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缓步走向那白衣少女，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得她容色如雪。少女已自昏迷中苏醒，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周芷若，满是感激之情。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必谢我。”周芷若轻轻摇头，“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江湖败类的所作所为罢了。”

    “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名周芷若。”

    “周芷若？”白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略有耳闻，听说是峨眉派掌门吧？”

    “正是。”

    玉白莲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不会是来替那两人出头的吧？”

    “一开始确有此意。”周芷若坦然道，“但我更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何过节，竟至兵戎相见的地步。”

    玉白莲轻叹一声，神色黯然：“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只是刚才的事让我心情颇差，想喝杯酒消愁。不知周姑娘可愿陪我一杯？”

    她目光一抬，似笑非笑地望向周芷若。周芷若见她神情，知她心事难解，且对自己也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便点头应允：

    “好，本姑娘今日就陪你饮这一杯。”

    “小二，上酒！”玉白莲朗声唤道。

    店小二应声而来，不多时便端来两坛陈年佳酿与几只青瓷酒杯。二人对坐而饮，玉白莲亲自为周芷若斟酒，举杯轻碰，仰首一饮而尽。酒入喉中，辛辣之中带甘，仿佛能洗去心中积郁。

    连饮数杯后，玉白莲放下酒杯，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哀伤：

    “周姑娘，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疼爱我的父母和亲密的姐妹。”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那座山庄，名叫‘名剑山庄’。”

    “名剑山庄？”周芷若微蹙眉头，在记忆中搜寻，“我曾听师尊提起过这个名字，庄主似乎叫易云，还有个少庄主叫易继风。”

    “不错。”玉白莲点头，“我外婆曾是府中一名丫鬟，原本一切安好，直到几十年前的一场浩劫降临——”

    她缓缓道来，语调低沉却坚定：

    “自尹志平死后，全真教沦为朝廷鹰犬，中原武林空虚之际，西域又出现了一位武学奇才——人称‘逍遥王’。他以奔雷拳、聂心术、天罡真气诀三门绝学横扫天下，被朝廷重用，专司剿灭江湖势力。他向各大门派下战书，要求交出秘籍，第一个目标便是踏平名剑山庄。”

    说到此处，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

    “那一夜，山庄血流成河，老庄主易云战死，家仆尽数惨遭屠戮。我外婆因外出未归，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少庄主易继风假意投靠，意图刺杀，却被识破，战死街头，尸身悬于城门一日一夜。一年之后，张三丰与明剑山庄最后一位传人易天行联手，才将逍遥王击败。自此，逍遥王销声匿迹。”

    周芷若听得心头震动，忍不住问：“那郭祖师呢？她为何未曾出手？”

    玉白莲咬唇，眼眶泛红：“你的师祖那时恐怕已经仙逝了……哎，若她晚几年走，哪会让那逍遥王如此嚣张跋扈？”

    她语气激动，泪水终于滑落。周芷若见状，伸手轻抚她的肩头，柔声道：

    “你无需道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乱世之中，我们皆身不由己。人生错综复杂，悲欢离合，又有几人能真正体会其中酸甜苦辣？”

    玉白莲闻言，忽地扑入周芷若怀中，低声啜泣：“谢谢你……她居然能懂我。”

    周芷若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情绪稍缓，才继续问道：“那你外婆后来如何？”

    “还能如何？”玉白莲抹去眼角泪痕，“不是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最终逃到杭州，幸得一位商人相助，资助她开了间裁缝铺子。她凭一手针线技艺站稳脚跟，我也在那里出生，自幼随她习艺，同时学了一些明剑山庄的基础武学。”

    “原来如此。”周芷若点头，“但你能连败我两名弟子，想必不止于此吧？”

    “后来……”玉白莲声音颤抖，几近哽咽，“蒙古大军南侵，战火蔓延，杭州也不再安宁。元军暴政之下，我家除我之外，尽数遇难。那一夜，我正被元军追杀，几乎命丧黄泉，幸好遇见了我的师兄——江羽枫。”

    “江羽枫？”周芷若一怔，“那位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少年侠客？”

    “正是。”玉白莲眼中闪现光彩，“他见我孤苦伶仃，便收留了我，传授我武功。如今他正在川蜀一带游历。”

    “他在哪里？”周芷若不动声色地问。

    “听闻他住在峨眉山下的村庄中。”玉白莲目光灼灼，“姐姐，你可知他在何处？”

    周芷若略一沉吟，缓缓道：“他在峨眉山下暂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玉白莲惊喜万分：“真的吗？姐姐当真愿意帮我？”

    “嗯。”

    玉白莲一把抱住周芷若，激动地道：“太好了！对了，姐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三。”

    “那我叫你姐姐也没错咯。”玉白莲松开怀抱，搭着周芷若双肩笑道，“我今年二十，正值桃李年华。俗话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不如……我们今日义结金兰如何？”

    周芷若一时愣住，原是来找她问罪的，怎料竟成了结拜？

    “怎么了，姐姐？莫不是不愿与小玉结义？”玉白莲眨眨眼，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不，怎么会呢？”周芷若莞尔一笑，“只是太过突然，我尚未准备。”

    “那就现在开始准备！”玉白莲将酒杯再度斟满，双手捧起，面向窗外明月，朗声道：

    “皇天在上，厚土为鉴，

    今日起我玉白莲与芷若姐姐一条心。

    富贵贫贱不相弃，兄弟姐妹一家亲。

    来日方长同舟济，石头也作馒头啃。

    齐心协力义断金，喝杯开水也开心。

    此情此意永不变，海枯石烂不悔心。

    义结金兰今朝是，大鹏展翅在明晨。

    若有悔此誓言，凉水塞牙手抽筋。

    自此以后自家人，至死不渝情义深。”

    言罢，转头望向周芷若：“姐姐，请。”

    周芷若含笑举杯，亦随之诵念誓词。话音落下，两人心意相通，结义为生死之交。

    玉白莲拉着周芷若的手，眼中含泪，语气坚定：

    “姐姐，从今往后，若有人欺你，尽管找我。只要有我在，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无论江湖风雨如何变幻，我们都要相互扶持，不负今日之誓。”

    周芷若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命运相似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轻轻握住她的手：

    “小玉妹妹，今后但凡你需要帮助，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在，定当全力以赴。至于见你师兄之事，明日我们就启程。”

    “好！”玉白莲欣喜地点头，“周姐姐，那我们明日即刻出发。”

    于是，一场意外的相遇，一段突如其来的结义，让峨眉掌门周芷若在回山途中，多了一位生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