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方清悦和大姐均愣了下。

    沈舒岚的长相说不上漂亮,不过也在中人之姿之上了。

    傅明彻见沈母听见这句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喜色。

    就是这份喜色,把沈舒岚那种给人一种很温柔很亲近的面善之色衬了出来。

    让那渐渐老去的容颜都仿佛褪去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小航,小,小航,小航来了。”沈母连着念叨了好几遍,傅明彻能明显感觉到,她每说一次小航这两个字,加注在自己手背上的力道就要重上一分,这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她等这个叫小航的人,已经很久了,但这人却从未出现过一样。

    沈母念叨着,突然转头去寻找什么。

    护工大姐似乎对此早已习惯,俯身问她,“又找你家小栀呢。”

    沈母脸上挂着有些腼腆的笑,说道:“我家小栀很好的,从小就特别聪明,那小脸啊,长得比女娃娃都俊,邻里好多人都喜欢他的。”

    “他待我也很好,特别好。”沈母念叨着,低下头,似在回忆。

    傅明彻听护工大姐叹了声,却指着方清悦对沈母道:“沈姐,你看,这是谁来了?”

    沈舒岚抬头,方清悦则适时俯身,靠近沈母,轻声叫道:“妈,我来看您了。”

    沈母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而后,傅明彻突然感觉沈母握着他的手,覆在了她拉着方清悦的那只手上。

    两手交叠,他的在上,方清悦的在下,沈母一手托在下方,一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跟两人道:“要好好的,知道吗,不准再吵架了,都是大小伙了,还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羞死了。”

    傅明彻心里不自在了一下,但他没动,听沈母这回是对着他道:“小航啊,你要多照顾点他知道吗,小栀从小吃了很多苦,他性子看起来冷,其实心里暖着呢,是个知道疼人的,他要是跟你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当反话来听就好,实在不行,”沈母一拍他的手背,“你来告诉我,我收拾他,给你出气!”

    看似训斥的口吻,内里却隐含着低姿态求人的感觉。

    傅明彻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更加对这位小航是何许人也产生了诸多好奇。

    几人围在小花园中,cosplay似的扮演着各自角色,又拉了些家常。

    沈母外出时间不宜过长,过不多会儿,护工大姐就要推着她回去了。

    她低头跟沈母说了声,沈母很乖觉地应了,但走之前,却一下拉住了傅明彻的手。

    她道:“小航啊,阿姨也觉得你出国是对的,但你下回别再……”沈舒岚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傅明彻明显见她缓了一口气,而后换上了一种刻意装出的轻松口吻说道:“你下回要走之前,记得跟小栀说一声,让他也去送送你,好吗?”

    傅明彻没吭声,只沉默着点点头。

    沈舒岚道了声‘乖孩子’,被护工大姐推着走了。

    一番话,不过二十来分钟,傅明彻却觉得自己似乎切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五味杂陈’。

    他想,关于沈栀这个人,他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这人外在表现出的,似乎跟内里那个真实的他,相去甚远。

    傅明彻想知道,内里那个他,那个真实的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至少在沈母口中性子冷的人,傅明彻是真没感觉出来,在傅明彻现有的接触观感中,沈栀可谓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

    人精是没有性子冷一说的。

    等沈母确实走远,傅明彻回头,他见方清悦脸有些小红,耳根则是肉眼可见的通红。

    傅明彻眉心微蹙,他尤其不喜欢一个男人做出这等小女儿的姿态。

    “问你个事。”他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

    方清悦一怔,而后很快地点点头,没吭声,但一副绝对保证知无不言的样子。

    “沈栀为什么不过来,”傅明彻道:“别跟我说是因为他嘴角那点伤怕他母亲担心。”

    方清悦噎了下,但很快解释道:“沈哥其实对沈阿姨很好的,我之前有几回单独来看望沈阿姨的时候,其中有次发现沈哥就在不远处看着。”方清悦解释的急切。

    但很明显这不是傅明彻想要的答案,“他孝不孝顺,我看不出来?”

    方清悦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两手一绞,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瞄,整个人显得异常局促。

    “说原因。”傅明彻克制着问。

    “之,之前,”方清悦斟酌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刚才那位护工大姐提的。”

    “说什么?”

    “说,”方清悦眼睛瞥向一边,“说沈阿姨刚送来那会,只要一见沈哥过来,情绪就会失控,会大哭大叫,如此几回之后,沈哥再来,都只在远处看着,不再近前了。”

    傅明彻若有所思,又问:“她刚才怎么把你认成沈栀了?”

    方清悦轻微点头,“我听别人说过,像沈阿姨这种情况,越是放在心里特别重要的人,可能越是记不起来。”

    “沈阿姨似乎是忘了沈哥长什么样了,”方清悦补充道:“不过现在沈阿姨一直在接受治疗,我想,过不多久,她的这个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

    傅明彻皱着眉,对他们这种盲目乐观深表怀疑,他又问,“那个小航,你知道是谁吗?”

    这回方清悦同学真是彻底沉默了。

    “不知道,”傅明彻问,“还是不能说?”

    方清悦猛地摇摇头,“是不知道,”他急忙解释,“我是真的不清楚,沈哥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从来没有?”傅明彻表示怀疑。

    方清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猛地低下,“是,是有一回,但那回沈哥过生日,是真的喝醉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他讲的胡话。”

    “他说什么?”

    “我是真的没有听清,”方清悦小脸都涨红了,“反正沈哥一直叫着什么航,什么航的。”

    “那个人可能姓……”方清悦抬头看他一眼,“可能姓傅吧,我好像是听见沈哥叫傅什么航的。”

    “应该是对沈哥很重要的人,”方清悦喃喃,“那晚我见沈哥好像哭了。”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真的是头回见他那样。”

    方清悦说这话时,语气是真的惋惜,事实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他是真替沈栀觉得不值。

    傅明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走了。

    ……

    沈栀等在不远处的凉亭中,见傅明彻朝自己这边走来,近前了,他道:“你眼还挺尖。”

    “如果你不是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廊柱上,时不时探头,”傅明彻道:“我还真发现不了你。”

    “……你说话还挺幽默。”

    傅明彻皮笑肉不笑道:“不及你。”

    ???

    怎么了这是?

    傅明彻不是个会跟人打哑谜绕圈的性格,他问,“小航是谁?”

    “还姓傅?”

    沈栀没立马吭声,傅明彻盯着他,沈栀这才不得不道:“我妈刚才把你认成他了吧?”

    “他?”傅明彻明知故问,“他是谁?”

    “我高中同学,”沈栀道:“就是玩得关系比较好的那种,你知道的,学生时代嘛,总会有那么几个铁哥们。”

    沈栀避重就轻道:“就好比你跟赵总那样的。”

    “我跟他什么关系,我心里清楚得很,”傅明彻意味不明问,“但你跟那个叫什么小航的,真的只是同学关系?”

    “不是同学啊,”沈栀勉力笑了下,“不都跟你说了嘛,铁哥们,这关系是要比单纯同学关系好一些吧。”

    傅明彻不置可否,问,“男的?”

    沈栀笑,“不然呢?”

    “他人呢?”

    “出国了啊,”沈栀道:“人家家庭条件挺好的,好像是我们高中那会吧,他家里人就给他送出国了。”

    “好像?”

    沈栀一滞,“不,我说,”沈栀要被他这审问人的语气整笑了,“你审问犯人呢?”

    “再说了,”沈栀不咸不淡道:“我跟他什么关系,那也是我的事。”

    “小傅总今天这么有空,不光给我当免费司机,还关心起我的私生活来了?”

    “你把他归到你的私生活?”

    “……”沈栀无语,“你要再这样咬文嚼字,我就重新给你送回书箱中去。”

    两人相互盯着彼此,谁都没再开口。

    过了会儿,方清悦走来。

    沈栀错身而过时,拍了下傅明彻的肩头,“行了,傅大公子,别搁我这明察秋毫了,你要真有这闲工夫,不如把我之前发你的那些资料好好研究透彻比什么都强。”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沈栀叹,“也值得被反复拿出来咀嚼,也不嫌硌牙。”

    或许是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太过平淡,反正在傅明彻听来,这个小航可能确实是在学生时代跟沈栀玩得比较好的同学,结合刚才沈母说的,要‘他’离开时跟沈栀说一声。

    那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两个高中时玩得比较好的铁哥们,其中一人被家里安排着出了国,但不知出于何故,没有跟另一位说,等另一位知道时,估计这人已经坐飞机走了。

    两人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少年人心性敏感,加上沈母刚才所言,沈栀年少时又是个比较冷的性子,这样的人,势必更重感情,对于好朋友的不告而别,可能会当成是一种背叛。

    于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可两人真的只是……傅明彻看着沈栀的背影,心里疑道,真是单纯的好朋友关系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事情。

    正如沈栀所言,都是陈年旧事了,就算两人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又跟现在的他,现在的沈栀有什么关系呢?

    旧事重提,不过庸人自扰。

    傅明彻倒也心中敞亮,很快完成了自我开解。

    方清悦晚间要回学校,沈栀也就没留他再去吃个饭。

    傅明彻把他送到最近的一处地铁,小孩佝着头,跟沈栀说完再见后,也着重叫着傅哥,跟他道了声再见。

    傅明彻端坐驾驶位,没吭声,只敷衍地摆了下手。

    沈栀自觉坐回副驾,傅明彻这才偏头问了句,“送你去哪?”

    沈栀笑,“回家啊,都这个点了,不回家难道要露宿街头啊。”

    “不去喝点?”

    沈栀转头看他,某人目视前方,显得相当专注。

    沈栀轻叹口气,“我今天刚交完住院费和护工费,”他捏着自己指节道:“这笔钱对小傅总而言,或许连开一瓶好酒都不够,但对我来说,实在是笔巨款了。”

    “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想去哪喝一杯,但……”沈栀两手一摊,“我现在除了脑子空空外,钱包更是空得比脑子还干净。”

    傅明彻道:“一个开酒吧的坐你身边,管不起你一杯酒?”

    沈栀眼眸一亮,“对啊,”他笑,“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身边不就坐了个活酒庄么。”

    “又让你破费了,”沈栀道:“我这心里真是特别过意不去。”

    可惜,他连装都懒得装,完全没有显示出丁点过意不去的样。

    仿佛早就料到傅明彻会这么说一样。

    傅明彻轻嗤一声,车辆行驶的方向正是猜·黑白那间酒吧。

    两人进了酒吧,正是夜场时间,眼前所见跟他那晚头回过来所见,并无二致。

    舞池边,DJ操着盘,音乐震天响,无数舞动的身姿摇曳其间。

    一张张俊男靓女的面孔浮于眼前,逼人的青春气混合着散发出的强烈荷尔蒙,很容易就能让人流连其间,忘却一切。

    沈栀坐到吧台,朝傅明彻扬了扬下巴,傅明彻没再管他,跟着从他们进门就颠颠跑过来的夜场经理去里间办公室说事了。

    沈栀招手问吧台里的调酒师要了杯美国佬。

    他喝不了度数太高的鸡尾酒,况且现在都这个点了,明天还要早起,他是不会真放任自己喝醉的。

    傅明彻很快忙完,再回来时,看见他面前那杯,问,“你来这喝果汁了?”

    沈栀笑,不接他这茬。

    他端起那杯酒,盯着看,傅明彻则坐进一旁的高脚椅中,盯着他看。

    两人各自看了会儿,到底是沈栀先笑了,他道:“你不是开酒吧的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沈栀转头,以指尖点着他,笑道:“在酒吧这种地方,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就是想跟他……”

    ‘上床’两个字,音很轻,仿佛只是飘过傅明彻耳畔的一缕风。

    瞬间就消融在了迷离夜色中。

    傅明彻仿佛没听到,仍旧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撤回眼,而后,他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

    “你看起来要哭了。”傅明彻指着自己眼眶,直言,“眼圈都红了。”

    “……”沈栀摇着头,小声骂了句什么。

    凑近他,“我跟你说什么呢,你又跟我说什么呢?”

    “会不会聊天。”

    “会,”傅明彻也凑近了点,“那让我们聊聊你为什么会哭吧?”

    “因为沈阿姨?”傅明彻迟疑了下,“还是……”

    “没有还是。”沈栀出声打断。

    傅明彻默了下,“好,”倒也十分通情达理,“那是因为沈阿姨的病情?”

    这回换沈栀沉默了。

    一贯会说话的人,眉头不可遏制地皱了起来,沈栀是真服了他身旁这位,你说他会说话吧,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半都不是什么好话,可你要说他不会说话吧,这人又总是问些……

    问些,他也曾希望别人会问他的问题。

    别人的顾忌,刻意回避,有时候在沈栀看来,却是种难堪……

    可这人倒好,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

    好像一下就戳破了他的伪装。

    沈栀忽然一仰头。

    过了会儿,等那股情绪终于平复下去后,他才道:“对,因为我妈的病情。”

    “愿意跟我说吗?”

    沈栀转头看他,过了会儿,很平静地摇了摇头。

    傅明彻点头,“好,我明白。”

    沈栀突然被他逗笑,“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

    “我明白你至少还有她。”

    傅明彻说完这句,不再吭声了。

    招手让吧台里那位给他调一杯,他没说名字,但沈栀见那位调酒师已经开始调配,想来该是这人经常喝的。

    沈栀回收目光,回味着傅明彻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似乎听出些什么,再联想到这人今天在六院内如逛自家后花园的行为,沈栀似乎觉得……

    他转头看向身旁人。

    身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也转头看了过来。

    对视片刻,傅明彻凑近,“诶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就是想跟他……”

    沈栀回收目光,自己低头笑了下,“对,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就是想……”

    他重新看回傅明彻,学着东北腔,“你再瞅一个试试,凑不死丫的。”

    傅明彻愣了下,忽然就笑了。

    笑出声那种。

    正这时,调酒师把一杯长岛冰茶推放在傅明彻面前。

    傅明彻敛着笑,正要端,沈栀眼疾手快地拿了过来,还顺道把自己刚才那杯推了过去。

    傅明彻幽幽道:“我喝你喝过的?”

    沈栀笑:“意思意思得了,你忘了你那锁骨上还有伤。”

    见傅明彻看着面前那杯酒,沈栀道:“这回我没记错吧。”

    “行了,”他起身,“不在你这磨洋工了,走了。”

    走出两步又回头跟吧台里那位调酒师道:“账算你老板头上。”

    年轻调酒师笑了下,回了个‘沈哥回去路上自己也多注意点。’

    沈栀挥挥手走了。

    傅明彻目光从那杯酒移到调酒师脸上,“你叫他沈哥?”

    调酒师正擦着杯子,闻言一愣,过了好几秒,才幽怨地说,“老板,我是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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