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芸抽泣着，苏砚也沉默着。

    夏烟握着自己的左手，感受着已经失去的，少年的温度，把头深深地埋入了膝盖。

    花瓶砸的位置没有伤到要害，苏辰宁并没有什么大碍。

    昏迷了三天，他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许知芸，苏砚都在，可唯独夏烟不在。

    “阿宁，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许知芸见他醒了，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苏辰宁抬眼，“妈，夏烟呢？”

    这个问题让许知芸有些沉默。

    “我受伤不怪她，这都是……”

    “烟烟的爸爸把她带回去了，昨天他们家就匆匆搬走了。”苏砚打断了他。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打的苏辰宁措手不及。

    “那她，有没有给我留东西。”他抱着残存的希望，问道。

    苏砚摇了摇头。

    “她有那样的妈妈，怎么能够让她被带走……”苏辰宁的情绪激动起来，他想坐起身来，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全身无力，滑倒在床上。许知芸连忙帮他把枕头升起来。

    “我才知道，烟烟的母亲有躁郁症，发病的时候总会把烟烟关在外面，有时候还会打她。”

    “我问过她要不要留在我们家。”

    说到这，许知芸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烟烟她说不用。”

    “我没有办法。那天我还想去找她再劝劝她，我去她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一家搬走了。”

    苏辰宁听着听着，眼圈慢慢地红了。

    康复出院之后，苏辰宁尝试着给夏烟的各种社交软件都发过消息，结果都是没有回复。但他一直坚持着。

    高考填志愿那天，他照例给夏烟发了消息。

    “我报了北京的学校，你和我说过想去的地方。”

    依旧没有回复，苏辰宁看着屏幕，微微出神。良久，苦笑着关掉了手机。

    而在他关掉手机的那一瞬间，夏烟的聊天界面正显示输入中。

    可是他没能看见。

    北方和南方很不一样，苏辰宁刚来这边的时候，总是很不适应。但是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就像对夏烟的想念，渗透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梦见过她很多次，每次都是她离自己远去。午夜梦回，猛地惊醒，总是大汗淋漓。

    一切发生变化是在大三的那个夜晚，夏烟的□□号突然发了一条说说，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夏烟靠在一个男生的怀里的照片。男生没有露脸，可这已足够让苏辰宁心如绞痛。

    他打开与夏烟的聊天框，想说些什么，却迟迟不敢触碰键盘。

    沉默良久，他扔掉手机，躲进了被子里。

    又是一个秋夜，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一个人呆很久。

    “一瓶水。”他来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刚想走出去，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像她，突然冒出来的荒谬的想法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他慢慢转过身，向后看去。

    “我也要一瓶水。”面前的女孩一如昨日，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聊聊吧。”夏烟对见到他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对他说。

    苏辰宁和夏烟并排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他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局促不安。

    “你，有男朋友了啊？”苏辰宁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嗯。”听到意料中的答案，苏辰宁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苏辰宁艰难地抬头，望着那双自己万分思念的眼睛，问出了盘旋在他心头很多年的问题。

    “为什么？”咋一听，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很莫名其妙，但是夏烟就是听懂了。

    “你太好了。”

    “对不起。”

    夏烟看着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有形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往他最痛的地方扎。

    苏辰宁突然很想逃出去，他怕自己再过一会就撑不住，撑不住想哭。

    “没事，人总是会变的。”

    “我一点也不在意。”苏辰宁故作轻松地呼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可他的表情明明是那样的难过。

    夏烟望着他，心里某块地方剧烈地疼痛起来。

    对不起，苏辰宁。

    她胆怯到只敢在心里说这些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没敢再看她的眼睛，匆匆往门外走。

    夏烟看着他的背影，眼圈慢慢红了。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的。

    他喜欢自己，她都知道。

    可是他的这份爱，太过纯洁，让她可望不可及。

    他是天上的太阳，可她是破碎了一地的月光，这样的她，配不上他的爱。

    夏烟粗鲁地抹掉自己落下的眼泪，掏出手机，把那条唯苏辰宁可见的说说删掉，循着他的步伐往外走去。

    昏黄的路灯下，苏辰宁看着夜空中悬挂着的月亮，夏烟看着他落寞的背影。

    黑夜很长，破碎了一地的月光，又怎么能拥抱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