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0

    夜晚如期而至。

    一室空气被重新调配,是铃兰与雪松。

    糅合的气息流转,呼在耳畔,呵在唇齿间。

    细碎的低鸣交相应和。

    是谁的灵魂在颤栗,又是谁破灭的梦境在重新织就。

    轻旋开关,水压将温凉的水排出,淅淅沥沥洒落在瓷砖表面,热气开始蒸腾充盈。

    周舒芳赤脚站在花洒下,静静冲刷着。抬手挤两泵洗发露,抹在浸透的发丝上,揉搓出绵密的泡沫。

    洗发水不小心流进眼睛,又涩又痛,虽然及时清洗了,依旧刺得她双眼泛红。

    那时,她买了个新手机送给颜摹与,是三周年的礼物。

    新手机没用几天,镜头出现故障,送去维修,格式化后退下来给她用的旧手机便又到颜摹与的手里待了一天。

    后来,相册里出现了一张可怕的截图。

    那场面真难看啊。

    周舒芳用毛巾狠狠擦拭着头发,肩头的水珠滑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圆润的指尖在肌肤上按出五个大小不一的凹陷,根据力道的变化,时深时浅,在彻底松开后余留几圈红印。

    掌心下的肌肉在跳动,规律地张弛着。

    她拍了拍颜摹与,塞过去一个枕头,轻抬下巴示意换姿势。

    迷离的人隔了几秒才缓过来,依照指示调整好,乖顺无比。

    她拿起吹风机,嘈杂的风声为突然泛起的思绪做掩护,随意拨弄两下,湿发在指间穿过,被热风吹拂。

    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吹干后根根分明,温润的精油滴落在手心,两滴三滴,双手揉开抓在发尾,抚平毛躁的同时染上些许雪松香。

    柔和的镜灯映出匆匆洗去疲惫的面庞,眼下的黑眼圈还分明,这个一时半会消不下去,只能作罢。

    出差一周,她两小时前刚下飞机,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颜摹与原本是想来接她的,只是她没说航班号,对方无计可施,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待着。

    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情让她无所适从,谁能想到早餐的两个包子能聊半个小时呢?哪怕她工作没回消息,颜摹与也能自说自话地分享。

    比当年她追人都有过之无不及。

    对了,那时她还会怕消息发多了惹颜摹与厌烦。

    拇指按在漂亮的腰窝上,依旧是完美契合。

    室内唯一光源,是桔红色的烛火。

    更多的雪松香,随着赤焰释出。

    焰火偶然跳跃,在墙上映出的玻璃口沿也随之晃动。

    看不到颜摹与的表情,她只能通过起伏的声波来判断方向。

    出航站楼时,周舒芳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一激灵,温暖差点让她忘记严冬的残酷。

    她紧了紧衣领,试图多保留一些温度。

    今天没有太阳,抬眼看时间,这个点若是在晴天,大约正值黄昏。

    阴天会让黑夜提早到来。

    晚高峰的车流行驶缓慢,路灯渐渐点亮,手机上收到来自颜摹与的消息。

    颜: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先洗澡,一会儿可能听不见敲门声。

    一同发来的照片,松软的头发散落,勾搭在浅棕色的高领打底衫上。修长的五指覆于黑色手机壳后,衬得好似莹润的白玉石,人站在镜前,将那精致的五官藏起。

    周:好。

    “啪!”

    巴掌毫无预兆地落下,惊得颜摹与高呼一声匆忙往前闪躲,却被立即捉住,又挨了一个湿漉漉的对称掌印。

    周舒芳嘴角微微上扬,抬眸对上带着怒气的泪眼,笑意更甚。

    原是不知怎么忽然觉得没劲极了,偏偏这又是她提的,再想起之前腌臢事。

    心思一动,手比脑子快。

    听到呼声的瞬间,心底那该死的愉悦终于攀升。

    她大概是疯了。

    还是上次的酒店,区别在于这回是周舒芳订的房间。

    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提着不久前送达的外卖,她缓步走进电梯。左右也没有别人,她抬手对着锃亮的轿厢壁理了理头发。

    镜面里的人风尘仆仆,漫长的旅程耗费心力,嘴唇都开始干裂起皮。

    舌尖润湿起皮的部位,略感粗糙,门牙轻咬住边缘,唇齿各自用力,扯下一片半透明的膜。在齿间摩擦,柔软而富有韧性,还有丝咸甜的铁锈味。

    啧。

    滚轮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遮掩得脚步声几不可闻。

    单数在左边,双数在右边。

    她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房间,伸手只听见“滴滴”两声,金属的锁芯随即转动,她压下把手。

    颜摹与生气了,但没完全生气。

    羞愤痛耻在其脸上转换,不争气的眼泪簌簌滑落,最后竟是一股脑地爬起来坐她手上。

    “芳芳别打我好不好,疼……”

    娇俏的人环着她,吹耳边风。

    周舒芳另一只手往身后探,支撑自己微微倾斜,眯着眼扬起下颌看颜摹与。

    雪白的衬衫略皱,下摆垂摊在凌乱的床单表面,随呼吸的节奏浮动。

    指尖轻抬,重新掌控局面。

    增加一张房卡,仅需要一百块押金。

    只是她依旧进不去,门缝之间横着根铁链,金属防盗链。水流声清晰传入耳朵,借着缝隙往里看,浴室的门开着,再多倒是看不到,里面的人还未发觉。

    周舒芳拿出手机打电话,嘟嘟两声过后水流声停止,匆忙的脚步声咚咚作响。

    她关上门,将一切掩于门后。

    “喂。”

    “开门。”

    她挂掉电话,很快便听到防盗链打在门上“咚”的一声,和那赤脚的步声一样。室内的灯光再次洒落地毯,缝隙中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接着又缩回去。周舒芳推着行李箱进去,地上留有几个明显的脚印,还有水迹。

    她皱着眉头转身,看到仅扯着毛巾瑟瑟发抖的人,躲在夹缝中。

    高低音频转换数次,颜摹与率先败下阵来,语焉不详地嘟囔几句,随后瘫软着喘息。

    额角在烛光下晶莹一片,碎发沾在发际边缘,聚成小小一搓。

    眼眸半阖,贝齿微张,喉间轻动。

    这是什么样的人间尤物,她曾一遍遍地复习过。

    周舒芳看着累得即将睡去的人,拿浴巾替对方擦去汗渍再用被子裹上。

    脚尖寻到拖鞋,她起身将手上的东西摘下扔进垃圾桶,又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衬衫搁于椅背。

    回头时,颜摹与的呼吸已经均匀。

    她用了十分力关门。

    “砰”的一声巨响带起过道寒风,把吓了一跳的人又冻得直哆嗦。

    “不冷么?”

    愣在原地不敢动作的颜摹与回神,快步冲回浴室,顺手合上了门。

    重新听到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周舒芳接着往里走,行李箱贴站在墙边,手里的外卖放在桌面。

    坐下后,她却突然没了食欲。

    浴室内不再有动静传出,一次性棉布拖鞋落地的声音渐近,她停下手上机械进食用的筷子。手机在桌面轻轻磕响,铃兰香涌动,颜摹与弯腰凑过来问她。

    “吃的什么?”

    周舒芳舔到嘴角的酱汁,咸甜咸甜的。

    温热的棉柔巾擦过,熟睡的人只是微微瑟缩一下,任由她摆弄,逐渐变得干净清爽。

    对称的两个红色掌印很是醒目,可见当时用的力气并不小。

    她指尖描摹着,眼神也开始晦暗。

    然后被一次性的纯棉面料严严实实覆盖。

    浴室的水流声再次响起。

    颜摹与靠坐在桌边,接过她手上的筷子,夹起裹满酱汁的牛柳,送入口中。

    “味道不错。”

    再吃一块时,饱满的酱汁晃晃悠悠滴落,正好落在浴袍的领口。

    手忙脚乱地扯上几张纸巾搽拭,不过没什么用,褚褐色的酱汁早早就被吸进了白色珊瑚绒里。

    放在鼻前细嗅,是浓郁的尖椒牛柳味。

    她靠在椅背上看那人皱眉,有些好笑。

    打开行李箱,周舒芳拿着东西进浴室,这回在外等待的人成了颜摹与。

    头发是不用再洗第二次了,简单冲洗一下,她裹着浴巾出来换衣服。

    出差也就这点好处,装备齐全。

    金属的拉链拖动,行李箱重新变得严丝合缝。

    她四处检查着可能遗漏的物品,随手关上浴室灯,在床头柜上取回手机,打开手电筒。

    呼出一口气,吹灭摇曳的烛光。

    这人穿着她的衬衫。

    只穿着她的衬衫。

    真是胆大。

    明明还没有求得原谅,就敢趁她洗澡拿了她的衣服穿。

    还敢笑。

    所有灯熄灭的瞬间,原本在角落默默燃着的香薰蜡烛陡然成了唯一的光源,抬手关灯的人趴伏在床头,歪头看她,烛光刚好照到四分之三的侧脸。

    颜摹与在装睡。

    所以她在那人耳边又留下两个字。

    “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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