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

    大哭了一场的白卉渐渐止住了眼泪,因为她发现气氛有点尴尬。

    她刚刚做了什么?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关系一直不太好的女同学面前鼻涕眼泪哭成一团。

    哈哈,毁灭吧。

    明栀从掏出了最后一张纸巾递了过去,见她终于不哭了,着实松了口气。

    女人的泪水,太可怕了……

    回班的路上挤满了朝气蓬勃的学生,三两围成一堆雀跃地交谈。

    白卉哭得眼眶红肿,鼻尖通红,满脸湿漉漉的,这会又十分尴尬,畏头畏脑地窜行。

    明栀跟在她侧后方,胳膊虚虚揽在她身后,无声地护着。

    眼前是每天都会见到的背影,但感觉今天有些新奇。

    明栀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知道现在这个背影有着一张小花猫一样的脸。

    简时乐刚跑完一千五,累成死狗,他回来也没看见白卉,还在唾弃这脆弱的友情。

    死狗小简这会躺在并排的椅子上瘫着,听见旁边凳子相碰的声音,费劲巴拉抬头。

    “什么啊?哪来的红眼兔子?”

    “兔子说谁!”

    “不要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白卉瘪嘴,说得好像他成年了一样。

    简时乐从椅子上爬起来,给白卉腾座位,眼神一直盯在明栀身上,而明栀在看手机。

    简时乐收回目光,小声问:“她欺负你了?”

    白卉想起刚刚荒唐的景象,讪讪一笑:“没有,她人挺好的其实。”

    简时乐耸耸肩,不予评价,转变话题:“你刚刚去哪了,我在上边累成傻叉,你在下面快乐游走。”

    “我没有,我刚刚……肚子不舒服。”

    “吃零食吃的。”

    “你……哎呦!好冰!”

    白卉腾得一下往前趴,眼神惊恐地往旁边看,只见明栀拿了根冰棍,刚刚这根罪恶的雪糕就贴在她脸上。

    “干什么啊……”刚刚的气势荡然无存,白卉纳闷地望着她,弱弱问。

    明栀顺手把校服外套搭在她身上:“敷敷眼睛吧,已经肿了。”

    “哦……”

    白卉接过雪糕,心里五味杂陈,她想交好的人不喜欢她,而看起来不喜欢她的人却待她温柔,这世界可真奇妙。

    简时乐见状更加坚定了这俩人不对劲,背着他偷偷摸摸打什么暗语,他啧啧两声,左看右看。

    “男人不要这么八卦。”

    白卉如是说道。

    “谁八卦?我八卦?我好心关心你,你说我八卦,最毒妇人心。”

    白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冰棍搭在眼睛上,拒绝交流。

    明栀还是那副臭表情,给简时乐也递了一根。

    这人没走啊,他有点尴尬,木讷接过雪糕,道了个谢。

    “张宋泊买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明栀还是实话实说,虽然心里有点不得劲,但她觉得如果白卉知道的话会开心一些。

    “啊?哦……那谢谢他?”

    出乎她的意料,接话的是简时乐,白卉没有开口。

    这件事情很难办,白卉是跟在他们俩身后不小心听到的,而白卉不知道张宋泊发现她听到了,更不知道明栀知道了这事。

    纵使明栀想要安慰,也无从开口,虽然她更倾向于把那个傻比拉过来揍一顿给白卉解气,但师出无名。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逻辑板。

    简时乐发现,自从他跑完这个一千五,他的同桌就变了。

    明栀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个标准的小跟屁虫。

    明栀去比二百米,她拿着瓶功能饮料跟着去检录处,直到对方上场,才屁颠屁颠跑回来给人家加油。

    “你累吗?”

    “不累啊。”

    白卉莫名。

    “我看着都累。”

    “那是你虚。”

    “靠,你搞人身攻击。”

    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又充满干劲。

    晚上,白卉回到宿舍洗漱,今天喊得太过拼命,她现在嗓子有点疼。

    运动会明天还有半天,之后就会放假,然后周日下午再回来上自习。

    宿舍是八人间,这会大家串宿舍的串宿舍,打电话的打电话,除了白卉,只剩下一个人也在宿舍。

    白卉在进门左手边的下铺,这会换了吊带睡衣正坐在床边玩手机。

    突然灯光一暗,她纳闷抬头,是明栀。

    她还穿着班服,没换衣服,气息有点不稳,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样,她从兜里拿出一小盒润喉糖,大概是不习惯这种行为,声音有些发紧:“这个给你。”

    “谢谢,其实已经好多啦,晚上喝了很多水。”

    笨蛋……

    这人下午喊得跟不要命了似的,结束后嗓子都哑了,现在听起来确实好多了。

    “不哑就好。”

    白卉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腕,拍了拍身边,让她坐:“你今天好帅啊,拿了好多第一,那个布朗熊的小毛毯超可爱的。”

    明栀多看了一眼白卉的床,上面铺着学校统一发的蓝色被单,看起来和她自己没什么区别,倒是枕头边放着一只小熊玩偶,很符合它主人的性格。

    “你喜欢吗?我去给你拿。”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你的奖品,给我不好吧……”

    “没事,我一个人也盖不了三张毯子,你穿这么少,别着凉。”

    “少吗?夏天的睡衣不都这样。”

    白卉的吊带睡衣是棉质的,胸前被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睡衣边缝了一圈小花边,很可爱。

    明栀就坐在她旁边,一览无余,十分不自在。她借口着回去拿毯子,离去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从那之后,她的小熊多了一条小熊毛巾被。

    小熊的主人,多了一个小熊毛巾被的主人做朋友。

    “小白,你的毛巾毯哪里买的?”

    “什么?”

    白卉回了神,看着江木遥。

    “刚刚小杏说你的小被子很可爱,也想买一个。”

    “不是买的,是高中运动会的奖品。”

    “看不出来你体育这么好?”

    白卉眼里的光暗了暗,视线移到床上:“别人送的。”

    小熊和小熊的被子还在,只是小熊多了三个其他物种的朋友。

    是啊,绝交了还留着对方送的东西,多莫名其妙啊。

    可是她的小熊喜欢这条被子。

    有时当人们长久以往地习惯了一些事物的时候,就不会去在意它的过往。

    “那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很好。”曾经很好。

    那次她们关系转变后,白卉很好奇,为什么之前讨厌自己的人会突然成为朋友,于是她去搜了搜,结果搜出来一本《死对头爱上我》的小说,还是同性。

    从那之后,白卉再也不会去网上搜这些感情问题了。

    *

    明栀拿到东西时,脑子里是懵的。

    她没想到才第二次见面,白卉就愿意理她了,她们还加了微信。

    塑料袋是透明的,不用打开也能从外面看清里面有什么,但明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张宋泊:什么玩意?

    张宋泊:苹果大练兵?

    w:小白给的。

    张宋泊:???

    张宋泊:你们和好了??

    张宋泊:我去你这么迅速?

    张宋泊:ber?你俩当初闹得那么凶,这就和好了?

    w:少管。

    明栀皱眉,她们没闹吧。

    至于她们两个为什么绝交,回忆中,那是快要高考时候的事情。

    四月中旬的某一天,明栀像往常一样,等着放学,和白卉一起回宿舍。

    最后一节课的前一个课间,白卉转过头戳了戳她的手背。

    “一会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宿舍。”

    明栀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这是第一次,她们不一起回去。

    “怎么了?”

    白卉神情有些不自在,言辞模糊:“啊……没事,有人说要我放学等下他。”

    “行。”

    明栀嘴上答应的干净利落,却没有先走,她磨蹭了一会,偷偷跟了上去。

    白卉和一个男生一起去了操场,她不认识那个人。

    操场上的灯光很暗,他们俩并排在跑道上散步,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明栀。

    从身后看,男生站在白卉右侧,比她高了半个脑袋,短发利落,斜挎着书包,右手提着白卉的背包。

    像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明栀没有跟的太紧,自然听不到谈话的声音,但也能大概猜出来,无外乎是表白示好之类的……

    啧,不爽。

    明栀抬手扫了一眼腕表,二十分钟了。

    也许上天听到了她内心不安的躁动,那个男生从侧门出去了,往校外的方向走,看起来是走读生。

    “明栀?”

    白卉的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明栀站在两站路灯之间,最暗的地方,她的前桌站在光下,她们之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重重落下。

    “你……一起回宿舍吧。”

    明栀张了张口,一股名为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想问她有没有答应表白,她们以后还能一起回宿舍吗,中午还会一起去食堂吗……

    最终,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好啊!你专门来等我吗?”

    白卉的笑容依旧那么天真明媚,难以忽视地闯入她的心里。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到新班级的那天,她如此烦躁,为什么每次看见张宋泊都想揍他一顿,为什么会想在运动会出风头,为什么会……

    为什么你像一只活泼的小狗,每天乐此不疲地围在各种人身边,除了我。

    为什么你在终于肯分给我一份与众不同的时候又要向别人伸出手。

    “是啊,我在等你。”

    我在等你重新看向我,于是你越走越远,走在另一条,离我越来越远的那条岔路上。

    所以我来找你了。

    手机界面停留在白卉的朋友圈。

    明栀想知道自己没有陪在白卉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她在做什么。

    身边有没有那个人的痕迹。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

    可恶啊!

    早知道就应该建个小号加了,搞什么深情隐忍的戏码,明栀负气,头顶乌云,在座位上阴暗地长蘑菇。

    ——元旦番外.if线如果高中就表白(第一人称)——

    班上的女同学和我表白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后座,除此之外……刚见面时我们还有点误会。

    那个女生叫明栀,很漂亮,她表白是前两天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有些混乱,比起对方的告白,更令我恐慌的是没有厌恶反感,反倒欣喜雀跃。

    明天是元旦,上午大家在教室上自习,我后面的座位始终空着。

    下午学校有活动,每个班组织包饺子,我跟着同学来到餐厅,左顾右盼依旧没有明栀的身影。

    明明说好的下午要见面的……

    心情好差。

    像被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我偷偷拿出手机,藏在人群之后,打字的指尖有些颤抖,因为我忽然在想明栀是不是后悔了,还是说在戏耍我,报复我。

    明栀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我想假装镇定地看消息,但急切的动作还是暴露了我紧张的心。

    哦,原来是发烧啊,那没事了。

    ?

    等等,发烧了!

    我跟班长说了声便匆匆离开,他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还以为我是要去寻仇。

    实际上不过是回宿舍去照顾病患。

    *

    明栀窝在宿舍床上,抬头看过来的目光有些迷离,有点好看。

    她发热的脸颊很红,像那天在公共浴室……

    呃,公共浴室。

    我还以为她是上火,什么上火,原来是流氓啊。

    但是我是个阳光积极开朗的小女孩,不会和一个病号计较这些。我拿着她的毛巾去水房浸湿,拧干了回来给她敷在额头上。

    小小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俩,太安静了,安静到我不敢直视她。

    就在我分神间,明栀额头上的毛巾掉落,干燥的嘴唇覆上来,我感觉心跳有些吵闹。

    明栀吻了我。

    我没拒绝。

    明栀伸舌头了。

    ……

    滚啊!流氓!

    *

    回到家,我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四仰八叉地想:“明栀刚刚是不是跟我表白了,哦那是上周的事情。刚刚应该是亲我了,哦那是昨天的事情。”

    妈妈好像看出来我的魂不守舍,三言俩语之下,我稀里糊涂地坦白了。

    好好好,她没骂我。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然后妈妈说,有想见的人就抓紧去见,遗憾是留给胆小鬼的。

    我不是胆小鬼,我是馋鬼。

    想吃她家楼下的小蛋糕了。

    ……嗯。

    才不是想见她。

    行动要快,目标要准,我们约好明天早上见面,在楼下那间奶茶店。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晴朗,有微风,最喜欢的裙子顺应风的方向飘着,毛呢大衣板正地穿在身上。

    一切完美。

    推开玻璃门的前一刻,我顿住了脚步,一路小跑过来累得直喘气,有点狼狈,我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强装镇定坐到她对面。

    我不敢看明栀,心里琢磨着该说什么。取号声唤醒了她,她起身了。

    没多久,她回来了,看着走来的奶茶,我决定先发制人。

    “你!你……怎么没买杨枝甘露……”

    嗯,气势不足,惜败。

    似乎是听出了我的怯怯,她笑了笑,把奶茶和蛋糕递过来,食指与中指并作小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搭到我的手背轻轻点了点。

    “因为我想亲你。”

    好好好,这么搞是吧。

    抬手,拍!吸溜。

    一气呵成。

    太优雅了。

    没表白就想这么多,绝不可能。

    哦,好像表白了,不管,电子表白就是耍流氓……

    “我喜欢你”

    ……

    没有花花,不算。

    ……

    哦,是卡布奇诺诶!还有橙色泡泡。

    ……

    “好吧,我允许了。”

    两个都允许了。

    她说:“元旦快乐,女朋友。”

    我哼声,元旦是昨天的事情,她也没有亲我,大骗子。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明栀感冒痊愈,等到下个元旦。

    新年初始,愿你我岁岁今朝。

    ——小花碎碎念——

    那朵白色的小花在路边,人们不知道她的品类,不知道她的生长年限,甚至不知道她开了许久,许久。

    她在那努力地盛开着,努力地结识周边的小草小花,和她们打成一片,也许这样就会被看见。

    但周边的花草太多,人们依旧记不清她。

    日复一日,她想要不然放弃吧。

    突然有一天,一棵葱郁的灌木到来,她因为开不出花而被灌木丛排挤,她很羡慕白色小花。

    白色小花羡慕她多年生木本的身份。

    她们各有苦衷,互相羡慕,成为朋友。

    直到有一天,白色小花像往常那样坐着灌木的枝头耳语玩闹,路过的行人驻足,多看了她们一眼,恍然道,原来这是一棵栀子花啊。

    原来我们,是栀子花吗?

    又过了几天,路过的行人驻足,多闻了她们一下,反驳道,这明明是狗牙花。

    难道我们是狗牙花?

    她们对视一眼,默默摇头,我们就是栀子花。

    栀子花也好,狗牙花也罢,从来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那朵白色的小花在灌木的枝头,她们会盛开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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