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遂季轻咳了一声，顺着摸了摸易逄时的脸，接着站起身拿起玻璃杯去倒水。
一杯温水和一颗退烧药被放在床头柜上。温遂季先是把易逄时扶着坐了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床头方便给他靠着。
“喝口水然后吃药。”温遂季端着玻璃杯拿着药递到易逄时面前。
易逄时没说话，只是眼尾微垂带着些委屈地看着他。
温遂季轻叹了口气，耐下心细声哄道，“乖，好好吃药，然后睡一觉好不好？”
见易逄时还是没有反应，温遂季怕他再不吃药等下真烧傻了，“那哥哥喂你好不好？”
易逄时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马上点了点头，哑声说了声好。
温遂季怔愣了一下，无奈将水杯凑到他嘴边，“先喝口水。”
见他乖乖张口抿了口水，温遂季又将手心的药片递到他面前，想让他自己接过。
但易逄时没顺他意，直接低头就着他的手用嘴接过药片。
温遂季下意识抬手将药喂进他嘴里，手心被他刚刚喝水而带着水渍的唇擦过，不自觉攥紧手，手心一片温热。
“嗯，吃完药了就睡一会吧。”温遂季不自在地说完后就想起身离开这个似乎逐渐升温的房间。
易逄时拉住他的手腕，“哥哥不能陪我一起睡么……”
又是这委屈劲儿，不行，不能再顺着他了。温遂季想。
“不行，等下你传染到我了怎么办？我到时候要是发烧了，爸妈又不在家，谁照顾你……我。”温遂季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易逄时垂眸，声音比刚刚还黏糊，“好吧，我一个人睡可以的，做噩梦也没事的，睡不着了也不会去打扰哥哥的……”说着手就想从温遂季手腕上松开。
松到一半，角色倒转，他的手腕被温遂季抓住。
温遂季抿了抿唇，眼神尽量不对上他湿润的眼睛，“那个，我就呆在这一会，等下就走。”
易逄时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但嘴上还是说着：“哥哥出去吧，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遂季用手捂住嘴，“不许说了，我睡，我陪你睡。”
说完易逄时马上关了灯，挪到了床的另一边，自觉盖好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哥。
温遂季撇了撇嘴，躺在他挪开的位置，那块位置被他睡的无比暖和，温遂季一睡下便被热意包围，在凛冬竟觉得有些热。
等温遂季再度睁眼是被热醒的，虽然大冬天的说这话有点不对劲，但在看见他身上扒着的易逄时后陷入沉默。
易逄时一整个人紧紧扒在温遂季身上，推都推不掉。
温遂季只好将被子掀开一角透下凉，身上人似乎察觉到了丝丝凉意，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温遂季适应了温度，又阖眼睡下。
后来醒来时已是傍晚，这次是他睡到了易逄时怀中，枕着他的手臂。
温遂季意识模糊地闭上眼往易逄时脖颈处蹭了蹭，感受到他圈着自己腰的手紧了紧后意识猛得清明。
许是怕吵醒易逄时，温遂季蹑手蹑脚地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腰上拿下去，蹑手蹑脚地坐起，又蹑手蹑脚地离开被窝。
从温热的被窝里出来感觉温度极速下降，温遂季顺手拿起一旁易逄时的卫衣外套穿上。
在易逄时穿着合身的外套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许是易逄时肩比较宽，这半年又高了一些。
这让温遂季再度不理解为什么两人吃着同样的饭长大，易逄时偏偏那么能长。
那么能长的易逄时一睁眼便看到了他哥穿着他的外套呆呆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他从温遂季刚睁眼的时候就醒了，刚想叫哥哥就被温遂季蹭了几下，竭力压住翘起的嘴角和猛跳动的心，活生生装睡装到现在。
“哥哥……”易逄时虚弱开口。
温遂季快步走到虚弱的弟弟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双颊。
易逄时刚想蹭几下他白皙细长的手，那双手就挪到了额头处的退烧贴。
“应该退烧了，你还要贴么？”温遂季说着顿了顿又站起身，“等下，我拿测温计再探一下。”
“不用了哥……我感觉烧退了。”易逄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噢……那我给你撕掉。”温遂季蹲下身，动作如待珍宝般将那儿童退烧贴缓慢撕掉。
易逄时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他，似乎眼睛也不用眨。
温遂季无法忽视这灼热的目光，“你眼睛不眨不会觉得干么？”
“……”易逄时表情略显无奈，闭了闭眼，“现在不会了。”
温遂季轻笑两声，“饿不饿？我去煮粥。”
“饿，但吃不下。”
“总该得吃点，不然低血糖我可扶不起你。”见易逄时没说话温遂季又软声补了句，“就喝碗粥，配点咸菜，好不好？”
易逄时也不再拒绝，点了点头，起身想跟着温遂季一起下楼。
人还没离开被窝就被温遂季又按着躺下，“病号好好躺着，我去煮。”
“我已经退烧了哥哥。”
“那也不行，必须得好好休息。”
最后还是没能拗过温遂季，病号乖乖在床上躺等白粥。
躺了半个多小时，温遂季端着两碗粥推开房门。
将粥放到床头柜上又扶着易逄时起身。
“哥哥，这样搞得我跟生了什么大病一样。”
温遂季先是说了句不许乱说又示意他乖乖喝粥。
稠密肥厚的粒粒白米在因吃不下东西而空腹了一整天的易逄时看来简直就是佳肴。
清清白白的白粥中和着淡黄的咸菜丁，是温遂季专门将咸菜片切成丁搅进去的。
小时候妈妈也经常这样搭配白粥。
……
又一年年末，“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温预一家的除夕传统是吃完午饭后洗澡换新衣，然后跟长辈拜年拿压岁钱。
十几年来年年如此，一家四口吃完午饭洗完碗后都默契各自回房间洗澡换衣。
温遂季收拾完正坐房内拿着手机回复同学朋友的新年问候，房门被敲响了几声。
估计是易逄时过来送围巾，温遂季想，往年都是如此。
易逄时前几年不知怎的突然迷上针织围巾，每次在临近过年前几个月就开始织，织到新年刚好织完四条，便在除夕夜当新年礼物送给几人。一家人出去旅行也是统一带着他织的围巾。
温遂季打开门，果不其然，易逄时捧着条红围巾站在门口，看到温遂季开门后马上挂上笑。
“哥哥，新年快乐！今年的围巾。”说着就把围巾递给温遂季。
温遂季笑着接过抬手摸了摸易逄时的头，“谢谢小时，新年快乐，哥很喜欢。”
易逄时没说话，倒是撇了撇嘴，温遂季见状疑惑：“怎么了么小时？哥说错了？”
“哥总跟我这么客气，跟陌生人一样……”易逄时顿了顿，“还是说，哥哥不喜欢我织的围巾？”
温遂季马上摆手，“肯定不是，你织的毛巾可暖和了，在外面买的都没这么保暖呢。”
“那哥哥和我这么客气……”
“不是啊。爸妈还是把我养得太有礼貌了……”
易逄时抿了抿唇，“哥，我的新年礼物呢？”
“哪有自己问要礼物的呀。”温遂季说着嘻嘻笑了两声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温遂季将盒子递到他面前，歪头眨了眨漂亮浑圆的荔枝眼，“快打开看看。”
易逄时盯着他的眼看了几秒，拉开礼盒上的蓝色丝带。
长方体礼盒中躺着一幅相框，里面贴着几张照片，每张照片旁也都备注了几句话。
有温遂季初三那年几人一起去游乐场，严瑗给他们拍的照片。照片里温遂季一手拦住易逄时的肩，双颊酒窝浅浅。背后是停着的旋转木马。
有易逄时十五岁生日时两人溜去爬山的自拍照，温遂季一指戳着易逄时的右颊，两人笑容如同背后的绿叶蓝天一般明媚。
有易逄时早上赖床不起温遂季威胁他不起就拍照最后拍了他半边脸的照片。
……
每张照片旁边一一写着日期和温遂季的小唠叨。
“亲们过来看春晚了诶。”温预在楼下客厅点开电视台，喊着其他几人。
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在一起，听温预说着新年祝词。
春晚以一首难忘今宵结束，新的一年以一场炫耀的烟花开启。
“新年快乐，哥哥，叔叔姨姨。”
“新年快乐小时！新年快乐爸妈！”
“新年快乐！”
莫嗟年景暮，转眼是新春。
除夕，除去厄运，迎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