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谷2

    崇山峻岭之间,一条坎坷的道路时隐时现,越野车奔驰在上,溪水为引,满山遍野的松柏树,风一起,四面八方“沙沙”作响。

    开车人换成了林晴,楚辰坐在副驾驶上,他本来说了自己可以,但是林晴非要和自己换着开,楚辰望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不禁失神。

    林晴无疑是美的,可他身为麒麟一族,气运否极泰来,寿命可比天地。他见过太多美人,早已不为所动,他更欣赏她身上的那股韧劲,像勇攀悬崖峭壁的凌霄花,热烈无畏。

    而且他给自己一种特别熟悉的气息,可回顾传承,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当她找到自己的时候,他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楚辰心里苦笑一声,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此时此刻,赵敏敏却是一副全然不同的光景,身处环境幽暗沉闷,头顶隐隐约约的光忽明忽暗,如同掉落进大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身体止不住的下沉。最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要呼吸不上来了!慌张匆忙的挥舞着胳膊,企图用手抓住些什么。

    赵敏敏被恐惧包裹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远,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纤细的手腕骤然一紧,有人拖起她的脑袋,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略微发白的唇,冻得人一激灵,求生的本能攀附住来人,汲取着生机。

    眼前的人僵住了,好一会儿才竭力的推开她。

    赵敏敏依旧迷迷糊糊地,但好在能正常呼吸,身前的人影模模糊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敏敏努力将头靠了过去,想要听清他说话,却闻见对方身上不知是不是海盐夹着着麝香的气息,带着一股药香,小巧的耳朵擦过温润的触感,人情不自禁的又往回缩了缩。

    搂着她的人又愣了愣,接着是浅浅的叹息,仿佛穿越时空的长河,带着命运的羁绊。

    刹那间,赵敏敏头脑里涌现了海上明月,四周潮起潮落声不绝于耳,礁石上坐着一人,只瞧背影都风姿卓越,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少年转过身,冰蓝色的眸子倒映着眼前人。

    “你不该来的,赵敏敏。”声音宛如天籁,陌生中夹杂着熟悉。

    脑袋隐隐作痛,无端的情绪压在心头,迫使人喘不过气来,是即将溺死于大海前的窒息。

    “敏敏,醒醒,我们要到了。你小子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耳畔响起熟悉的呼喊声,赵敏敏猛然睁开眼睛,温暖的车厢,窗外天色渐暗,脱离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手不自觉按住心口的位置,人仍显得有些茫然。

    “怎么了,睡糊涂了。”开车的林晴没能发现她的不对劲,楚辰确瞥见那转瞬即逝的蓝光,他微微皱了皱眉。

    前几天就不该和晴子去喝酒,喝的人都开始奇思妙想来了,咋滴,还给我来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啊,那还不如直接天上撒金子砸我呢,赵敏敏恶狠狠的嘀咕,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梦中人的样子。

    “没事,睡多了。”心口不一敏乖巧的回答,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哑意。

    又经过几小时荒无人烟,前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车子拐了一个大弯,映入眼帘的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阔瀑布,而越野车行驶的道路就在瀑布下方的一角处。

    “不是,这进谷的路这么刺激。”林晴揶揄的瞥了楚辰一眼,看着波澜壮阔的瀑布跃跃欲试。

    “!”赵敏敏惊的坐起身来。

    “不是晴子,我死了没事,一穷二白的,你俩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别想不开啊。”脖子都要伸到前排了,面对外人,赵敏敏也顾不上自己爹所谓的淑女形象了,极力劝阻。

    “坐好啦!”林晴勾唇一笑,加速冲向瀑布。

    楚辰无奈的笑了笑,看不见的角落里,修长手指翻飞,灵活的结成法印。

    一瞬间,瀑布砸下,水花飞溅,一时间看不清窗外的景象,恍如置身金戈铁马,喧嚣涌来。

    “啊啊啊!”赵敏敏还在到处摸索着安全带,想着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好歹留个全尸。

    身体并没有疼痛,感受着越野车平稳的行驶,她试探性的睁开一只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绯红。

    一重山,俩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漫山遍野的枫叶林,面对如此美景,赵敏敏捂住心跳不已的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多久以来积压的烦闷忧郁,在这一刻,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最畅快的一次!还是不能小瞧了大自然净化心灵的能力,还有肾上腺书的威力。

    天完全的暗了下来,车子最后停在了山顶的,来时家家户户门前俩边都各挂着一盏长灯,这户人家也不例外,不过又明眼可见不同。

    林晴看出来了,古书云,长明灯一盏,照黑夜如昼。这灯自己也就在家里留存的记事中看见过,好像是自大周王朝湮灭,其不知所踪,再无记载,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

    没什么实用,就好看罢了,林晴利索的下了车。

    赵敏敏收拾好打开车门,微凉的风吹拂在脸颊,吹走了几丝倦意,人也清醒了几分。

    正巧看见楚辰前后左右四个大包,将人都团团围住,他没办法似的看着林晴神神秘秘从后备箱拿出来一个包,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俩个人本来就是俊男靓女,灯火阑珊下,莫不静好,一时间能将人看痴了。

    自己可真是一个电灯泡啊,赵敏敏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角。

    “敏敏,看!这都是为我们准备的。”林晴明媚的扬了扬手中的包,高冷的瞥了一眼身后,“当然,还有辰哥的。”包裹大王楚辰在后面无奈一笑,眼中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宠溺。

    “嘎吱。”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氛围,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一个披着外衣的长胡子老头持着烛台走了出来,到有点仙风道骨隐士高人的模样。

    楚辰立马上前,从大包小包中露出头来。

    “爷爷,打扰您老人家了。这是林晴,赵敏敏。”

    爷爷?难道是和林晴一样是什么隐世大家。啧啧,赵敏敏在心里喳喳嘴,不禁感慨,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门都用瀑布的。

    “爷爷好!”俩个小姑娘立马打招呼,尊老爱幼传统美德,别说接下来还要麻烦老人家,嘴一定要甜。

    老头看着年过古稀,却精神抖擞,他看了看林晴问到,“洛川林家的。”

    没等林晴回答,然后直愣愣的盯着赵敏敏,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难道自己脸上有花吗?赵敏敏左手按住右手,止住了不受控制想要摸上脸的冲动,保持礼貌的微笑。死手,别动啊!

    老头快速的回过神来,没等林晴开口,侧过身去,向门内走去。

    三人面面相觑,楚辰苦笑一声,朝门内扬了扬下巴,几人跟上。

    这小老头脾气还挺古怪,以后看见还是躲着点好了,赵敏敏心里嘀咕。

    别看她平时温柔大方,实际上都是装的,本人内向社恐,但是大学四年,确实成长了不少,以前只敢想,现在还敢说,干做的话,在等等吧,人都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嘛。

    赵敏敏总是这么宽慰自己,人要知不足,量力行,方得常安乐。

    穿过中堂,进入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大缸,留几截荷花枯荷,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

    俩颗身形婀娜的树,隐约枝上落着几朵花,正堂窗户透出烛光的映照着,在初秋的风中摇曳着,说不出思绪万千,道不尽悲欢离合。

    赵敏敏心中无端升起一丝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什么也抓不住。

    楚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灯,带着林晴往西边的屋子走去,林晴朝她眨了眨眼睛,赵敏敏安心的回以一笑,看见随后关闭的房门垂下眼帘。

    可真是见色忘义,留她一个人是吧,可恶的林晴,赵敏敏有些感慨。

    “这边。”老人的声音响起。

    亦步亦趋的跟着老人跨入正堂门槛,正厅排了一行烛火,贡品成列,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的纯金镶嵌的白玉雕像,掐诀持剑而立,丰神俊朗。

    “这供奉的是谁。”赵敏敏开口问到,说完了自己都有些懊恼,这太冒犯了。

    “一位护城而亡的将军。”老人斟酌再三,才回答到。

    赵敏敏闻言心生敬畏,又叹息不已。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三炷香插上,默默地想。

    那些被将军救下来的人一定也会为他开堂设庙,香火不断吧。只要有人铭记,那就不算逝去。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章,遗忘才是。

    犹记人间阵前舞,一尺寒光破铁衣。

    晃神间,仿佛真的看见一人一剑于天地之间,娇若惊鸿,婉若游龙,遗世独立。

    她又好奇地问:“他叫什么?为何在其他地方没见过呢。”

    老人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喵呜~”

    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的房间。

    一只金瞳黑猫从雕像背后跳了出来,灵巧的跑到赵敏敏脚下,乖坐着舔毛。

    赵敏敏这人,从小就喜欢软毛毛的小动物,简直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蹲下,将手放低,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

    “小宝宝,姨姨能不能摸摸你啊,你长的好可爱啊。”

    如果有镜子,赵敏敏就会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QAQ,感情来去如风,这么一打岔,她已然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赵敏敏抑制住想要挼上去手,却没想到看似高冷的小猫将自己的脑袋拱进了手心。

    入手像上好如丝绸一样顺滑,还带着温和的暖。她试探性的摸了摸,小猫舒服的眯着眼睛扬起脑袋,舒服的打呼噜。

    看见老人的影子,她忍住了把猫抱起来的冲动,狠狠的揉了揉,才恋恋不舍的起身,不好意思的朝老人笑了笑。

    老人面色有些古怪,但是却没有说什么,推开右手边的木门,领着赵敏敏进了去,被忽视黑猫不开心的甩了甩尾巴,紧随其后的跟了上来。

    屋子古色古香,灯火通明,屏风后面是一张类似拨步床一样,确又不似相同,因为顶被掀了,赵敏敏有些诧异,好好的床,可惜了。

    窗边还有有一张罗汉床,上面摆着一支花束,窗户上倒映着外边的树影。屋子四周还有些柜子之类的木具,总而言之,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这辰哥难道还有一个女性亲属,但是为啥房间设在像是祠堂的旁边,还点满蜡烛啊。这爷爷咋还黑着脸啊,我不就摸了一下他的猫吗,不至于吧。

    晴子,救命啊!赵敏敏尴尬到内心有一千个小人在呐喊。

    黑猫跳上罗汉床,不耐烦地摇了摇尾巴。

    老人从顶箱衣柜里抱出被褥,赵敏敏连忙接过,客客气气的将老人请了出去,转头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老年人相处,自己从小都是由妈妈带大的,记忆中,没有爷爷奶奶的身影,就算过年偶尔见一次,也是表面亲热内里客客气气的,爷爷他们也更喜欢堂兄弟。

    但是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别人都说她母亲太要强了,没有女儿温和。只有赵敏敏知道,在这个父权顶天的家庭里,在那个欺软怕硬的社会上,母亲将自己的血肉撕开,假装狰狞的护在她的身前,她才能被养成温室里的娇艳花朵。

    算是运气不好吧,上学期间,赵敏敏也遇见只看结果,不问过程而谴责她的师长,这使得自己下意识不喜欢和这类人接触。

    是她太片面,但就像人逃离不了内卷和自证,自然也剥离不了卑傲与偏见,时代如长河,裹挟着他们奔向大洋,向前,如水滴汇集成大海;往后,如泥沙掩埋于洪流。

    道不尽生而为人苦烦多,说不完无边忧愁暮似秋。

    “喵呜~”

    黑猫跳上赵敏敏的膝盖,像是安慰似的舔了舔她的手指,她回过神来,摸了摸乌黑发亮的皮毛,顺手抱起小猫吸了吸,心情瞬间多云转晴,喵喵教万岁!

    沉溺于吸猫的赵敏敏,没有察觉到黑猫瞳孔里一闪而过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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