也没有拆穿。
打车去往闻家辉那里,一路上她都想让司机停车。仿佛见的不是父亲而,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事,虽然但是也差不多。
闻桉看见那扇门,下意识厌恶。门铃一响,开门的家里的保姆。
是个生面孔,原先的保姆在闻母去世后也被辞退了。闻家辉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欺欺人,换掉保姆就能掩盖他干的破事吗。
保姆见人一愣,下一秒又笑着说:“是小姐啊,快进你妈妈在厨房给你做饭呢。”
像是不会人情世故,她接着踩着雷点道:“说是你今天你回来要亲自下厨,看着可关心你了。”
闻桉想闻家辉这是上年纪了,什么样的人都敢往家里招。眼见闻桉脸越来越臭,保姆也自觉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不用叫我小姐,她也不是我妈。”
保姆脸上顿住,也没想到闻桉会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也怪自己嘴笨,一见人昏了头。急忙挂着笑也没敢说话。
厨房里陈嘉正端着汤出来,锅里冒出热气从空中呼呼而出。看见闻桉下意识有些抖动,又赶紧冲着她笑,语气可谓是小心再小心:“桉桉,来的正好快尝尝我煲的汤,特意问了你爸说是你小时候喜欢喝的。”
闻桉罕见的没说难听话,只是视线透过她盯着那碗汤。
酸辣肚丝汤,是她妈以前最爱喝的汤。陈嘉看着她,闻桉没理她。她擦擦手一时有些尴尬,又拿不定主意。
“桉桉,弟弟也很想你。”说着,她冲楼上喊着:“闻耀,你姐回来了快下楼吃饭。”
说着有点尴尬的找补,解释:“小孩子玩性大,你看看到了饭点也不下楼。”
闻桉没理她,开口问:“他呢?”
陈嘉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后才知道闻桉说的是谁:“你说你爸啊?他在楼上呢,我去叫他。你先吃,不用等他们。”
闻家辉下来就开始教育她,跟着下来的还有闻耀。多年没见,上次回来时他还在上学两人也没碰上面。
闻耀看见她,下意识抖了抖。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长的人高马大的,又挺直了腰板。
陈嘉碰了碰儿子的胳膊,闻耀响起他妈的交代不太自然的喊:“姐。”
闻桉同样没理,闻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又喊了一遍,声音更洪亮。闻桉分了他一个眼神,也算回应了。
闻家辉不知道哪来的毛病,喜欢在饭桌上提让人不开心的问题。他问闻桉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外面再好总归比不上家里。
闻桉吃着碗里的饭,听不出语气:“我说过这不是我家。”
闻家辉一愣,看着她,苦口婆心:“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不是你家哪是你家你告诉我。”
陈嘉坐在旁边没敢说话,上回闻桉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没家,你怕不是忘了我妈早就死了。”
提到闻母,闻家辉一下被惊住,他对闻母是有愧疚的,但自己也上了年纪,很多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真的想问问闻桉为什么老揪着之前的事不放。
他带着失望的语气,说:“桉桉,这么久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继续怪爸爸吗,你就这么恨爸爸。”
一通话下来,他说的可怜又委屈。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恶人,他什么错都没有。
她真的想笑,那种失望无力的笑。但她只是回答着闻家辉的质问:“因为死的是我妈。”
短短一句,彻底让闻家辉怔住,连带着旁边的人都想逃离这个饭桌。
他忽然恼羞成怒,咬着牙道:“说到底你心里还是记恨着我,我是你亲爸啊亲爸。你妈都死了这么久了,你就非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碗被摔在地上,玻璃四散而开。吓的陈嘉一惊,忙不迭白着脸劝话,闻家辉红着脸让她闭嘴。陈嘉一脸无措害怕,从头到尾闻桉都是静静的盯着看他,可还是让闻家辉心里发颤。
“闻家辉,从我妈死的那天。你就该死,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婊子也让你娶进家你闻家也有了男丁,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贪得无厌也要有限度。”她一字一顿道。
闻家辉还未发作,反倒是闻耀指着她,咬牙切齿:“闻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
闻桉看他,跟看条狗一样。语气冰冷:“因为你妈是个婊子,而你只是个私生子。”
陈嘉脸一白,直往下倒闻耀急忙扶住,怒吼道:“我妈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说着要上来打她。
闻家辉大吼道:“够了!”
指着闻桉,嘶吼着:“你给我滚!给我滚!!!”
闻桉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变的癫狂,心像是掉进了冰窖。明明已经无感了,可为什么还是会难过。死死盯着他,忽然间全身像没了力气。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像魔咒一样:“你最好长命,也别下去恶心我妈。”
“我以后不会再来,你也不用再打电话,给自己留点脸。”说罢,头也不回。
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门口的保姆吓的不轻,刚刚就听见里面的吵架声。眼看着小姐摔门离去,太太还晕了急忙去打120。
闻家辉看着闻桉的背影,门被摔的巨响。他才发觉,自己和女儿再也回不去了,不知怎的,他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桉桉,一阵心痛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